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三十六章:异变突起
皇上脸色一变,众臣噤若寒蝉。
英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皇上,臣弟忠君之心,天可怜见!莫要听他搬弄是非!”
李二虎不等皇上说话,疑惑的道:“英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不过是说着玩的嘛!”
刷——群臣齐齐的流下了冷汗,谋反这事也是说的玩的?
皇上也坐不住了,怒道:“太傅,你就是想说什么?若再敢无理取闹,朕一定摘下你的脑袋!”
李二虎抱拳道:“皇上息怒,我只是一时不忿!倭国使臣被杀,皇上不好对倭国交待,英王急切之心,我可以理解。但我不明白,英王为何一口咬定这事一定是我做的?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若是一定要找出一个替死鬼来为这件事做个了解,我愿意为国为民承担这个罪名!”
嘿嘿,于谦心里偷笑,本来就是你做的,怎的还好像整个大宋欠你的人情了呢?
只听李二虎又继续道:“在临死之前,我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皇上看了看他,道:“太傅,此事没调查清楚之前,没人说要杀你,你莫要考虑的太多。有什么话,你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来吧。”
李二虎鞠了一躬,朗声道:“皇上,外界都说大宋孱弱已久,我却不那么认为!我大宋有着五千年的古老文明,有着炎黄子孙优秀的血统,岂能任人欺凌!大宋是一条巨龙,一条在沉睡中任人欺负的巨龙!皇上,只要您一声令下,便能唤醒这条巨龙,到时候龙吟震九幽,必能响彻天地!”
好!好久没听到这样振奋人心的话了!
皇上脸上也是一阵兴奋,道:“如何唤醒大宋?”
李二虎一字一顿的道:“自强、自立,抵御外辱,便从倭国开始!我泱泱大宋,就算是有错,还怕小小的一个倭国吗?”
老皇上心中振奋,当机立断的一拍龙案,道:“好!传朕旨意于倭国国王,倭国使臣不守大宋法规,已被民间有识之士暗中狙杀,朕正在调查此事,日后自会给他们一个答复。另外,琉球现今已属大宋版图,若倭国敢再进犯,朕必诛杀之!”
刷!以辛安、于谦为首的一群众臣,纷纷跪倒,大声道:“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忠王见事情有变,对英王打了一个眼色。
英王叩头道:“皇上,臣弟鲁莽——”
老皇上好像异常高兴,制止道:“鹤轩,你也是为大宋的安危着想,并无过错。要说错的应该是朕——”老皇上叹了口气,似在自言自语,也好像是在对众臣道:“朕几经坎坷继承王位,如今已经到了大去之期,唯望众卿能好生辅佐太子,莫要让他如朕一般昏庸。”
群臣纷纷跪倒,道:“臣未能为国分忧,请皇上恕罪!”
老皇上眼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寒光,道:“几十年了,几十年了,忠王——”
“大宋的狗皇帝!”老皇上下文还没有说出,猛听文华殿外一声暴喝!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群臣心里愤怒非常,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文华殿外,特穆尔汗手里拎着一个包裹大步走来!
左右两旁侍卫阻拦不及,特穆尔汗已经跨到殿中,几步走上前将包裹向地上一扔,怒不可遏的道:“狗皇帝,你赶快给蒙古一个解释!”
辛安见特穆尔汗旁若无人辱骂皇上,早就是怒火中烧,声若洪钟的道:“这是大宋的朝堂,岂是任你蒙古鞑子随意叫嚣的地方!”
特穆尔汗不屑的道:“败军之将何必言勇!”
老皇上面沉如水的制止了辛安,道:“特穆尔汗,你闯入大宋朝堂究竟意欲何为?”
特穆尔汗怒道:“我意欲何为?先问问你们做了什么事情!”
特穆尔汗也不等别人说话,蹲下身解开包裹。
打开包裹的一瞬间,就连李二虎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包裹里包着的,竟然是特穆尔赤的人头!!
特穆尔汗冷冷的看了一眼老皇帝,厉声道:“王兄特为缔结和约而来,却惨死在你大宋境内,你必须给我个解释,必须给我父皇一个解释!不然,我蒙古军民就算是玉石俱焚也要踏平大宋,以泄心头只恨!!”
特穆尔汗说完,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老皇上,转身离去!
群臣都低着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刚才还信心大涨,转瞬,所有的豪情便都灰飞烟灭!倭国,岂是兵强马壮的蒙古可比!
“皇上!”李二虎忽的一声惊呼!
众臣回过神齐齐看去,老皇上急火攻心,竟然呕出了几口鲜血!
于谦赶忙上前几步,道:“皇上,你要保重龙体啊!”
老皇上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太傅,你随朕进来。”
老皇上在太监的搀扶下走进了后堂,李二虎不敢迟疑,迈步跟了进去。
太阳已经西斜,洒下了点点的余晖。
太医诊治过之后,老皇上躺在龙床之上,李二虎和赵垂宇一脸担忧的站在两旁。
半晌,老皇上无力的吩咐下人都出去之后,屋中便只剩他们两人。
老皇上苦笑道:“朕在有生之年能开疆拓土,本来也可以安心的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可谁成想竟是天不遂人愿!”
李二虎打断道:“老爷子,您别多想了。蒙古王子之死,必定是另有隐情,只要我们找出杀害王子的凶手,想必就会避免大宋的一场灾难。”
老皇上叹道:“李木,蒙古不比倭国,急风三十六骑虽然能悄无声息的灭杀倭国,却决不可能伤害到蒙古王子的一根寒毛!”
李二虎一惊,小声道:“皇上,你都知道啦?”
老皇上点点头,道:“京城是朕的领地,这里发生的任何一件事又怎会瞒过朕的眼睛?若不是朕暗中有了指示,你又怎能闹得天翻地覆之后才有官兵赶到?”
别看老皇帝在朝堂上什么都不说,原来心里明白着呢!
李二虎一阵胆寒,道:“皇上,那是谁杀了蒙古王子?”
老皇上摇了摇头,道:“这正是朕担忧之处。能瞒过朕的耳目,又岂能是小角色?”
李二虎眉头一皱,道:“难道是英王?”
老皇上不接他的话,对赵垂宇道:“垂宇,父皇本想将一切事务都处理好之后,再将大宋的河山亲手交给你,但现在看来,那只能是父皇的奢望了。”
赵垂宇跪倒在地,含泪道:“父皇,您别说了。好好将养龙体,垂宇离不开您啊!”
