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警视, 早上好啊!”年轻的小警察扬着笑意,很热情的和新海空打招呼,却被身边的另一个小警察轻轻推了一把, 整个人往前一个踉跄。
另一个小警察又伸手扶住对方,凑到对方耳朵边上, 试图用很小的声音说话——但其实新海空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要叫警视啦, 新海警官又升职了。”
新海空无奈的笑着打了招呼,颠了颠手上的纸箱子。
“新海警官,需要我们帮您抬吗?”两个小警察都非常的热情。
“不用了,谢谢。箱子很轻。”
新海空笑着越过他们, 继续朝前走。
同样的事情在这一路上发生了太多次。
老是维持着老好人的外衣,虽然在大部分时候都能够有收益, 但是有的时候也很让人抓狂,尤其是在这种每个人都要和他打招呼的时候。
今天是他从大阪回来的第二天,周二。
虽然不情不愿,但是身为社畜还是要回来上班的。
一回来, 他外事课的前上司就已经找人把他叫了过去, 通知他升职的事情。
在解决柱间组事件、怪盗基德案、成功破获大阪连环杀人案并且在民众间产生重大积极影响之后, 新海空过去所积攒的功劳终于使得警视厅上层破格晋升他为警视正。
前上司那张不知道多久以前就已经许下的空头支票,终于有了兑现的一天。
新海空被重新从搜查课调了回去, 但不是回到外事课——毕竟他也不能取代原来上司的工作。
而是升到了公安部总务课任参事官。
具体工作说白了就是公安部长的秘书, 帮着处理一些日常工作,偶尔辅助一些大案件的指挥,或者是特殊组织的犯罪对策之类的。
其实和他之前在柱间组特别搜查本部的工作差不多。
压力肯定是大的, 但好消息是他终于不用再上前线, 不用再和死神小侦探面对面了!
这样的生活对于新海空来说, 四舍五入已经等同于退休生活了。
在没有什么重大案件发生的时候,他每天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整理整理日常会议的报告,替公安部长写一点发言稿什么的。
日子一下就变得空闲起来,大把大把的时间任君挥霍。
当然,新海空从来不是一个习惯于浪费时间的人。
自从上一次突然之间进入剧情点后,新海空一直很警惕这方面的事情,说不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要被系统弄回去考东大,当然也有可能是去参加国家公务员i类考试。
无论是哪一个都很苦手好吧。
虽然他的智力水平勉强算是超越平均水平,过去读高中时也算尖子生,但毕竟毕业多年,有的东西真的可能还给老师了。
即便新海空这几天来已经陆陆续续背下了这两场大型考试所有的题目,还是心里慌慌的。
不趁着现在这样空闲的机会捡起来的话,他很有可能因为考不上东京大学导致时间线错乱然后被迫gg了。
于是你就可以看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周五下午,阳光细碎的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透进来。
在东京警视厅公安部总务课某位参事官的办公室里,一个年轻到不应该待在这个位置上的黑发青年,正一边埋头刷刷地写着会议记录,写累了之后见缝插针地从口袋里掏出5x5的单词记录本,认认真真的背着单词。
生活的重担压弯了他的腰,年轻的警察疲惫的伏在桌案上,额头在桌子上压出一道红印,眼睛还在坚持看着桌子下面的单词本。
因为这几天的刻苦学习,他的眼睛里甚至熬出来红血丝。
他的下属还以为是新的上司太过敬业,没有人知道他桌面上的报告下面是一大堆数学题和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
虽然很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好笑。
“叩!叩!叩!新海警官,您在里面吗?”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新海空飞快地把手里的单词本又装回来警服内侧的口袋里。
一边展平了桌子上的会议记录,坐直了身体,郑重其事的答道:
“我在,请进。”
进来的是个年纪和新海空差不多大的警察,同样是文职人员,算是他的下属。
“警官,这是部长最新一轮的会议记录。我们已经整理好了,需要您最后做一个总结。”
新海空眼睁睁看着对方拿着一本厚厚的会议记录册放在桌子的一角,内心滴着血。
天知道公安部的部长为什么在会议上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讲,不知道什么叫做惜字如金吗?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马上——不是威胁,是因为他需要充足的时间学习——马上就要跳槽回酒厂去了!
