南京留守府……
庞大空旷的后花园,池塘水亭,暖风拂面。
一袭蓑衣,头戴斗笠,老人竹竿垂钓,丝丝小雨跌落水面,荡起圈圈涟漪!
“噔!噔!噔!噔!”
一连串脚步踩在木板上的声音传来。
垂钓老人如活死人般,眼睛盯着湖面一动不动。
“呼!呼!呼!呼!”
一阵急促的喘气声在老人耳边响起。
老人这次终于缓缓开口说道:“思烈,你的心乱了!”
老人身后站着一个穿青服,面色刚毅的青年男子,此时因为之前的一阵疾跑而气喘吁吁。
这个叫做思烈的男子,听到老人此言,不由地解释道:“阿民,我是心乱了,但我平静不下来。”
老人面静如水,并没有问是什么原因,反而道:“既然平静不下来,就先看看湖面吧,或许它能让你平静下来。”
思烈闻此言,面露焦急道:“阿民,我有要事禀报。”
老人拿起手指,放于嘴唇外轻声道:“嘘!别说话,鱼要上钩了。”
果然在老人说完话,鱼竿一阵抖动,往下一沉,很明显这是有大鱼上钩的反应。
老人一阵忙碌,一条大青鱼已经被放入鱼篮。
老人在又一次下钩后,才慢悠悠问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般急躁?”
青年人思烈终于将自己心中之话吐露出来:“朝廷来文,让阿民进京!”
“嘭!”
鱼竿摔落脚底,老人不可思议道:“你是说朝廷让我进京?”
思烈肯定道:“是的,朝廷让阿民接到消息后不得耽搁,立刻进京。”
“哈哈哈哈!”老人激动的站起身,扔掉头上都斗笠,仰天狂笑道:“五年呢!五年呢!
老夫终于回来了!”
思烈看着有些癫狂的阿民,有些担心道:“阿民,虽然进京是好事,但也不必如此忘形。
着凉就不好了。”
老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兴奋不减,任凭雨水打在脸上,依旧大笑道:“你不懂,如果只是单纯的进京,我完颜襄也不至于如此得意忘形。
此次进京不重要,进京之后要处理的事情才重要。”
完颜思烈不解道:“难道阿民知道些什么?”
完颜襄这一刻霸气侧漏道:“我虽不知朝廷为何让我进京,但我亦能猜到陛下在这个时候让我进京的原因。”
完颜思烈赶忙问道:“什么原因?”
完颜襄轻轻一笑道:“什么原因,当然是漠北了!”
“这,阿民进京跟漠北有何关系?”
完颜襄看着依旧不开窍的完颜思烈,冷哼一声,但依旧解惑道:“去年的战事你知道吧?”
“这个当然知道。”
完颜襄缓缓道:“去年,朝廷以豫亲王礼亲王二人统率大军北伐。
豫亲王一战大破克烈,活捉王罕。可谓自太宗以来,我大金第一功!
如此高功,无任何人可比肩而立。
若是再让豫亲王拿了漠北,何人可制!
而礼亲王虽然大破塔塔尔,但其到底是年轻人,火气盛,不懂人情世故,杀了陛下的心腹,让陛下心中有了芥蒂!
至此一条,虽然陛下不会将他怎么样,但他以后也别想有军功了。
跟我一样,不坐个七八年的冷板凳,别想有作为。
豫亲王不能用,礼亲王不会用,那你说还能用谁?”
完颜思烈不赞同道:“除了豫亲王与礼亲王外,还有康亲王、睿亲王,赢郡王,易郡王,完颜宗浩等人。”
“不不不!”完颜襄摇头晃脑道:“此次漠北之战会是一场数十万人的大战,康亲王能力不行。
睿亲王之前没有领过这么多的兵马,陛下不会冒险。
赢易两郡王能力不行,爵位太低,也不可能。
完颜宗浩,更不可能,陛下说过永不录用,现在用完颜宗浩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嘛。”
完颜思烈依旧不服道:“那夹谷清臣等人呢?”
完颜襄摇头道:“他们是外姓人,将大军交给他们去统领,陛下不会放心,宗室也不会放心。
看遍朝中,舍我其谁!”
“可是阿民爵位也不够啊?”
完颜襄伸出三根手指道:“用我有三个好处!
第一我久经战阵,统领大军绰绰有余,对陛下来说比宗室后辈要放心的多。
第二,我年事已高,这估计是我最后一场仗了,用我不用担心功高盖主的事情。
如果用豫亲王,那只能在打完此仗后废刀不用!
否则,用豫亲王一人打完整个天下,那让陛下如何自处。
第三,我爵位低,又姓完颜,好封赏。
我虽然现在爵位低,但我敢肯定,此次入京一定封王!”
完颜思烈疑惑道:“为何?”
完颜襄智珠在握道:“两个原因,第一我爵位太低,若不封王无法统军,所以只能先封王。
第二,功劳可分先筹,或后筹。
宗室收复漠北用王爵封这是肯定的。
一般是战争完结后在封赏。
但若遇到我这种情况,就先封赏在打仗。
封赏提前给了你,战后便不会在封赏了。
并且这是逼着你只能打胜仗,如果提前领了封赏,却打了败仗,那就只能自裁以谢罪了!
你现在懂了吗?”
“明白了,阿民果然智慧过人!”
……
明昌六年,四月初七,阔别中都五年已久的完颜襄,终于回到了中都。
完颜襄回到中都后,不见任何人,第一时间赶往皇宫,面见皇帝。
仁政殿中。
完颜璟与完颜襄相视而坐。
二人中间放有棋盘,黑色的大龙与白龙纠缠撕咬。
完颜璟的白棋如猛火烈焰,步步紧逼。
而完颜襄的黑棋如涛涛大海,占据天地容纳万物。
二人一时斗得旗鼓相当。
最后还是完颜璟最先打破沉默道:“萧国公此次入京,应该明了朕的意思吧。”
完颜襄落下一枚黑子,回道:“若说不知便是欺君,臣明白一些。”
完颜璟落下一枚白子道:“萧国公你变了。
若在以前你一定会说臣不知道,天意不敢测。
现在你老实了很多,也敢说了很多。”
完颜襄手中执棋,观察棋局,同时回道:“这是陛下调教得当,让臣在南京的这五年明白了很多事情。”
“完颜襄啊,完颜襄!”完颜璟一边走棋一边道:“你有时候让朕又爱又恨!
爱你才华横溢,爱你有大局观,国事大于家事。
恨你太有大局观了,只爱国不爱君。
但你要知道,君在国前,君主系万担于一身,若无君哪有国!”
“是,襄爱君胜于爱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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