老皇上伸出枯燥的大手,将赵垂宇的手紧紧的握在怀里,道:“垂宇,父皇还有最后一件事帮你处理清楚之后,便将皇位传给你,如何对抗蒙古就是你的事情了!记住太傅的一句话,对待蒙古,群臣都降得,但只有你降不得啊!”
赵垂宇止不住悲戚道:“父皇,垂宇记得,记得!”
老皇上帮赵垂宇擦干眼泪,道:“好了,有太傅帮你,朕或许也可以安心了。你们先出去吧,朕想休息一会。”
李二虎叹口气,拉起抽噎不止的赵垂宇,缓步走了出去。
老皇上微微的叹了口气,低声道:“二十年了,朕竟然隐忍了二十年!”
门轻轻的被推开了,一个白衣女子闪身来到老皇上的龙床前,俯下身关切的道:“父皇,你,还好吗?”
老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挤出一个笑容,道:“梦婷,你怎么回来了?”
赵梦婷比在杭州的时候瘦了许多,但那出尘的气质就永远不会改变。
赵梦婷闻言惭愧的道:“父皇,女儿没用,竟然在京城会发生这种事——”
老皇上摆了摆手,道:“梦婷,李木应该还没走远,你不去见见他?”
赵梦婷脸上一红,道:“父皇,如今京城形式瞬息万变,女儿哪里还顾得上儿女私情?”
老皇上点了点头,道:“梦婷,这么多年父皇苦了你了。不过你放心,明日这一切的恩怨也会随着朕一起了结。”
赵梦婷一愣,随即醒悟过来,道:“父皇,你的意思是明日就要动手?”
老皇上道:“蒙古发生变故,我想必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先下手为强,父皇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
赵梦婷摇头道:“可是父皇——”
老皇上决绝的道:“父皇这么多年可曾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梦婷,你放心,从明日开始,你的苦日子就结束了。”老皇上最后一句话竟是意味深长。
赵梦婷摇头道:“能跟在父皇身边,女儿不觉得苦——”
老皇上根本不等梦婷把话说完,眼中流露出一丝怨毒,道:“梦婷,父皇还有最后的一个心愿,就是由你亲自下手诛杀那谋反之徒!”
赵梦婷点了点头,道:“害我父女分隔整整十五年,害的母亲惨死,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老皇上笑了笑,道:“这便拟旨吧,明日晚间宣群臣进宫,朕要让太子登基!”
赵梦婷答应了一声,来到桌案前按照老皇上的意思,刷刷写下了一道圣旨。
李二虎虽然对政治缺乏兴趣,却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老皇上已经奄奄一息,但从他的寝宫内还是不断地传出了一道道指令,皇宫内斥候往来频繁,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赵垂宇的执意要求下,晚上他留在了宫中和太子秉烛夜谈。
赵垂宇听李二虎说如何灭杀了倭国使团,又是如何将晴海贞子仍在了土窑,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恩师,恐怕找遍整个大宋,这样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才能做出来!”
李二虎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创意了,嘿嘿笑道:“其实我也不想的,只不过倭国欺人太甚!”
赵垂宇严肃的道:“恩师,你对蒙古王子死在大宋境内怎么看?”
李二虎喝了口茶,道:“能怎么看?特穆尔赤仰慕中原文化,确实是抱着修好之意来的,但有人却趁机杀了他,你想想,下手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赵垂宇想了一下,道:“恩师,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激化蒙古与大宋的矛盾,进而趁机混水摸鱼?”
李二虎点头道:“不错。其实杭州的事情结束以后,我就觉得有些不对。”
赵垂宇疑惑的看了看李二虎,道:“愿闻其详。”
李二虎沉吟道:“你想,既然那些反动势力苦心经营多年,为何会一触即溃?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精英已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他们的目的是谋反,哪里谋反成功的几率最大呢?”
赵垂宇惊讶的道:“京城!”随即似乎又好像在说服自己一般:“京城虽说是心脏位置,但起码还有忠王的十万禁军啊!”
李二虎摇摇头,道:“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你注意到没有,好像老爷子对忠王尊敬有佳啊!”
赵垂宇道:“忠王曾经铲除了白莲教,又救了父皇的性命,父皇不过是铭记他的恩德罢了。”
帝王之家也有兄弟亲情?那样的话,恐怕中国的历史上就没有了玄武门之变,没有唐太宗了!
李二虎当然不会对赵垂宇说这些,叹口气道:“算了,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该心的,我想老爷子心里都会有数。”
赵垂宇不无担忧的道:“恩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李二虎拿出根烟,轻轻的吐了一个字。
赵垂宇有些不解,道:“等?等什么?”
李二虎深深的吸了几口烟,道:“等杀害特穆尔赤的人自己露出马脚。”
赵垂宇不信的道:“这怎么可能!”
李二虎笑道:“我总觉得这里面没这么简单,但是问题出在哪我还真想不明白。老爷子说让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对付蒙古的事情,但却没有让我们去调查蒙古太子的死因,这里面不奇怪吗?”
赵垂宇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就算是我们调查出了太子真正的死因,蒙古一样还是会打来的,父皇是不想让我们分心吧!”
李二虎摇头道:“垂宇,你错了。老爷子不是不想让我们分心,而是他心中已经知道了谁是凶手,并且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他这么做,是不想让我们破坏了他的好事!”
赵垂宇看了看他,道:“恩师,你就这么肯定?”
李二虎按灭了烟蒂,道:“你看着吧,最多三天这皇庭之中就会发生大变故。不过,你放心,皇上必定是最后的赢家!”
赵垂宇虽然没有完全理解李二虎的意思,但对自己的恩师,他有些一股盲目的信任,郑重的点了点头。
夜,已经很深了。
一辆马车却沿着河岸纵马疾奔,忽然一道黑色的人影刷的降落在马前。那马受惊,四蹄扬起,却被马夫压制下来。
只听车里有一人说道:“我听说京畿十万禁军已经开拔前往雁门关防御,你这么急匆匆的找我来,莫不是计划有变?”
黑色的人影道:“计划没变,只不过是更加简单了些。现在大皇子已经死了,你就是最受蒙古可汗宠爱的儿子,只等你们大军入境,我们便可掌握主动。”
车里的人哈哈大笑,挑帘而出,赫然正是特穆尔汗。
特穆尔汗笑道:“英王快人快语,和你做交易真是痛快!你放心,我已经将你给我的关隘守卫图飞鸽传书回了蒙古,凭借蒙古的铁骑,最迟明日早间就会对雁门关发动攻击!”