他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有别的事情吗?”
小警察点了点头,又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文件也放到了新海空的桌子上,“这是公安部收到的最新线报,和东京郊外的一个庄园有关系,我们整理出了相关的资料,请您过目。”
庄园?
新海空皱了皱眉,舌尖往上顶了顶,上唇鼓起了一个小包。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注视着小警察走出办公室以后,翻开了对方送过来的文件。
这份文件大概是一个不知道卧底到什么小组织里的警察传过来的。
警视厅派出的所有卧底中有大半都是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这是一个和公安警察职能相似但是又有非常大不同的部门。
而他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基本上可以说是组织最希望他能够坐上的位置,也是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毕生奋斗的梦想。
所有情报,只要他想,都能够经由他手传递出去或是压下去。
最起码这段时间他已经不动声色的压下了不少关于组织的情报。
这件事情做着也算是简单,公安部的部长年纪很大,大部分文件不会直接过目,都是分给手底下的各课课长或是参事官去解决。
各课课长又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大部分文件都是交给参事官来处理。
参事官们每天也同样需要处理大量文件,并不是每一个文件都值得他们一一过目,往往也是要经过手底下人的筛选才能够呈递到参事官的桌子上。
新海空正是利用了这样一个流程的小漏洞。
既然绝大部分文件最终都只会停留在底层警察的手里,而不会往上传递,组织的信息同样可以这样。
这些浸淫职场多年的人一贯会自以为是的“揣测上意”。
除了个别特别重要的信息之外,对于一般性的文件,他们会下意识的把领导们喜欢看、感兴趣的往上传,把领导们讨厌的压下去。
新海空只需要在最初上任的几天里表现出对这方面文件的丝毫不感兴趣,之后再有类似的文件,下面的人都不会在往上呈递,组织的信息也就是如此被压了下去。
即使日后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上面在调查的时候,也只会找那些自以为是、“揣测上意”而压下文件的人,而不是找到新海空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眼前呈递到他面前的这一份文件,应该就是他手底下的人筛选出来的结果。
文件的大致内容提到,东京郊外的伊斯顿庄园在周五那天晚上似乎要举办一场酒会,在酒会上可能有关于某种药品的非法交易。
是的,“某种药品”。
这就是文件上,卧底传递过来的信息的原文。
某种药品是什么药品啊?难道还要上司来替你做完形填空吗?
他最近做英语的完形填空真的做到要吐的程度
这份文件的信息传递的稀碎,建议那位卧底先生好好和安室透学习一下怎么当卧底吧。
像这样的信息,完全就是其他参事官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存在。
新海空草草瞥了一眼就丧失了兴趣,有这个北极时间他睡个午觉不香吗?
但出于谨慎的性格,他还是一目十行的往下翻了几页,这后面还附有下属帮忙调查的,这次酒会拟邀请的客人名单。
新海空倒是在里面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名字,比如说铃木次郎吉,再比如说迹部景吾,还有——
!
新海空的目光凝固在那几个字上,坐直了身体。
这份表格上白纸黑字的写着,石田佐一郎。
石田佐一郎。
新海空在新干线上遭遇的第一个案子的死者名叫石田荣一,而他同样在场的儿子全名正是,石田佐一郎。
如果他新海空有记错的话,他之前之所以会在那家偏僻的温泉旅馆遇到赤井秀一,也是因为石田佐一郎。
石田佐一郎似乎在逃避着什么,才会一个人躲到山间的温泉旅馆里。
而当时赤井秀一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时,给出的理由好像是
新海空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那一句话从稀释了的记忆里重新浮起:
赤井秀一当时说的分明是——那家伙身上有药的线索!
药。
伊斯顿庄园里关于某种药物的非法交易。
“某种药物”,还能是什么药物,这不就是组织的药吗?
