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瓷停下来,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小瞎子了,刚刚谁在喊,她循声看去。
书店门口,坐着个老头子,穿着汗衫,佝偻着背,经脉如树根般虬扎,盘踞在他枯瘦的手臂上,泛黄的手指间捏着一个烟斗,眼珠浑浊,没有焦点。
他看不见,是个瞎子。
谢瓷蹲下身,微歪着头,问:“你在喊谁?”
老头子顿了片刻,忽然移开烟斗,问:“眼睛治好了?
谢瓷“嗯”了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问:“你认识我?我记不起来以前的事了,你能和我说说吗?”
老头子闻言,好半晌没应声,随后从柜子底下又摸出一把小椅子来,准确地放在她眼前,说:“坐这儿。”
谢瓷坐下,问:“我以前也经常来吗?”
老头子吸了口烟,慢吞吞地吐出来,说:“不常来。小的时候还过来几趟,大了住别地儿去了,就来了那么一趟,走路慢吞吞的,一听都能认出来。”
小时候?
谢瓷睁大眼,紧张地问:“是和我哥哥一起来的吗?”
老头子听了,轻哼一声:“不是说都忘了?还记得那个坏小子,回回是和那坏小子一起来的,进来又摸又闻的,烦人的很!”
谢瓷一愣。
她的哥哥是坏小子吗?
谢瓷抿抿唇,问:“他是什么样的人?”
老头子:“装模作样,疯疯癫癫,谁也看不上,心切开来都是黑的。我看你不是瞎子,他才是瞎子。”
谢瓷:“你胡说。”
谢瓷不怎么高兴地绷起脸,她哥哥不是这样的,可她把他忘了,他去哪儿了呢?为什么不在她的身边?
老头子一听就乐了。
这小丫头眼睛好了,把事儿都给忘了,却还和以前一样,说不得她哥哥,一说就不高兴,跟个小蘑菇似的闷着。
“那坏小子呢?没跟你一起来。”
“...他不在我身边。”
老头子板着脸,语气凶巴巴的:“不在你身边?不可能,你眼睛好了,欺负我看不见?那坏东西,除非人没了,不然不会丢下你。”
谢瓷闷声说:“真的。”
老头子放下烟斗,问:“他上哪儿去了?”
谢瓷:“我不知道。”
谢瓷耷拉着脑袋,坐了半天,直到俞蜃的电话打过来,她才起身告别,老头子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心里空落落的。
以前这小瞎子来,那坏小子总会付钱买几本书。
现在她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走,没人给她买书了。小瞎子看见是能看见了,但是没有以前快乐,瞧着反而可怜了。
老头子侧耳听了半晌,缓缓转过头,重新拿起烟斗,在缭绕的烟雾里变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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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瓷今日情绪低落。
小店员瞧了一眼发呆的谢瓷,明明应该很高兴的,一大早就和她说俞蜃带她上医院看模型去。这会儿坐在工作台前,闷着脸,慢吞吞着画着图纸,一句话都不说,偶尔还拿块布条把自己眼睛挡起来。
这样的低落情绪一直持续到下午。
洛京下了阵雨,一阵一阵的,时而安静,时而急雨,店里没什么人,小店员靠着窗户打着盹儿,听见门口铃铛响,回头看了眼。
渔萤拎着几袋小吃进来,熟门熟路的,往小店员嘴里塞了个泡芙,堵住她的嘴,转而溜达去工作台找谢瓷,嘴里还念叨着:“你这店面这么好的位置,这租金得多贵,这些天挣着钱没?”
谢瓷闷头不理她。
渔萤瞧了一眼,好家伙,这还把自己眼睛蒙上了,眼睛好了又开始当瞎子,这是怎么个古怪法,她放下袋子,凑到跟前瞧了一会儿,越瞧越心惊,这能看见和看不见可不是一个水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她干脆拿出手机拍了小视频,往她们师门群里一传,都瞧瞧什么是真本事。
有人问:[这小姑娘专攻什么?]
渔萤回:[外头瞧了一圈,什么都会。]
又问:[大点儿的物件有吗?]
渔萤想了想,问谢瓷:“你做过屏风吗?”