英王笑道:“那就有劳八皇子了,等皇子登上蒙古大汗的宝座之后,可莫要忘记了我们。”
特穆尔汗又是一阵大笑,道:“那是一定!只是忠王答应我的幽云十六州——”
英王打断他道:“八皇子请放心,既然我们是诚心合作,事成之后幽云十六州必将交给皇子!”
“好!好!哈哈哈哈——”特穆尔汗又是一阵长笑。
老天似乎是愤恨于为了争夺皇位而兄弟相残悲哀,也似乎是为大宋的内忧外患而担忧,天气阴沉沉的,滂沱的大雨还是落了下来。
皇宫别院之内,屋中坐着四个人,正是老黑、王颖武、袁雨航还有李二虎。
李二虎有些吃惊的道:“什么?你说是特穆尔汗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袁雨航点了点头道:“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我虽然躲的很远,但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李二虎喃喃的道:“难怪了,难怪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只有自己身边的人才能毫无声息的杀了王子!我真是太笨了!”
袁雨航担忧的道:“而且据八皇子所说,蒙古的骑兵明日就会攻到雁门关!”
李二虎皱眉道:“这么快?”
老黑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只要我们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反戈相向!等处理完了英王那个兔崽子,我们再和他们大干一场!”
王颖武白了他一眼,道:“你到蒙古人那说是八皇子杀了太子,人家会信吗?拜托,你长点脑子好不好?”
老黑不服气,但也找不到打击王颖武的借口,反驳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二虎咬着牙道:“证据。只要有证据就好办。”
袁雨航摇了摇头道:“我去蒙古人休息的地方看了,别说是人,就是连只鸟也飞不进去。”
袁雨航的轻功,老黑是知道的,他都这么说了,防卫的严密与否,也就可想而知。
李二虎沉吟道:“就算是进去又能怎样?八皇子处心积虑的计划,会给我们留下蛛丝马迹?不可能的!”
王颖武也微微有些焦急,道:“李兄弟,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我知道怎么办?
李二虎挠了挠脑袋,道:“皇上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王颖武道:“皇上从兵部抽调出五万兵马,又越过忠王直接将京畿的十万禁军交由辛老将军,加上老将军原有的十万人马,共计二十五万儿郎已经开赴雁门关!现在守城官兵不过两万。看来皇上是准备与蒙古决一死战了!”
将京中的兵马都掉走了?李二虎一愣,皇上这是要决一死战还是另有打算?
老黑听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大声道:“早该这样了!皇上要是十几年前就有这份气魄,我老黑就算战死也是心甘!”
老黑的豪情似乎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李二虎笑道:“好,等京城的事情结束以后,我们就一起开赴前线,算为国家尽一份力!“
“好!”四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天快亮了,忠王府内灯光摇曳。
忠王听完英王的回报之后,久久未曾言语。
英王忍不住道:“三哥,你就眼睁睁看着老糊涂将你手下的禁军调走?”
忠王叹道:“蒙古现在大军未至,我不看着又能怎样?或许,这对我们来说也未必不是个机遇。”
英王一愣,道:“什么机遇?”
忠王笑道:“辛安与蒙古有杀子之仇,待会若是听说蒙古进犯,必定会加紧行军。到时候蒙古大军以逸待劳,我十万禁军再为内应,两下夹击,消灭辛安手里的十万人不就是小菜一碟?”
英王点了点头,道:“但是三哥,现在我们手里最多也只有两千人了,万一老糊涂对我们不利——”
忠王摆手道:“十一弟,老糊涂将禁军交给辛安,意思很明确了,那就是要消弱我的兵权。现在我手里的部队都没有,就好像是拔了牙的老虎,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他还会将我放在眼里吗?”
英王焦急道:“但是三哥你却要我答复蒙古说计划照常进行——”
忠王点头道:“不错。宫里面已经传来消息,说老糊涂已经快不行了,只要我们先找到诏书毁掉,并重新立一份诏书,那不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大好的江山握在手里了吗?兵贵精而不贵多,退一万步来讲,我们手里还有两千人马,皇宫里面却连一千守卫都不到。你待会去挑选千名精英,这样进宫的时候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最后实在不行,我们就血洗皇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英王面带喜色的点了点头,出门吩咐下去。
一夜无话。
雨虽然停了,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人,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前方传来战报,蒙古大军已经在攻破雁门关,一路畅通无阻向大宋腹地袭来!
皇宫内文华殿上站满了焦急的众臣,时不时的向往来穿梭的太监们打探皇上的消息。
忠王和英王心里也有些激动,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并未说话。
直至傍晚时分,终于出来了一个跟随皇上多年的老太监,在文华殿内高声叫道:“传皇上口谕,宣众臣寝宫外守候——”
众臣答应了一声,忠王和英王相互看了一眼,跟着众臣走了进去。
赵垂宇和李二虎早已等候在那里,两人面色沉重,就好像两座雕像一般。
“轰隆”天空闪过一道炸雷,就宛如炸断了天河一般,瓢泼的大雨瞬间落下。
皇帝寝宫外站满了文武百官,虽然浑身已经被淋透,但谁也不敢说话。
良久,寝宫的门终于打开了,老太监高声喊道:“传皇上口谕,宣太子觐见!”
“儿臣遵旨!”赵垂宇答应了一声,慌忙向寝宫内走去。
见老皇上虚弱的躺在龙床之上,赵垂宇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跪下身,道:“父皇,儿臣来了。”
老皇上勉力睁开双眼,对周围的人点了点头。
老太监会意,带着随从走了出去。
赵垂宇抓住老皇上的干枯的手,道:“父皇,你觉得好些了吗?”
老皇上眼里泛着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有气无力的道:“垂宇,朕归去之后,你就要继承大统治理天下——”
赵垂宇忙道:“父皇,儿臣还不行。国家和人民还需要您啊!”
老皇上闭上眼无力的摇了摇头,道:“朕老了,朝廷也老了。大宋若想发展,是时候换人了。朕有些话,你要记住!”
赵垂宇眼角含泪,抽噎的道:“父皇,你说。”
老皇上深吸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你很仁慈。仁慈或许是人一种必要的修养,但为了江山社稷,仁慈可能是你的绊脚石啊!”
赵垂宇连连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老皇上平息了一下,又道:“做皇上其实没有那么简单,你要学会做出对的决策。有的时候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皇室的威严,你甚至要学会去牺牲一些人,去违背一些原则。垂宇,你懂吗?”
