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白露?
无双几乎快忘掉了这个名字。
再看其人, 哪还有当年的鲜嫩灵巧,变得臃肿而粗俗。从那张有些走形的胖脸上,无双依稀能看到当年白露的模样。
白露是她还未出阁前的大丫鬟, 除了白露, 还有蒹葭。可惜这两个从小陪伴她长大的丫鬟, 最终都没有跟她陪嫁出去, 而是各奔前程。
后来无双才明白这两人都是大房的人, 看似是她的丫鬟, 其实却帮着别人唬骗她,拿捏她,摆布她。
白露没跟她陪嫁的借口,是她要嫁人, 嫁的人是老夫人身边赵妈妈的儿子。
当时白露对她哭得真心实意,说与那顺子两情相悦多年。
这么看来, 两情相悦也不代表是良配。
“三姑娘,我是白露,你难道不记得我了?”白露趴在无双脚下, 眨巴着眼睛道。
“有事?”
白露看无双神色冷淡, 略有些怔忪,可她是万万不能让史旺家的拿住的。
她婆婆赵妈妈是老夫人的人, 老夫人自打病了后不再管事, 手下的人就一一被夫人换了下去,取而代之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像史旺家的就是夫人的心腹。
一旦被她拿捏住错处,势必连累她婆婆赵妈妈。
她倒不怕连累那个死老婆子, 只是最近顺子一直想休了她另娶, 若再把婆婆得罪了,她就可能就真要被休了, 如今看到救星,自然不会放过。
“三姑娘,奴婢可是打小侍候您的,奴婢命苦啊,自打嫁人后,日子就过得苦……”白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她的哭诉倒有几分真心,只有出嫁后才知道没嫁人的好处,以前跟着三姑娘时,院里大小事都是她做主,吃的喝的用的,也能当半个姑娘了。
后来嫁了人,头一年还好,自打她生了孩子身段走形,她那死鬼丈夫就在府里勾搭那些年轻的小丫鬟,外面还养了一个寡妇的相好。
本是装腔作势,哭着哭着,白露倒真感伤上了。
一旁,史旺家的直皱眉。
她知道白露以前侍候过三姑娘,如今倒不好当面发作对方,毕竟她还没忘记夫人想笼络三姑娘。
“罢,你也别哭了,看在你侍候三姑娘一场的份上,这次就算了,若下次再不讲规矩,定拿你去见夫人!”
白露忙擦擦眼泪爬起来说是,又眼巴巴地看着无双。
无双没有理她,跟着史旺家的离开了。
等人走后,其中一个婆子讥笑着对白露道:“还哭命苦,你啊是有福气没攥住,若当年你不嫁给顺子,跟三姑娘一同陪嫁出去,就这打小的情分,如今前途可不小喽。”
当年白露不愿给三姑娘陪嫁,宁愿嫁给赵妈妈的儿子享福这事,阖府上下都知道,私底下可没少人笑话三姑娘不中用的。白露看出端倪,疑惑道:“怎么说?”
几个婆子互相挤着眉眼,一个瘦脸婆子道:“罢,也别说我们不提点你。你可知今儿三姑娘回府做什么?”
“做什么?”
三姑娘出嫁后,就没回来过几次,无缘无故肯定不会回来。
“你不知如今三姑娘可是有大出息了,咱们大姑娘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吧?”
自然知道,当今的皇后娘娘。
当初大姑娘封后时,郿家可是风光了一阵,可也仅仅是一阵,时间久了,整个京里的人都看出皇后娘娘不得宠了。
为何会这样说?
哪个家里出了皇后,不是被陛下大肆封赏,唯独郿家要什么没什么。
外面有谣传说惠妃,也就是以前王府侧妃得宠,自然把皇后衬得黯淡失色,不过皇后的贤名倒是人尽得知。
可光有贤名有什么用?
好处一概没有,长阳侯的爵位也没着落,老爷少爷也没有好前程。
府里有人说皇后娘娘就是拒了陛下给郿家的封赏,才在外面得了个贤名,当然这些都是下人们你传我我传你,也当不得真。
不过长阳侯府的下人倒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大姑娘这个皇后当得外甜里酸。
如今这几个婆子突然提皇后娘娘做甚?