谢瓷蒙着眼,陷在黑沉沉的世界里,乍一闻言,没过脑,下意识应:“我做过床,石榴床。”
渔萤点头,又啪嗒啪嗒回信息。
她没看见谢瓷忽然停住了动作,愣在那儿。
谢瓷茫然地想,她做过床吗?
她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或许那时候她和俞蜃是还不认识,她该是和哥哥在一起吧,书店的爷爷说,哥哥不会丢下她的。
那他哪儿去了呢。
渔萤在群里和他们交流完,生出个胆大包天的念头来,喊她:“小仙女,我瞧你这生意萧索的模样,你又困于眼睛好了做不了,跟我回师门玩几天怎么样,你就当和同行交流交流感情,指不定真能把你这毛病治好。”
谢瓷抿着唇,安静地想。
她所知的一切都是从俞蜃口中得知的,她所认识的人都是通过俞蜃认识的,她的过往似乎被埋藏了。
遇见俞蜃之前,她是什么样子?
哥哥是什么样子?
于是,谢瓷应:“你师门在哪里?”
渔萤一听,这就是有戏的样子,连忙把她们师门在哪儿,有多少人,现在都干点什么,一股脑都跟人说了,生怕她后悔。
谢瓷想了想,说:“晚上答复你。”
渔萤忙应好,也不在人这儿瞎溜达了,出去联系这儿联系那儿,预备打道回府,顺道骗了个小仙女。
下午五点半,俞蜃来酸枝记接谢瓷。
小店员自觉地准备关门下班,他径直走向工作台。
谢瓷站在台前,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机器,边上放着几块打磨完大致形状的木头,她选的多是软木,他没出声,在边上安静看着。
以前谢瓷看不见,这些需要使用机器的工作多是由他来进行,或是赵姨来,现在她能上手做以前没做过的事,认真又细致。
她该是比以前快乐。
俞蜃想。
谢瓷切割完大致的形状,捏了捏脖子,一抬眼,对上俞蜃的眼神,安静而柔和,像隔了一层纱,一如他每一天看她的眼神。
她想看得更清楚、仔细一点。
却看不清。
俞蜃凝视她片刻,忽然问:“晚上约了两个朋友一块儿吃饭,他们都认得你,想去见见吗?”
谢瓷问:“也是你同学吗?”
俞蜃:“是高中同学。”
谢瓷不太感兴趣,刚想拒绝,就听俞蜃温声道:“我以前的事你都忘记了,今晚可以去问问他们。”
谢瓷注视着男人清俊的面容。
她恢复光明以来,飞速地了解着这个世界,知道她的未婚夫在各方面都是最优的,家世、职业、长相。
明明她先前看不见,看他却从不觉得陌生,风情却不招摇的桃花眼,点着一颗小小的泪痣,这双眼里总是盛满了温柔和爱意。
可她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他的眼神该是和他的体温一样,是凉的。
冰冰凉,像汽水。
谢瓷微歪过头,问:“俞蜃,以前...我为什么喊你哥哥,你喜欢我这么喊你吗?”
俞蜃放在裤兜里的手微微蜷缩,盯着谢瓷水亮、静谧的眸,他听见自己问:“现在你为什么不喊了?”
谢瓷微怔。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想喊了。
她有哥哥。
俞蜃不是她哥哥。
两人静立着,回避了对方的问题。
安静片刻,俞蜃走过去,牵过谢瓷:“下班了,不想去吃饭就不去,我先送你回去,吃完回家陪你。”
谢瓷抿抿唇:“我和你一起去。”
谢瓷能感觉得到,自己大概是不擅长恋爱的,她一点儿也不关心俞蜃,只关心自己,关心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关心哥哥去哪儿了。
她生出点儿愧疚来。
“对不起啊,俞蜃。”
谢瓷耷拉下脑袋,小声道歉。
俞蜃摸摸她的脑袋,低声问:“为什么道歉?”
谢瓷闷了好多天了,她一直惦记着哥哥,想找他,又想把他藏起来,可是她很没用,找不到他。
她可以相信俞蜃吗?