赵垂宇颤声的道:“儿臣牢记父皇的吩咐。”
老皇上勉强笑道:“朕多次派人去调查李木的来历,却始终没有得出头绪,后来也只好作罢。朕归去之后,蒙古必定会大举入侵,遇事多问问李木,就算最后求和,他的一张的嘴足抵蒙古十万大军——”
赵垂宇道:“父皇,你放心,我一定会多加听取恩师的意见。”
老皇上点了点头,忽的想起一事,道:“你出去吧,叫李木进来。”
赵垂宇答应了一声,恋恋不舍的走了出去。
老太监又是一声高喊:“传皇上口谕,宣太傅觐见——”
总体上来说,李二虎对皇上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起码他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昏庸,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他是自己内定的老丈人,自己的幸福完全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李二虎不敢耽搁,急匆匆的走了进去,俯身来到老皇上的床前,见他双目微闭,关切的道:“老爷子,老爷子,你,叫我?”
老皇上气若游丝的道:“李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二虎蓦然升起一抹悲哀,道:“老爷子,你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老皇上眼里似乎也有了泪水,激动地道:“李木,人总是要死的,这没有什么悲哀的。朕能在死前的几天内开疆拓土,却实在是朕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李木,朕要感谢你。”
李二虎忙道:“老爷子,您不要想那么多,只要你能撑过去,我保证你还能看到大宋收复失地的那天!”
老皇上摇摇头,道:“李木,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不用安慰朕了。朕在归去之前,有两件事你要答应朕!”
李二虎连连点头,道:“老爷子,你说,你说。”
老皇上似乎有了些力气,道:“第一,答应朕,不管朕做错了什么,都是朕一个人的错,与垂宇无关。答应朕无论到任何时候都要帮助垂宇,帮助大宋,你明白吗?”
李二虎点头道:“垂宇是我的学生,是我的兄弟,帮助他我是义不容辞!”
老皇上欣慰的点了点头,道:“第二,朕这一生都是在忏悔和复杂中度过的,希望你在朕死去之后,将这句话告诉梦婷。”
李二虎毫不犹豫的道:“老爷子,你放心,这句话我一定会带到!”
老皇上又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了江山,为了社稷,朕不得不最后一次违背自己的良心!李木,你和梦婷不要怪朕!”
李二虎不明白老皇上话里的意思,道:“不会的,你是天下最好的皇帝,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老皇上开心的哈哈大笑,大声道:“来人,带太傅去宣读朕的遗诏!”
“是——”老太监尖尖的答应了一声,取出早已准备的好圣旨,来到李二虎的身前,道:“太傅,请随杂家去宣读圣旨。”
不是吧?我来读?
皇上鼓励的看了他一眼,道:“去吧,帮朕做最后一件事。”
人都快死了,你还考虑这么多干嘛!
李二虎点头道:“好,老爷子,你好好睡一会!”
老太监带着李二虎走到寝宫外,厉声道:“皇上遗诏,众臣接旨——”
众臣纷纷跪倒,忠王看了一眼手捧圣旨的李二虎,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李二虎依样画葫芦,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即位多年,海内生平,国泰民安,垂暮之年,开疆拓土,全赖众臣之功。今朕传位太子,诸位大臣务必竭尽所能,鼎力辅佐,若有变异者,必定诛杀九族。为保国内安泰,海内平治,朕决定册封李木为帝王之师匡扶社稷。将天下兵马大全交与辛安,禁军兵权交与李木,负起保天下安危之责——”
“等一等!!”沉稳的忠王终于再也不能保持沉稳,站起厉声道:“老皇帝是不是病傻了,居然将禁军的兵权你这个不学无术的狗屁老师!”
遗诏上就这么写的,干我屁事!
李二虎未及说话,身旁的老太监毕竟跟随皇上多年,厉声道:“忠王,先皇遗诏,你是不是要抗旨!”
忠王一怒,对英王打了一个眼色,刷的从腰间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软剑,怒道:“先皇老糊涂了,我这就进去问个究竟!”
老太监脸色一变,厉声道:“忠王,你要造反!”
忠王嘿嘿阴笑道:“无缘无故夺我兵权,今日我就造反了!”
“来人!”众臣心里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英王一声大喊,宫外冲来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钢刀!
忠王冷声道:“今日谁敢违逆我的意思,便只有死路一条!”
性命攸关之际,众臣噤若寒蝉!
赵垂宇一惊是怒不可遏,起身道:“忠王,父皇对你不薄,你竟然勾结赵鹤轩谋反,罪不容诛!”
忠王冷笑道:“老糊涂带我不薄?走,我带你进去问个究竟!”
李二虎见事情突变,始料未及,刚想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躲起来伺机去通知急风,可忠王根本没给他机会,冷道:“太傅是吧,你也跟着进来!”
李二虎无奈,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跟在忠王身后闪身进了寝宫。忠王回身点了赵垂宇的穴道,押着李二虎向前走去。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老皇上竟然笑道:“三弟,你终于还是进来了。”
忠王咬着牙道:“三弟?我们的情分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断了!”
老皇帝脸上带着一抹回光返照的红晕,笑道:“不错,早就断了。”
忠王恨道:“想不到,你竟然隐忍了这么多年!”
老皇帝不咸不淡的道:“你不也是一样?因为我们的骨子里流着的都是父皇的血统!”
忠王冷笑道:“好,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该一次做个了断!”
老皇帝也笑道:“不错,朕的太子妃绝对不能白死!”
忠王忽的面色大变,道:“芝氤不是你的太子妃!是我的女人!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是你,你是杀她的罪魁祸首!!”
原来是情变!都几十年的事情了,有必要记着吗?太子妃,那不就是梦婷的母亲吗?
老皇上得意的道:“本来我们是一对非常要好的兄弟。不错,当年你是与芝氤相识在先,那又能怎样?别忘了,父皇将她许配给了我!”老皇上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道:“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在我成亲那晚趁我醉酒玷污了她的清白!”
这么复杂!
忠王看着老皇帝痛苦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快意,道:“不能与芝氤相守,我也不能将她的第一次交给一个禽兽!”
老皇帝的脸上挂着一抹痛苦,还带着一丝恶毒,道:“当晚发现你们的行径之后,我为了帝位只有隐忍,但后来我却惊奇的发现,芝氤竟然有了你的骨肉!”
