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十五分钟后。
俱乐部的办公室里, 庄静纯心不在焉地喝着刚泡好的大红袍，余光却是看着窗外的赛道。
“小庄总，刚刚说到的那批汽车零件的采购方案，您看是选a方案还是b方案呢？”
“小庄总？”
庄静纯这才意识到有人在叫他, 连忙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
“就选b方案吧。”
经理点点头, 在笔记本上记下什么。想到刚刚庄静纯望着窗外的样子, 他忍不住试探道, “小庄总，您要是觉得无聊的话，要不也去赛道上跑几圈？我让人给您配一辆最好的赛车。”
“不用了，我待会儿有别的安排。”
庄静纯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垂下眼，又喝起了茶。
等出了办公室, 他都没有再向赛道上看一眼。
“苏先生，待会儿您开车的时候就按照我刚刚说的做就行，不要紧张，一定要放轻松，就当跟平时开车一样。”
耳边传来教练温和的指导声, 苏凡戴着头盔, 坐在卡丁车里，点了点头, 又朝站在一旁的徐熙舟看了一眼。
“待会儿我要是开得不好，你可别笑话我。”
“我笑你干什么？”徐熙舟有些失笑。
他站在原地，看着苏凡慢慢启动卡丁车，进入赛道。不知怎么,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给庄静纯过生日的那一晚, 男人提着头盔, 一双绿眸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从赛车上下来走向他的场景。
不过是半年前的情景，现在想起来却仿佛恍如隔世。
只是那种激动而满足的心情，依然历历在目，仿佛不久前才深深的印在他骨子里一样。
“小舟，我刚刚开的那一圈，你觉得怎么样？”
苏凡不知何时已经跑了一圈回来，眼底带了些期待，坐在赛车上仰头看着他。
徐熙舟这才回过神似的，有些茫然的眼神聚焦到他脸上，勉强笑了笑。
“挺好的，非常稳。”
“你也别干站着了，跟我一起开两圈呗，正好教教我。”
徐熙舟也有很久没开过卡丁车了，看着教练和苏凡期待的目光，他点了点头。
一上赛道，徐熙舟就把什么都抛在了脑后，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似乎什么都听不见。
苏凡早就被他远远地甩到了身后，甚至他还套了对方三圈。等要套第四圈时，徐熙舟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太不留情面了，于是刻意放慢了速度。
从赛道上下来，苏凡额头出了层薄汗，看着徐熙舟眼底，都是佩服。
“小舟，你的卡丁车也开得太好了，那个过弯就像在漂移一样。真想看看你开赛车的样子。”
教练也在一旁夸奖。
“徐先生，刚刚别的会员都在旁边一脸崇拜地看着呢，您要是多来几次，我们俱乐部的生意肯定是不用愁了。”
徐熙舟笑了笑，往旁边看了一眼，果然，防护栏旁边围了一圈人，大概都是俱乐部的会员。
“小舟，待会儿我们去吃法国菜吧，我正好知道一家餐厅，他们的牛排和生蚝特别好吃。”
出了俱乐部，苏凡提议。
徐熙舟没什么意见，正要上车时，他忽然往后看了一眼。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好像是暗处有人盯着他一样。
“小舟，你在看什么，是俱乐部还有事吗？”苏凡不解。
“没事，我们走吧。”徐熙舟转身上了车。
苏凡挑的法国餐厅在 b市的中心区，这是家网红餐厅，排队的人特别多，不过苏凡早就让助理订好了包厢，两人从vip通道进去，避开了外面排队的人。
“小舟，想吃什么？你自己点吧。”一落座，苏凡便将菜单递给他。
徐熙舟翻开菜单看了看，点了份西冷牛排和焗蜗牛，加上番茄浓汤。目光落在点心那一栏，看到布朗尼三个字，他忽然勾了勾嘴角。
苏凡有些莫名，疑惑的看着他。
“小舟，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刚刚想到，我有一个朋友，他对花生过敏，有一次不小心吃到了有花生的布朗尼，结果直接进医院抢救了。”
“花生过敏？感觉国人里很少有吧，一般只有外国人才会有这么多过敏源。”
苏凡也笑了笑，只是，他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那位庄先生吗？”
徐熙舟忽然醒悟到自己完全不该提起庄静纯的事，他刚刚竟然不知不觉的就说出来了，根本没有考虑苏凡的感受。
“不好意思，我刚才是正好想到了，下次我不会再提的。”徐熙舟神情歉疚。
“没事，我叫人过来点单吧，正好让他们推荐一下招牌菜。”
吃完晚餐，两人一起在附近的公园散了会步。临近新年，公园里也挂起了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广场上，大爷大妈们载歌载舞，很是热闹。
两人走到人工湖旁边，靠在大理石砌成的栏杆上，欣赏湖中的夜景。
b市的气温太低，又是夜晚，湖面结了一层薄冰，淡淡的月光洒在上面，有种脆弱的美。
徐熙舟盯着湖面洒落的月光，有些出神。
“小舟，我下次还可以约你吗？”苏凡看着他的侧脸，语调犹豫。
“等过完年，我又要进组拍戏，没什么时间。我想趁着这几天有空，跟你好好相处一下。你不会怪我太心急吧？”
徐熙舟转过脸，他看着苏凡，清淡的月光落进了他的眼底，像是破碎的冰面。
“苏凡，我……”
明明已经很努力在尝试忘记庄静纯，可经过这几天，他才发现，越是忽略和否定，埋在他心中的情感便越是强烈。
“我很抱歉，我觉得……我们之后不需要再见面了。”
听到他的话，苏凡俊美的脸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他看着徐熙舟，自嘲的笑了一声。