谢瓷抬眼,悄悄看他。
俞蜃垂着眸,一向黑沉沉的眸像一片大海,仿佛她说什么他都能包容她,永远都不会生气,不会不理她。
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俞蜃。
他紧紧盯着她,双眼泛红,似乎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那时候她不能描述他的模样,现在却可以,他真好看,谢瓷想。
她醒来,听到的第一道声音也来自俞蜃。
他小心翼翼地亲她,在她的手背落下一个轻吻,低声喊她:“釉宝。”
谢瓷想起看到俞蜃时的感觉,她想亲近他,不害怕他。她是可以相信俞蜃的,谢瓷告诉自己。
谢瓷幽幽地叹了口气,苦闷道:“我不关心你,只关心自己。我想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可是我们两年前才认识呢。”
俞蜃微顿,问:“现在不好吗?”
谢瓷:“那我也想知道从前。”
俞蜃:“我带你去找。”
谢瓷微怔,定定地看向他:“去哪儿找?”
俞蜃:“南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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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得了俞蜃的话,谢瓷的心情渐渐舒朗,她念着“南渚”两个字,觉得亲切异常,连带着对吃饭都生出了几分兴致。
她趴在车窗边往外瞧,天灰蒙蒙的,风里夹着点点雨滴,看了一会儿,回头问:“你在哪儿读的高中,是洛京吗?早上遇到的女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看你更奇怪,你们发生过什么吗?”
俞蜃“嗯”了声:“她讨厌我。”
谢瓷呆住,蹭得坐直身子,好奇道:“居然会有人讨厌你,她为什么会讨厌你,从前就讨厌吗?”
俞蜃:“高中时就讨厌我。”
谢瓷眨了眨眼,歪着头想了很久,忽然说:“她喜欢你。”
俞蜃:“......”
直到下车,谢瓷都一直叽叽喳喳地缠着俞蜃问:“她是不是喜欢你?一定是的吧,你不告诉我就肯定是,喜欢就喜欢,我才不会生气呢。”
说完,谢瓷有点心虚。
俞蜃正想说话,忽而听有人喊:“阿蜃!妹妹!”
谢瓷茫然地转过头,去寻找声音的来处,看到不远处的两个年轻男人,一个咧着嘴冲他们笑,一个安静地站在那儿,见她看来,眼神微动。
俞蜃带她走进,和她介绍:“这是向今,这是谭立风。”
向今藏住激动,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她真的能看见了。谭立风看过来,轻声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谢瓷。”
谢瓷耳朵微动,她定定地看着谭立风。
眼前的画面忽而变了,男人的面容逐渐模糊,虚无中,有人破水而出,水滴溅到她的小腿上,带着夏日的暑气,也是这道声音,他在说:“谢瓷,你哥哥他……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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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阿蜃可招人喜欢了。”向今捏着杯酒,红着脸说得上头,“学校里就没有人不喜欢他的,老师喜欢、同学喜欢,女孩子也...嘿嘿...”
他酒意上头,开始胡言乱语。
“我们那会儿啊,暑假总去体育馆打球。”向今嘀嘀咕咕的,说起从前,“有一年夏天,体育馆出了件怪事,失物招领处居然多了封情书,我们可都纳闷了,情书怎么会跑这儿来,那时候我怀疑是俞蜃干的!”
谢瓷眨眨眼,问:“为什么?”
俞蜃微顿,抬眸看了眼涨红了脸的向今,当年不敢说出来的事儿,现在倒是敢了,还得趁着喝了酒。
向今脸色一肃,用手指指向俞蜃:“因为……因为他有前科!”
谭立风:“......”
俞蜃:“......”
谢瓷这下更好奇了:“他有什么前科?很多人给他递情书吗,他以前有喜欢的女孩子吗,是什么样的女孩?”
向今嗤嗤笑:“他以前哪儿看得到别的女孩,他……啊!”他的大腿忽然被谭立风扭了一下,刺痛感唤回他的理智。
向今轻咳一声:“那什么,他满脑子都是学习!只有学习和祖国是他的爱人!收到情书就扔了!”
谢瓷看俞蜃:“你扔啦?为什么扔了?”
俞蜃:“不想看。”
谢瓷“哇”了声:“你上高中的时候还挺有个性呢,听起来比现在可爱。现在都不会生气,不会拒绝人。”
俞蜃侧眸,黑眸看着她:“现在不好吗?”