“什么?!”李二虎不由得惊叫了出来!梦婷说过,太子妃生下他之后便不明不白的死去了,难道忠王才是梦婷的亲身父亲?太玄幻了吧!
“什么——”忠王也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老皇上阴阴的笑道:“你说的是对的,我就是一个禽兽。发现芝氤有了你的骨肉之后,我每天晚上便把她当做发泄欲望的工具,抽、打、扎、刺,百般的折磨她,看到她在我身子底下哀叫求饶,我心里就有种报复的快感!这还不算,后来我玩腻了,玩够了,就让将她的头蒙住,让她挺着大肚子去任宫里的侍卫百般蹂躏!哈哈哈哈——”
我!你是不是人!
李二虎竟然有了种与忠王同仇敌忾的感觉。
忠王面色阴沉的道:“这么说,太子妃是你杀的?”
老皇帝笑道:“当年你与二皇子勾结,想要谋得帝位,当我真的不知道吗?我知道你对芝氤情深意重,所以才挟持了她!”
忠王恶狠狠地道:“你早算准了我会临时倒戈?”
老皇帝笑笑道:“算不准,但是我知道有了芝氤就多了一道护身符!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躲进了终南山,被你们合围,太子妃在那个时候临产,生下了一个孽种!”
李二虎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两步怒道:“老爷子,注意你的措辞!”
老皇上可能是因为自己要李二虎帮忙辅佐赵垂宇,也可能是别的原因,耐心的解释道:“帝师,你告诉我,若你心爱的女人被你最好的兄弟x污,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李二虎忽然感觉到老皇帝心里的那股苍凉,一边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一边是你情同手足的兄弟,换做是你,你该怎么办?
老皇帝见李二虎不说话了,对忠王又道:“不错,是我亲手杀了芝氤。杀了她之后,你门眼中的那个儒雅的大哥就已经死了。本来我想杀了那个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女婴,但是一方面因为她实在太可爱了,另一方面我心里有了一个更恶毒的想法。”
忠王神智似乎已经有了些不清楚,喃喃的道:“你说,你说!”
老皇帝开心的笑了起来,道:“我将她交给了五真教主,托他将她抚养成人。天不负我,十五年之后她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于是,我亲手导演了一场亲生父女互相残杀的好戏!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赵梦婷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李二虎如遭雷击!
大宋万人敬仰的永安公主,真的是一个野种!
忠王似乎有些不相信的道:“什么?找梦婷竟然是,是我的女儿?”
老皇上点点头,道:“千真万确。”
忠王忽的仰天长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道:“好!我总算知道了,你才是最阴险的小人!”
老皇帝脸上也挂着泪珠,道:“今天这一切都是你亲手酿成的,与我何干!”
忠王毕竟是一代枭雄,瞬间恢复了平静的神色,道:“就算你告诉我了又能怎样?外面是我的一千人马,足以将你们赶尽杀绝!”
“啪”忽的,外面升起一团耀眼的烟花,隐隐间竟然爆出龙形的图案。
老皇上嘿嘿笑道:“三弟,这些年你虽然谨慎了不少,但还是输给了我。”
忠王上前两步,将手里的长剑平举,指着老皇帝的胸口,道:“我输了?哈哈,现在十一弟恐怕已经将群臣控制住,只要你一死,我草拟一份遗诏,那我便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到那个时候我再告诉梦婷的身世,父女团圆。你说,是我输还是你输?”
老皇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良久,道:“想必你听说过五百血卫吧?”
忠王心中一颤,道:“一支存不存在都不一定的部队,知不知道又能怎样?”
老皇帝笑道:“我的时间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两句话要告诉你,第一,鹤轩是血卫的首领,第二,父女相残的好戏马上上演——”
忠王一愣,李二虎却马上反应过来,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门“咣”的一声被踢开,一个满脸杀气的女子,见忠王的长剑已经横在了老皇帝的胸前,不敢耽误,暴喝一声:“贼子休要猖狂!”挽起一道剑花,身形如一道电光,迅疾的射向忠王!
猛然见梦婷进来,忠王竟然有些呆滞,眼看着她的剑光便要刺到自己胸前的时候,忠王第一次有了解脱的感觉,竟然不愿意去躲避梦婷惊天的一剑。
李二虎心里丝毫没有再见到梦婷的喜悦,生怕梦婷知道真相后痛不欲生,再也顾不得思考,用尽全身力气猛的向忠王撞去!
忠王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疾行的马车撞到一般,刷的一下飞了出去。
“啊!”
“啊!”
寝宫中发出两声惊叫,再看李二虎左肩上插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血流如注!
梦婷见李二虎撞开了忠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了自己的一剑,毫不迟疑的上前点了他左肩上几处大穴止血,咬牙将宝剑拔出。看着李二虎疼的直冒冷汗,脸色煞白,赵梦婷又是惊慌,又是责备,又是恼怒,又是心疼的落下泪来,道:“冤家,你这是要我的命吗?”
李二虎强自挤出一个笑容,道:“梦婷,忠王意图谋反,不仁不义,人人得而诛之。但整个大宋,唯独你杀不得!”
赵梦婷不忿的道:“那是为什么?你没看到这个贼子已经宝剑架在了父皇的脖子上了吗?”
李二虎刚想说话,却听忠王大声道:“永安公主说的对!我是贼子,该杀!”
嗯?李二虎看了一眼忠王,忠王对他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走到老皇帝的床头。
赵梦婷将宝剑横在忠王面前,道:“贼子,你若再敢往前一步,我便取下你的人头!”
忠王的眼里放出一种父爱的光芒,颤声的点头道:“好,好,我不走,我不走。梦婷,梦婷,想不到,想不到你,长这么大了——”忠王说罢,竟是泪如雨下,撕心裂肺的喊道:“芝氤,芝氤!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是罪有应得,罪有应得啊,芝氤,芝氤!”
“噗通!”忠王跪倒在老皇帝的床前,嚎叫着道:“大哥,大哥!我们这么多年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啊!”
老皇帝早已经是神情恍惚,死亡让他放弃了多年压制的仇恨,断断续续的道:“三…三弟…我…我…对不…起…起…芝氤,对…对不起…你。你…你也…曾对…不起我…我累…了…我们…的恩怨…恩怨…到此…而…而止…”
老皇帝说完最后一句话,头部一歪,溘然长逝!
“父皇!”赵梦婷惊叫了一声,顾不得地上的忠王,扔掉手里的宝剑,趴在老皇帝的身上痛哭失声!