新海空直接用警察的内网调出了当时新干线上的案件最终的处理报告。
当时他破案之后,因为完全不了解情况,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撤离了现场,现在只能凭借着报告去查石田荣一的线索。
所幸这个报告内容详实。
死者名叫石田荣一,是东京都内一家大型医药公司的社长,今年四十九岁。妻子石田秀子为续娶,今年二十八岁,全职主妇。独子石田佐一郎,今年二十三岁,无固定职业。
凶手名叫田中下,是与石田荣一竞争失败最后破产的原医药公司社长。因为生意关系而仇恨石田荣一,痛下杀手。
这是个很常见的柯南式三选一杀人案。
唯一特别的地方在于石田荣一的职业,他是一家大型医药公司的社长。
石田荣一的手上有组织的药?
【恭喜宿主,成功触发主线任务四。】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脑中响起,新海空很敏锐的注意到系统所用措辞的不同。
【等等,什么叫做,“触发”?如果我不触发呢?如果我没有关注到这个文件,主线任务四就不会出现?】
【是的,在整个游戏过程中,您总共需要完成至少十个以上的主线任务。】
【前三个主线任务属于新手保护期,系统会主动提示。】
【从第四个任务开始,非强制性的主线任务,系统不会主动提示。】
也就是说新海空慢慢睁大了眼睛。
【如果游戏结束以后,我没有触发足够数量的主线任务,我还是会?】
【您还是会被淘汰。】
艹!
【这样的规定在最开始为什么没有说?】
【您也没有问哦~】
新海空怒极反笑。
就算如此,又能有什么难度?
系统发布的几次任务全部和酒厂任务靠拢,其内在一致性太好猜了。
无非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壮大酒厂。
既然如此,那他以后就必须绞劲脑汁接触组织和红黑方的斗争,主动去往主线上撞。
不能再消极的追求社畜的休息时间了。
【所以主线任务是?】
【现在正式发布主线任务四:请帮助组织处理流落在外的“药”。】
果然,系统所发布的主线任务和他推断的一模一样。
如果要完成这个任务,光靠他一个人恐怕不够
新海空从警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琴酒给他的那个手机——它原本确实是和那个单词本放在一起。
他点开短信,十指翻飞,迅速地把自己手头上掌握的情报编成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一分钟后,他收到了琴酒的回复。
·
夜幕降临,东京郊外没有城市灯光的困扰,黑暗浓烈而直白地盖下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不远处的庄园门口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小灯,不熟悉路段的司机在晚上恐怕根本找不到这个地方。
在暗黄色灯光照耀下,巨大的黑色铁门在红石砖路投下斑驳的阴影。
一辆黑色的轿车慢慢驶近,在门口被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伸手拦下。
轿车的车窗降下一条小缝,从里面递出一张红色封底的邀请函。
中年男人接过邀请函看了一眼,再次低着头将之递了回去,并且让开路来。
“请您向前行驶一段距离后,按照指示牌左转。”
车上,副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新海空。
他的身上穿着笔挺的纯黑色西装,悉心挑选的垫肩使他的肩膀变宽许多,他特意买大了一号就是为了能够在衣服里面塞进足够改变外在形体的东西。
新海空现在整个人要比之前壮硕许多。
“警官,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正在开着车的就是新海空的新下属,那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警察,他的全名叫山本野,新海空习惯叫他山本。
“你不需要进去,只用安心等在外面。”
新海空压下不耐烦的情绪,维持着好好先生的外壳,
“我还需要你的接应,请相信自己,山本君。”
“嗨!”
山本野情绪一激动,挡位没来得及换,车子竟然在半道上熄火了。
他慌慌张张的道歉,一边努力重新启动车子,可惜越忙越错,车子半天还停留在原地。
新海空把手搭在对方放在挡位上的手上,帮他重新挂挡。
“不用太紧张,不会有事的。”
被和他年纪差不多、但是官职高那么多的前辈安慰,山本野的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忙点了点头。
新海空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抽出手机,握在手中。
他往身上贴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原本大一号的西装也变成量身剪裁的。
因为过于贴身了,衣服和裤子的口袋反而成了摆设,一往里面装东西,就会难看的鼓起来。
他的手机也就只能放在包里。现在快要到了,还是攥在手里更方便一点。
车子重新启动,新海空的目光落在窗外。
沿路上并排、排布着昏黄的路灯,光色很暗淡,照亮的范围也相应的很小。
至少从车子里看出去,只能看到道路两侧,再往外就一点也看不见了。
那如墨染就的黑暗好像张大嘴巴静静等待的暗兽,令人生怖。
这样有钱的庄园却没有钱装一个亮一点的路灯?