白露用疑惑地目光看她们,婆子们招手让她附耳过来说了一通,又道:“如今谁不知道咱们三姑娘得陛下宠爱,你当夫人叫她回府来做什么,还不是想让她帮皇后固宠,最好还能帮着生个皇子。”
白露倒抽一口冷气,明白了。
怪不得这几个糟老婆子会说她有福气没抓住,若她如今还在三姑娘身边侍候,是不是也能得陛下宠爱,当个妃子?哪用像现在这样卑躬屈膝,生怕被人休了,落得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白露也顾不得听她们说话了,一咬牙,拔腿就往外跑去。
几个老婆子互相对视一眼,道:“她这是去干什么?”
“能干什么,她又不是好草,人家三姑娘也不会回头来吃她,都是做梦罢了。”
“三姑娘!”
马车突然被拦停,柱子惊魂未定道:“哪儿来的疯子!”
无双掀开车帘往外看,才看到拦车的竟是白露。
“你有事?”
“三姑娘……”
“我要回府了。”
眼见无双要放下车帘,白露忙道:“三姑娘,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
白露往四周看看,又道:“这大路上人来人往,三姑娘能让奴婢上车么?”
无双想了想,让她上了车来。
马车继续往前跑去,为了给无双挪出说话的时间,柱子特意赶着车围着附近绕圈子。
“有话就说吧。”
白露其实不以为三姑娘对自己如此冷淡,毕竟当初做得难看的是她。
两个大丫鬟一个都不跟着陪嫁去,这事传出去就是笑话,就是当姑娘的性格有问题,以至于打小侍候的丫鬟都不跟她。
也因此白露清楚,她若不说点什么有用的,三姑娘一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甚至不会听她多说。
想到这里,白露看了看无双现在越发娇艳的脸,心里再骂一次自己当初不长眼,方一咬牙道:“姑娘当初喜欢上赵家二公子,其实并不单纯。”
无双对这事不意外,意外的是白露竟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怎么说?”
“当初总是在您面前提赵家二公子,让我们说赵二公子好话,其实大姑娘有意为之。她送您赵二公子的诗集,都是专门买来的,还交代蒹葭,在你面前多说赵二公子的好话,多说当今、当今陛下的坏话……”
随着白露的话,无双仿佛回到当年。那时曹氏从不带她出门,除非是迫不得已,大多数她能出门去其他家府上,多是长姐带她去。
有一次她偶然见到了赵见知,没忍住向长姐这是谁,自那以后长姐带她出门就越发频繁了,还都是会有赵见知的场合。
即便是男女有别,不一定能见到,但长姐多会有意无意与她提一句赵二公子如何如何,寻常时候也多会提到。
可那时恰恰是魏王往家里递信,说不久就会回京大婚的时候。
于是关于魏王各种流言也悉数往她耳中灌去,什么杀妻人屠,滥杀无辜,生性暴戾诸多等等。
往事不堪回首,无双其实并不意外这些事,因为她通过这些年都想明白了,白露的说辞不过是直面证明了她的猜想。
“这些事都是蒹葭办的,奴婢也不过是不好折了蒹葭面子,听命从之。一开始奴婢还不知她们为何这么做,直到……”
说到这里,白露犹犹豫豫地看向无双。
直到‘她’在长姐的帮助下做了丑事。
其实后来认真回想,设计一个国公府公子哪有那么容易,长姐大概也在中间费了无数力气,还记得当初那事发生后,长姐就和陈六姑娘不来往的。
当时长姐说,陈六姑娘是因为此事迁怒她了,当时她还对长姐满心愧疚,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害得长姐失去多年的朋友。现在再想起来,其实里面就她一个傻子。
“蒹葭是长姐的人,这些事都是蒹葭办的,你是无奈从之。那你是谁的人,你又做了什么?”无双突然道。
白露僵住了,没料到三姑娘会这么问。
她僵硬地看着无双的眼睛,那眼里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芒,她突然有一种三姑娘其实一切都知道的感觉,而自己现在的表现无疑是个丑角。
“我……”
“不想说,就下车吧,我也该回府了。”无双看了梅芳一眼,梅芳站起身打算叫柱子停车。
白露急了,道:“奴婢是老夫人的人!”
这句话出口,接下来的话就容易多了。
“其实奴婢也不是老夫人的人,当初姑娘的处境,也许您自己不明白,其实府里的下人都清楚,自然不敢和夫人老夫人大姑娘她们作对。当初奴婢来姑娘身边时,蒹葭是先来的,奴婢就学着蒹葭做事,渐渐在姑娘身边站稳脚跟,老夫人和夫人那也对奴婢颇多赏识。
“后来就在赵妈妈那挂了相,平时难免有些来往,若说奴婢听她们吩咐做了什么事,具体的还真说不上来,像秦师傅,就是老夫人请来教您的,我们、我们也不过是帮着让姑娘老实听教,别闹什么事。”
具体说不上来,是因为方方面面的事太多太细碎,总之只有一个宗旨,把她教得唯唯诺诺,什么都听从大房的摆布最好。
“还有就是太姨娘,每次您去太姨娘那,多是奴婢跟着,就是因为赵妈妈交代了,不能让你和太姨娘多接触,我们平时在你面前说那些太姨娘的话,其实、其实也都是故意隔开你和太姨娘……”
太姨娘!