忠王恭恭敬敬的给老皇帝磕了三个头,站起身,低低的对李二虎说道:“李木,谢谢你。”
李二虎看了一眼赵梦婷,道:“你勾结蒙古,死有余辜,但我却不能看着梦婷终生活在痛苦里。”
忠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把梦婷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李二虎轻轻一叹,眼前这个才是自己的老丈人,可偏偏自己的老丈人就是个卖国贼!
忠王却没有理会李二虎的目光,低低的道:“我现在终于知道父皇当年为什么会传位给大哥了,不仅因为他是长子,更是因为他的心机与超人的忍耐力。若不是这么多年我一直暗中与他作对,大宋就不会这个样子!大哥既然封你为帝师,就说明他很看重你,大哥的眼光,不会错。”忠王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令牌,道:“禁军的指挥权我完完整整的交给你,答应我,好好照顾梦婷,好好保护大宋!”
忠王不由分说的将令牌交到李二虎的手里,向前走了两步,忽的回头道:“小心赵鹤轩——”
小心赵鹤轩?英王,血卫,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忠王来到赵垂宇跟前,恳求道:“垂宇,皇叔与你父皇争斗了一辈子,最后两败俱伤。大哥刚才也说,我们的恩怨到此而止,你能原谅皇叔吗?若是你能原谅皇叔,便将我的棺椁放在你父皇的旁边,我们兄弟两个死后好好聊聊。垂宇,皇叔求你,不要将真相告诉梦婷,便让她做一个快乐的公主吧!”
忠王说完,留恋的看了一眼失声痛哭的赵梦婷,心里忽的有一种满足感,捡起地上的宝剑,脸上带着一抹解脱的笑意,安然自刎!
赵垂宇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睛中充满了迷茫。
人之初,性本善。何为阴,何为险,阴险、邪恶、丑陋等等等等,这些说人性本恶的修饰词,在死亡面前毕竟还是苍白无力的。
老皇上在临死的一刻终于还是原谅了忠王。
但是忠王,一代枭雄,却带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带着一抹解脱的笑意,安然的自刎在了亲生女儿的面前。可笑的是,自己的女儿却趴在“叔叔”或者是“大伯”的身上放声痛哭。
感情,在人类所有一切的行为中,还有什么比“感情”这两个字更重要的?感情有时候非常温和,有时候却比刀锋更利,时时刻刻都会在无形无影间令人心如刀割、只恨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
李二虎忽然觉得有些悲哀,死亡是公平的,在死亡面前,最伟大的人也变会得很平凡,最平凡的人也会变得很伟大。起码,忠王尽到了父亲最后的一份责任——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生活在痛苦之中。
外面,雨狂如注。
赵梦婷已经解开了太子的穴道,赵垂宇却好似一堆烂泥一样,缓缓的瘫坐在了地上。
老皇上或许在治国方面并不尽如人意,但他却是太子的父亲。
举凡父亲,在儿子心中必定有着高大的形象。他们伟岸,高大,勇武,正直,像一座山,似一条河,为自己撑起了一片蓝天。当你知道自己一直敬仰、爱戴,当做神一般尊敬的父亲竟是一个卑鄙、阴险的小人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感想?
赵垂宇,心乱如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有的喜欢追忆往事,有的喜欢憧憬未来,但是有些人认为,过去的并不一定就是好时光,未来的事也不是任何人所能预测的,只有“现在”是最真实的,所以一定要好好把握。李二虎就是这种人。
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强忍着左臂上传来的疼痛,低声对赵垂宇,道:“垂宇,老爷子是皇上,可能他有着自己的无可奈何。”
赵垂宇抬起头,满面惭愧的道:“恩师,你为国家出了这么多的力,父皇最后还要利用你——”
李二虎摆了摆手,道:“垂宇,死者已矣,老爷子和忠王的恩怨已经化解,我们何必去追究他们的对与错?二哥只想求你一件事,不要将梦婷的身世告诉她!”
赵垂宇点了点头,道:“恩师,垂宇发誓,此事绝不会有第五人知道!”
李二虎笑着点了点头,道:“起来吧,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
别人要拿冰塞入你脖子时,你会觉得很害怕,但等到冰雪已流在你的身上,你反而会觉得有一种残酷的愉快之感,仿佛得到了一种解脱,因为你们害怕的事,终于已经过去了。只因为人们所真正惧怕的,通常都不是事物的本身,而只不过对那件事的想象而已。人生也一样。只要你能把这段艰苦黑暗时光挨过去,你的生命立刻就会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赵垂宇将这段记忆深深的掩埋在了心里,忽的大声喊道:“快,快,宣太医,宣太医!”
寝宫外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听到太子召唤,早有等在外面的太医跑了进来。
赵垂宇道:“赶快为帝师包扎伤口,不得有误!”
太医不敢迟疑,忙请李二虎坐在椅子上,七手八脚的上了金疮药,又厚厚的缠上了一层白布。
赵梦婷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悲戚,看到李二虎一脸疲倦,忍不住悲从中来,道:“冤家,你,你不要命了吗?”
李二虎哈哈笑道:“命可以不要,但我不能看着你的手上染满了血腥。”
越是精明的女孩子,越是容易被骗到,只在乎你用什么方法。不管什么方法,关怀,为你着想,都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赵梦婷脸上带着一丝喜色,低着头不敢说话。
赵垂宇站起身,好像一瞬间稳重了许多,面色严肃的道:“姐姐,恩师今日受了重伤,你便扶着他去休息吧。”
赵梦婷关切了看了看自己的亲生弟弟,道:“垂宇,父皇——”
赵垂宇打断她道:“这边的事情,有朕!”
不管怎么说,他的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的,实在看不得父亲仇人的女儿在他眼前哭泣。
赵梦婷答应了一声,扶着有些困顿的李二虎,走出了寝宫。
皇上驾崩,举国悲痛。
第二天凌晨,皇上就入土为安。赵垂宇最终力排众议,尊重了忠王的意见,将他的棺椁,与老皇帝一起下葬于皇家陵墓。
赵梦婷终究还是没有参加皇帝的葬礼,只因为“昏迷”之中的李二虎死死的拉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
第二天,处理完一切事务之后,赵垂宇心急如焚的来到了李二虎的房间。
赵梦婷见他进来,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脸上挂着红晕,道:“弟弟,我——”
赵垂宇道:“姐姐,恩师付出的太多了,你多陪陪他,父皇和朕都不会怪你。”
弟弟如此“理解”自己,赵梦婷心里生出一丝感动,转头看了看李二虎,见他眼皮微微的动了动,喜不自禁的道:“李木,你醒了?”