谢瓷想了想,忽然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现在看起来像机器人,被设定了什么古怪的程序。你开心吗?”
俞蜃垂眼,低声说:“开心。”
谢瓷:“为什么开心?”
俞蜃:“你在。”
向今一脸痛苦地别开头,这都什么杀狗现场,起身溜达着加菜去了,顺便出去透透风,热得慌。
谭立风不似向今。
他只觉得心酸,以前他怕俞蜃,到后来可怜俞蜃,再后来谢瓷消失、回来后昏迷不醒,他看着俞蜃外表平静的模样,却能感受到他的内心在寸寸腐烂。现在,他又有了生机,那些伤口在缓慢愈合。
看着如今的俞蜃和谢瓷。
谭立风在心酸的同时,还觉得荒诞。
他曾以为自己胆小懦弱,却没想到俞蜃更是,谢瓷失去了记忆,他就不敢再让她看见——看见真实的自己,看见以前被谢瓷爱着的那个疯子。
俞蜃不敢当疯子了。
他不敢赌,赌谢瓷会爱这疯子第二次。
谢瓷对谭立风的想法浑然不觉,她想了想,告诉俞蜃:“我要去出差几天,不能在你身边,你会一样开心吗?”
俞蜃漆黑的眼看着她,说:“我说过的,我离不开你,你去哪儿都要带上我。”
谢瓷眨眨眼:“你有时间吗?”
俞蜃:“有。”
谢瓷解释了前因后果:“我想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刻木雕的,不想一直依赖布条,不是故意要走的。”
俞蜃:“我可以陪你去吗?”
谢瓷本意是不想俞蜃陪她的。
他们各自都有各自需要专注的事,不该为了某一方放弃、妥协,可他垂着眼看她,漆黑黑的眼珠专注地看着她,映着莹润的光亮,咋一看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就像一只想要讨要奖励的大狗狗,又乖又惹人怜爱。
谢瓷一时心软:“如果不影响你……”工作。
俞蜃:“不影响。”
谢瓷:“......”
事情说定了。
谢瓷却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他真的离不开她呢,算啦,平时都是他对她好,她也要对俞蜃好,不过一想到他会陪她去南渚,她又高兴了一点儿,专心吃起饭来。
吃饭间隙,谢瓷偶尔抬眸看谭立风。
她听到的声音和他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虽然像隔了层纱,她却能够确定是同一个人。他认识她,认识她哥哥,知道她的过去。
对面的视线时不时就飘过来,谭立风自然有所察觉,他却没有看谢瓷,他知道,只要看一眼,俞蜃又要多疯一点,还是少刺激他。
谭立风想是这样想,但耐不住谢瓷忍不住好奇,在第四次看他时,她终于问:“你以前认识我吗?”
谭立风微怔,下意识瞥了眼俞蜃。
俞蜃动作不停,给谢瓷夹了块鱼肉,而后不紧不慢地擦干净手,淡淡地瞥了谭立风一眼,对谢瓷说:“他以前在南渚上过学。”
谭立风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我转学去过南渚一年,你以前生活在南渚,我们可能在哪儿碰见过,说过话。”
谢瓷垂着头,慢吞吞地躲过那块鱼肉,自然地说:“那你也认识我哥哥吧。”
俞蜃倏地顿住,侧头看她。
谢瓷低着眼,看不出情绪来,似乎只是随口问了句话,再抬起眼,扫了他们一眼,说:“我记得,我有哥哥。”
说着,她看向谭立风,又问:“你认识我们?”
谭立风知道谢瓷是怎么认人的,她以前看不见,只凭着声音和味道来,他镇定地和她对视,否认:“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有个哥哥。”
俞蜃敛了情绪,温声问:“釉宝,是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谢瓷摇头:“没有,但我就是有个哥哥。”
俞蜃指尖蜷缩,喉结微滚,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多了点情绪,转瞬即逝,他摸摸她的脑袋,说:“我陪你去南渚找。”
瓷侧眸,凝视他:“能找到他吗?”
俞蜃:“不知道。”
谢瓷慢吞吞地收回视线,低下头,他们都在说谎。谭立风在说谎,俞蜃也在说谎,他们不想让她找到哥哥。
俞蜃骗她了。
他们都说哥哥是疯子。可为什么她听到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却那么难过,没有人喜欢他吗。
谢瓷揉了揉眼睛,酸涩感涌上来。
她那时候会不会也不喜欢哥哥?