新海空想到这里忍不住嗤笑。这样的话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他摩挲着手里的邀请函,大拇指滑过请柬圆润的边角,暗红色的封底上是浅金色的花纹,触手质感很是富贵。
这是他拜托公安部的部长,从伊斯顿庄园酒会的负责人那边要来的。
酒会那边似乎丝毫不在意新海空警察的身份,反倒是对他身上东大毕业的光环、最年轻的警视正的称号很感兴趣。
他早在翻阅酒会拟邀请的名单时就已经注意到,客人的身份非富即贵,要么是某某财团的掌权者,要么是政府高官。酒会的负责人似乎在有意识的邀请一些社会影响力大的名流。
而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也算是能拿得出手,只消部长那边帮忙带句话,新海空就成功拿到了这个酒会的邀请函。
“警官,我们要拐弯吗?”
新海空抬眼往前望,正前方被一个巨大的、类似于花坛的东西阻隔,前面是一片黑暗。
原本的大道被分成两条岔路,前面的指示牌上明明白白的画着向左的方向箭头。
“往左拐吧。”
就像大门口那个管家告诉他们的那样。
当新海空拿着山本野递交上来的这份文件去找部长,以自己对这个所谓的“某种药物”感兴趣为由,主动请缨接下这个任务时,对方露出了一丝交杂着嘲讽与不屑的微笑。
满脸褶子的上司笑嘻嘻的看着新海空,浸淫职场多年的他很会说话,短短的一段话说得那叫一个一唱三叹,跌宕起伏。不去写小说真的是可惜了。
先是夸赞,阴阳怪气的夸赞。
“新海警官,我可以看得出来,你确实是很有激情,工作起来也是特别的有积极性。现在像你这么认真上进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了啊!”
接着关心身体,把话题引向多休息。
“啧啧啧,你看看你的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唉!真的是,虽然年轻,但也不能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啊。等到你老了,就知道多多休息的好处了。”
然后摆出自己的资历,隐晦的提出批评。
“年轻人啊,毕竟是刚刚从学校里出来,还总觉得自己还在象牙塔里带着呢。社会经验还是少,不晓得过刚易折的道理。有的时候啊,还是要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处啊,新海你说是不是。”
最后委婉的指出,警视厅公安部方面对此不会抱有任何关注。新海空的任务完成与否都无所谓。
“如果你实在是对这边感兴趣的话呢,过去玩玩也是可以的。不要有太大压力。”
其实部长也好,其他参事官也罢,他们之所以会对这件事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原因很好理解。
在他们那些老油条眼里,这件事纯粹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去参加聚会的人无一不是名流贵胄,在这样的酒会上,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敢往外面说。
但凡新海空得罪了其中一个,他之后的职业道路都会很难走。
如果新海空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充满上进心和正义感的青年警察,充满着对伸张正义的渴望。
那上司这样不负责任、欺软怕硬的话,对他的职业信仰和人生价值观都无疑是一次莫大的打击。
万幸,新海空根本不是部长脑子里幻想的那种人。
他之所以接这桩案子,可不是出于正义感和责任心。
就像可怜的上司根本不知道,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不是因为努力工作,而是因为在工作的时候摸鱼,努力学习。
新海空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眼尾微红,眼神叛逆。
部长了然的点了点头,还是帮着他找负责人要来了一份邀请函。
“那部长,我就先出去了。”
部长和蔼可亲的点了点头,估计他看新海空是真的很顺眼,最后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两句。
“在里头不要和别人起冲突,你还年轻,唉!”
起冲突?
该怎么让部长知道,他又不是进去抓违法乱纪的私下交易的。他自己就是去交易的。
警视厅这边不愿意关注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既然可以明目张胆的失败,那真的是太好了。
新海空望向窗外不断变化着的昏暗路灯,斑驳的光影洒在他的脸上,他俊朗的五官被柔和的灯光包裹,那张温润的脸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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