李二虎“费力”的睁开自己的眼睛,迷迷糊糊的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赵垂宇很配合的埋怨道:“恩师,你怎的才醒来?朕已经登基了。”
装睡原来这么不好受!
肩上只是皮肉伤,换了几次药之后,已经不那么疼痛,李二虎坐起来道:“当皇上了?那你此时不去处理公文,打扰老子做什么?”
汗,赵梦婷看了看赵垂宇的脸色,见他一副受教的样子,心里惊讶,为什么垂宇做了皇上,还会对李二虎毕恭毕敬呢?
有一种人,你落魄的时候见到他,他是那副样子,你飞黄腾达了,哪怕是做了皇上再见到他,他还是那副样子。都说没人会将帝王当做朋友,可眼前这位,不就是自己的朋友吗?赵垂宇心里生出了一丝幸福的感动,忽的笑了,道:“的确,垂宇不应该来打扰恩师和姐姐。”
赵梦婷脸上一红,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二虎眼睛一瞪,道:“你小子既然知道还在这里干嘛,还不快走?”
赵垂宇哈哈一笑,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恩师,你——不改变自己的初衷吗?”一边说着,赵垂宇还一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赵梦婷。
李二虎早就会意,叹口气道:“垂宇,你有没有真心的爱过一个女子?”
赵垂宇摇了摇头,道:“父皇不让我过早的沉迷于男女之事。”
李二虎喟然道:“那就是了。等有一天你真心爱上一个女子,你就不会在意她的身份,她是农妇也好,是乞丐也罢,你都不会嫌弃她。人这一辈子,出身是没有办法去选择的,但是我们能让自己更幸福的活着,难道不是吗?”李二虎怕赵梦婷多想,随即又道:“我的大老婆还是堂堂的一国公主,这样的老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怎么能改变自己的初衷呢?”
赵梦婷终于止不住羞涩,嗔怒道:“你贵为帝师,莫要在皇上面前说这样的话!现在父皇刚刚驾崩,我要守孝三年,怎能论及儿女私情?”
守孝三年?开什么玩笑啊,那我的二哥哥不是进不了你的门了?
赵垂宇见李二虎一脸无奈的样子,又饱含深意的道:“恩师,世上哪里有两全其美的事?”
哎,算了!只要梦婷能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
李二虎偷偷的叹了口气,抬起头道:“垂宇,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说起了正事,赵垂宇坐在床前,面色凝重的道:“恩师,蒙古的大军一天之内竟然连破我十二道关隘!现在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襄阳进发,先锋部队已经逼近新野!”
袁雨航说的不错啊,忠王那混蛋真的将隘口守卫图交给了蒙古!
赵垂宇继续道:“早朝之上,朕大赦天下,将恩师所说三农之法推向全国,得到了群臣的响应。鹤轩皇叔昨晚护驾有功,今晨向我请战,说他曾经与蒙古可汗有过几面之交,愿亲身前往襄阳,游说蒙古缔结和约。”
“小心赵鹤轩——”忠王临终的警告猛然在李二虎脑袋里响起,他连忙问道:“梦婷,昨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梦婷道:“传说父皇手里有一支由五百人组成悍不畏死的血卫部队,但却谁也未曾见过,所以外界传闻,这支部队是不存在的。直到前晚你们走后,我回到父皇的寝宫,才得知了一个消息。父皇早在多年前就知道忠王有谋反之心,所以明面上疏远英王,却暗中将血卫的统领权交给他,让他穿插在忠王身边。为了证明自己是反叛父皇的,英王将这些人派去杭州兴风作浪,在我们出兵剿灭的时候,他才顺势将血卫带了回来。后面的事情,不说你们也知道了。父皇调走禁军,故意懈怠皇宫的防御,又命你宣读遗诏,其实,都是为了将忠王诱入房中……”
汗,帝王的心思,你懂吗?
后面的就不用了说了,英王临时反水,以五百血卫掩杀了五百兵士,这不是很难的事情。
英王,英王,你到底是谁的人?
赵垂宇道:“帝师,你不知道,早晨朝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主站、议和分成两派,朕实在是难以决断。”
李二虎点了点头,道:“战,原本亦无不可。蒙古太子之死本来就是别有内情,若是此时开战,我大宋岂不是稀里糊涂的替人背了黑锅吗?”
赵垂宇见他面露难色,焦急的道:“帝师,现在蒙古大军压境,朕该怎么做?”
李二虎沉吟半晌,忽的脑中闪过一道光亮,道:“你说英王主动请缨去游说蒙古缔结和约?”
赵垂宇笑道:“幸亏还有鹤轩皇叔在朕身侧,不然早朝之上朕都不知如何是好。不错,几年前蒙古进军大宋,就是皇叔以一己之力说服了蒙古可汗,缔结的合约。”
李二虎哦了一声,道:“英王还说什么了?”
赵垂宇接道:“皇叔信誓旦旦的说,他既然可以说服蒙古一次,就必将能说服他们第二次,让朕宽心。”
李二虎有些明白了,眉头紧皱,道:“你答应了?”
赵垂宇摇摇头,道:“朕虽然觉得皇叔说的有些道理,但帝师却历来主战,所以朕特来征求您的意见。”
行,这小子还是很看重我嘛,也不枉我为他费心一场!
赵梦婷沉吟道:“特穆尔赤在蒙古享有很高的声望,这次不明不白的死在大宋,必会激发蒙古军民同仇敌忾之心,此时若战之,大宋必败。”
李二虎点了点头,眼中寒光毕露,道:“垂宇,你便让英王前去游说,等我们摸清楚情况之后,再见机行事!你放心,就算是蒙古真的打了进来,我和梦婷都会死在你的前面!”
赵垂宇心中一动,忙起身道:“谨尊帝师教诲,垂宇这便吩咐下去!”
李二虎点了点头,等赵垂宇出去之后,看了一眼赵梦婷,道:“梦婷,你说英王——”
赵梦婷不等他说完,扶着他躺下,摇摇头道:“原本我也不喜欢他,总觉得他有些虚伪,但父皇说满朝文武之中就只有英王最为忠心。你想想,若是昨晚五百血卫杀了进去,还有你我还有垂宇的活路吗?”
李二虎仔细的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吗?