“是因为那位庄先生吗？你还是忘不了他，对吧？”
“可是，我说过我不介意的，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你很快就能走出那段感情的阴影。”
“那段感情并不是阴影，相反，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都是在那个时候经历的。”徐熙舟的语调淡淡的，眼底却带着怀念的光。
“是我自尊心太强，被他打击了，就想从别人身上寻求安慰。我不能这么自私，利用你对我的好，来强迫自己忘掉他。”
“苏凡，我很抱歉，我们不能继续了。”
刺骨的冷风袭来，四下里，寂静无声。
良久，苏凡轻笑了声。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送徐熙舟回了任宅。
临下车前，徐熙舟忽然被他喊住。
“就算当不成恋人，以后我们还可以当朋友吗？”
徐熙舟握着门把手的动作一顿。
“只是朋友的话，可以。”
苏凡笑了笑，又仔细地看着徐熙舟的脸。
“其实，我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深情。我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曾经有个初恋，他的性格就跟你很像，我们谈了五年，还是因为很多原因分开了。”
“你说这些话，是为了让我不那么内疚吗？”
“当然不是，这可是我货真价实的初恋。有时候想想，要是没有那么多误会，也许我跟他现在还在一起。”
苏凡的脸上带着感伤，这一刻，徐熙舟才在他温柔体贴到不真实的外表下，短暂地窥见了他真实的内心。
“那你就没有想过，再去找他吗？”徐熙舟问。
苏凡摇了摇头，眼底带着浓浓的惆怅。
“错过就是错过，就算重新找回那个人，有些东西也不一样了。”
“不过，你跟我是不一样的，你还有机会。”苏凡忽然笑了笑。
他看得出来，庄静纯很在意徐熙舟。至于他为什么要伤徐熙舟的心，也许其中也有什么隐情。
可这一点，他并不会告诉徐熙舟。
就让他也自私一次吧。
告别苏凡，徐熙舟回到家，心情反而轻松许多。
任朵在客厅里跟着电视做减肥操，看到他进来，减肥操也不做了，立刻兴奋地跳起来，凑到他面前。
“今天跟苏凡进展怎么样？有没有牵个小手什么的？”
徐熙舟摇了摇头，径直往楼上走。
任朵不信邪的跟在他身后，满脸八卦。
“你好歹跟我说说，你们今天都做了什么呀？或者你告诉我，你们下次约会是什么时候？”
“没有下次了。”徐熙舟语气平静。
任朵听到这话，脸色一变。
“没有下次是什么意思？苏凡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姐，你别误会，是我拒绝他的。我跟他只能当朋友，想再进一步不可能。”
任朵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失望。
“不是，苏凡可是我找了一圈最适合你的人了。无论是家世长相还是性格，都没什么可挑的，要是就这么黄了，我到时候跟舒姨可怎么交代啊！”
徐熙舟敏锐的听到了她最后一句话。他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盯住任朵。
“跟我妈没法交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给我介绍苏凡，是我妈授意的？”
任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干笑了两声。
“额，就是那天舒姨顺嘴跟我说了一下，说你跟庄静纯分了手，让我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你千万别误会舒姨，她也是为了你好。”
那天他才告诉舒月跟庄静纯分手的事，结果舒月转头就跟任朵说了，还要对方给他介绍对象？
他妈之前不是对庄静纯挺满意的吗？可那会儿听到他分手也不多问，反而立刻就帮他找下一个？
徐熙舟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就是从那次在伦敦，舒月过来照顾他开始，她对庄静纯的态度就有些改变。
“小舟，你千万别因为这件事跟舒姨吵架，她就是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才希望给你找一个什么都好的。你别误会她啊。”任朵徒劳地解释着。
这种两头都为难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当初她还不如不管这件事。
“姐，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徐熙舟的神色异常的严肃。
“好，我不打扰你。”
任朵看到他这样，也不敢多说，默默的转身，出了房间。
关上门，徐熙舟忽然想到什么，大步走到自己的衣帽间，翻开最下面的抽屉。
没来得及销毁的协议还放在那儿。之前在伦敦，他也是把这份协议放在衣柜里。会不会是舒月某天收拾房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
他算着那份协议，心底七上八下，不停地回想那时的场景。他记得舒月好像单独跟庄静纯见过几次面，他们俩究竟聊了些什么？
他脑中思绪纷杂，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还有舒月淡淡的声音。
“小舟，是我。”
“你把门打开吧，妈想跟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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