那哥哥一个人怎么办。
向今不过出去溜了个弯,再回来餐桌上忽然变得沉默了,他瞧了眼谭立风,这人现在人模狗样的,哪有高中时候腼腆的模样,也不怕苦不怕累,想不开跑公检法去了,偶尔倒是能和宋槐打交道。
他问:“诶,你这阵子你见着宋槐没?听说她在一个不错的律所实习,好像挺忙的,好久没见她了。”
谭立风:“前两天遇见过,说了两句话。”
向今感慨:“说来也挺奇妙的,好好的南渚不呆,居然都跑洛京来了。”
谢瓷听了半天,理清了他们四个人的关系。俞蜃和谭立风先后转学去南渚读书,认识宋槐和向今,之后除了向今,其余三人又转学去了洛京。
而她之前也住在南渚。
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晚餐结束后,俞蜃和谢瓷先离开,谭立风和向今打算留下喝点儿酒,顺便叫了声宋槐,她正好在附近。
宋槐早晨的妆黯淡了点儿,面带疲惫,依旧穿着那身职业装,到了第一件事就是坐下换鞋,喝了杯水,扫了一眼桌子,问他们:“和俞蜃他们一起吃的?”
向今点头:“可憋死我了,什么都不能说。”
谭立风:“你忍着点儿。”
向今想不通:“你们说阿蜃为点什么呢?失忆归失忆,他们以前又不是仇人,干嘛非得瞒着,多难受啊。我看妹妹也没有以前那样开朗。”
餐桌上,只有向今一直被瞒在鼓里。
他毕业后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和俞蜃打了个声招呼就跑俞氏呆着去了,不大不小的职位,还挺轻松。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谢瓷说的都是真的。
谭立风和宋槐对视一眼。
宋槐一杯冰啤酒下肚,舒了口气,说:“现在不也挺好,他们还像以前一样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
向今:“是没什么不好的,但是……”
他挠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谭立风给他倒了杯酒,说:“俞蜃会处理好的,他做事的风格你最清楚了。或许那样对谢瓷好。”
向今推开他的手:“不对,好个屁,她不开心。”
向今心性单纯,遇事不常过脑,过几天就忘了,从不放在心上。但谢瓷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存在,那是他的情窦初开,虽然只开了没一会儿,但他依旧能感受到,她现在没有以前开心了。
宋槐和谭立风谈起别的事,独留向今一个人郁闷。
回到庄园,车停下。
沉沉的雨夜里,到处都湿哒哒的。
谢瓷低着头,啪嗒啪嗒回复渔萤,和俞蜃说:“等我们从南渚回来,挑周末两天,周日晚上就回来,最好不要影响你工作。”
谢瓷一个人嘟嘟囔囔的,说了半天没人回应,一看边上没人,撑伞的人都换了个,她懵了一下,问:“俞蜃跑哪儿去啦?”
佣人轻声说:“先生去拿东西了,很快就出来。”
谢瓷收了手机,探头纳闷地往里瞧,透过落地窗,她看见俞蜃手里拿着橙色的什么东西,大步朝门口走来。
“你去拿什么了?”
谢瓷往他手里看。
夜色里,俞蜃被淡淡的光华笼罩。
干净、清冽的五官掩在暗色中,有一丝平时不可见的陌生感觉,黑眸里褪去了平日了的温和,余下浅淡的情绪。
他展开手中的雨衣,注视着她。
“想去散步吗?”
他问她。
谢瓷盯着他手里的雨衣,她知道这是橙色。
俞蜃和她说过,她以前喜欢这样的颜色,严格来说,似乎没有她不喜欢的颜色,她对颜色全无想象,只凭着感觉来。可她分明有感觉,数个夏日里,纱一样的绿晃过她眼前,浆声搅动,凉滋滋的水滴溅到她的小腿上,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谢瓷怔怔的,下意识说:“我以前喜欢绿色,凉凉的,像气泡水里冒出的烟雾,像..哥哥的体温。”
她抬起眼,忽而落下眼泪来。
她说:“俞蜃,我忘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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