蒙古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连夺十二道关隘,此时在离新野不足百里的小县内安营扎寨补充给养。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休息够了,会突然闯进来,新野城已经是十室九空,一片萧条。恐惧也是种会传染的疾病,就像是瘟疫,看见别人害怕,自己也会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大量的难民涌进襄阳,乃至京城,整个大宋人心惶惶。
五日后。
蒙古军营的营门前飞驰而来两匹骏马,前面那人神驰俊朗,英气勃发,直到营门前方才止住马匹。
守门军士见是宋人,纷纷举起的手中的长矛,厉声喝道:“你是何人,敢闯蒙古军营!”
马上男子面不改色的道:“我是大宋的英王,要见你们的可汗!”
守门军士见他神目如电,不敢小觑,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军士快步走出,道:“可汗有请!”
英王下马将缰绳交给随从,面无惧色的跟着军士走进了蒙古中军大帐。
蒙古是马匹上生活的国家,大帐之内铺着兽皮,左手边放着一排桌子,桌子后坐着几个文臣;特穆尔汗在右面居中而坐,两旁尽是蒙古武将。令英王感到疑惑的是,中军大帐正中央没有摆着桌椅,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有的是一面厚厚的帷帐,帷帐很厚,看不清后面的情况。
英王浑然不惧的哈哈笑道:“蒙古可汗难道不敢出来见人了吗?”
帷帐后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道:“大汗口谕,蒙宋此时正是交战之际,英王若是来耀武扬威,便请离开蒙古军营,否则必定叫你身首异处!”
英王笑道:“大汗,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你真的避而不见?”
帷帐后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连话都懒得说。
特穆尔汗看了一眼帷帐,忽的怒道:“我管你是什么英王,你来我蒙古军营究竟意欲何为!”
英王看都不看他,直视着帷帐道:“八皇子,哦,不,应该是太子,你言重了,本王这次前来是想讨一个人情。”
特穆尔汗啪的摔碎了一支杯子,怒不可遏的道:“混账!我大哥惨死在你大宋疆域,至今没有给我蒙古一个说法,现在你还来讨什么人情?!英王,我告诉你,你们交出凶手给蒙古一个说法便罢,不然你们大宋的军民全部要为大哥陪葬!”
英王刚想说话,帷帐终于有了声音:“大汗口谕,大宋英王敢孤身前来蒙古军营,勇气可嘉,但你这次前来应该不是只为显示你的勇气而来吧?大汗日理万机,没空听你在这里废话,有话直说,不然便不要怪大汗对你不客气了!”
英王远道而来却未见到蒙古可汗的面容,脸上有了丝怒气,冷道:“可汗,我承认蒙古现在占据着优势。但是别忘了,我大宋有数十万的雄狮,几百万的民众,只要假以时我们一定可以将你们驱逐出去,重整河山!”
特穆尔汗暴怒道:“英王!我赞赏你的勇敢,但却鄙视你的无知!”
英王针锋相对的道:“太子,你蒙古这次倾全国之兵来袭大宋,后方空虚,若是现在女真、西夏和吐鲁番去进攻你们的话,你们是不是进退两难呢?只怕到时候你们取中原未遂,国土先失了。”
特穆尔汗脸色不变,道:“这些我们心里有数,只是大哥死在你们的手里,不杀宋狗,我出不了心里这口恶气!”
英王不理他,对着帷帐大声道:“可汗,你是草原上的雄鹰,将蒙古治理的紧紧有条,难道你为了争这口气,便要毁掉自己的国家嘛!”
帷帐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特穆尔汗眼里闪过一道喜色,脸上却怒道:“父皇,此事不能不了了之,我一定要为大哥讨还一个公道!”
英王笑道:“人死不能复生,何必为一个死去的人大动干戈?你们只要退兵,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的满足你们。”
特穆尔汗看了他一眼,道:“想和我们议和?那除非——”
“帝师,帝师!成了,成了!”赵垂宇刚推开李二虎的房门,兴奋地大呼小叫的喊道。
李二虎正拉着赵梦婷谈心,猛然见他闯进来,赵梦婷抽回的自己的小手,惹得李二虎有些不高兴的道:“垂宇,下次进来的时候你能敲下门吗?”
赵垂宇根本不理李二虎,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叫道:“帝师,成了,英王成功的说服了蒙古!”
哦?李二虎抬头看了看他,道:“蒙古退兵了?”
赵垂宇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想应该快了!”
李二虎不解的道:“怎么说?”
赵垂宇坐在一旁,道:“英王传来口讯,说蒙古已经答应议和,并派太子特穆尔汗作为全权议和的代表,只要我大宋答应他们几个条件,他们便会退去!”
这也算好消息?
李二虎看了他一眼,道:“垂宇,我告诉你的事情你做好了吗?”
赵垂宇见李二虎一脸的严肃,忙道:“做好了,前几日我已经将火炮运往襄阳。”
李二虎点了点头,道:“垂宇,蒙古人肯定不会轻易地放过大宋,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两手的准备。这次他们虽然派来使团,但你也不知道他们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所以万不可掉以轻心!”
赵垂宇笑道:“帝师,你过滤了。听说皇叔一人一骑进入蒙古中军大帐,已经吓破了蒙古人的胆子,他们还敢背后耍阴谋诡计吗?”
李二虎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赵垂宇,语重心长的道:“垂宇,要么永远不要低估你的敌人,要么你就不要有敌人,不然的话你只有死路一条。”
赵垂宇忙道:“帝师,垂宇记住了!”
看着赵垂宇掩饰不住的喜色,李二虎心中悲哀的一叹,垂宇啊垂宇,你怎的就不知道依靠自己呢?就算英王没有谋反之心,他总会有死去的一天吧,等他死了之后谁还能为你分忧?人啊,要想活的比别人好,比别人快乐,就必须学会依靠自己!
特穆尔汗为了争夺皇位杀了自己的大哥这件事情,李二虎并没有告诉赵垂宇。他和赵梦婷商量了好久,认为唯一能让蒙古无条件退兵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将真相告诉蒙古的大汗。可问题的关键却在于——自己手里根本就没有证据!
李二虎挠了挠脑袋,道:“垂宇,在皇宫待了几天,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想明日出去走走。”
赵垂宇关切的道:“帝师要去哪里?”
李二虎笑道:“我挂着一个帝师的牌子,早朝不去上,国家大事又帮不上什么忙,待在这里也是废物一个,你要找我,便到安家去吧。”
赵垂宇道:“帝师,明日蒙古使臣便要入京,你晚上最好能回到皇宫,我也好将他们提出的条件说与你知。”
李二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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