无双心里只感觉一阵阵抽疼,可她又十分茫然,因为太姨娘的面孔在她脑海里已经模糊了。
她突然被莫大的悲哀包围住,也不想再听白露说下去了。
“你先回去吧,过阵子我让人再去找你。”
说完,她就让柱子停了车,又让白露下车。
“姑娘……”
马车很快就疾驰而去。
梅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人,只能略有些担忧地看着无双。
“姑娘……”
无双强笑着对她道:“我没事,就是觉得挺可笑的,我的一生都如此可笑。”
“不、不,姑、姑娘,其实太姨娘……”
这时,车停了下,原来是到了,自然打断了梅芳的说辞。
下了车,无双没往小院去,而是扶风院去了。
扶风院是赵见知的住处,也是他的书房。
突然见二夫人来了,扶风院的下人很吃惊。
“夫人。”
“公子可在?”
“夫人,您找公子可有什么事?”似乎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僭越,此人吞吞吐吐的。
无双了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找他想说和离的事,既然不在,那就算了,你帮我把话传给他,这种事当面说也确实尴尬。”
对方似乎被无双这话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
“是。”
等无双走后,此人撒丫子往里跑,显然赵见知也不是不在。
听了下人禀报,赵见知怔在当场。
墨竹面露喜色道:“公子,这和离之事是夫人主动提及的,您……”他脸上的喜色在看清赵见知脸色后,戛然而止。
赵见知苍凉一笑:“和离?谈何和离!”
此时家里又怎会让他和离!
……
梅芳脑子本就不灵活,此时已经跟不上无双的想法了。
回去后,半晌才问道:“姑、姑娘,要、要和离?”
“我没想和离。”
“那、那……”
“若说之前,其实我是想和离的,可郿家那显然不打算放过我,我不想回郿家被人摆布,又不想进宫。”
如此一来,赵家如今倒成了她的安身之所。
至于为何会去问赵见知?
无双并不想勉强他人,而且当初她谋这桩婚事不正,对赵见知一直心有愧疚,所以她想问问赵见知的意思。如果赵见知要和离,她自然另作他法,可显然赵家这似乎没想让儿子与她和离的想法。
本来无双一直心中茫然,白露的一番话倒直接帮她劈开云雾见光明,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件事怎么跟他说?他可会同意?
这种忐忑持续多日,一直藏在无双心中。
期间,她也不是没进宫,可每次都是晚上进宫,到了后他就抱着她这样那样,次日等她醒来,人已经走了,根本找不到机会说话。
既然他不问,她也就装着糊涂,这一过就是大半个月。
南蛮边疆之地重燃战火,朝中最近动作都是围绕着南蛮战事,既然要打仗,自然要调兵遣将,运送粮草。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的也是粮草和军备,也因此朝廷最近十分忙碌。
可哪怕是这么忙碌,陛下也没忘召那个狐狸精入宫!
如果说之前许多人还在观看风向,如今见这事态,已经渐渐有许多人坐不住了。常惠妃自是没少借此兴风作浪,将苗头都对上皇后,让一众嫔妃都觉得郿无双背后就是皇后。
这事无双本来不知道,还是皇后召她来说话,言语里都是卖她人情,她才得知。
无双不置可否,她虽不知皇后为何向她卖人情,但郿无暇做事都是有目的的,没有好处,她才不会做好人,她只用静心等待,自然会知道对方图谋。
这日,来接她的辇车比以往早一些。
平时都是天擦黑才来,可此时也不刚酉时。
无双按下心中疑惑进宫,他果然在,却一改之前披头散发、身着大袍、俨然一副打算安歇的模样,而是穿着一身紫色的龙袍,端得是满身威严。
这是刚跟朝臣们议完事?无双也没多想,去了他身边坐下。
“朕之前与你说的事,你想的如何?”
最近‘他’干了什么荒唐事,乾武帝俱都知晓,只是政务太过忙碌,也抽不出空闲过问。此时他半眯着眼,看着她愈发妩媚的眉眼,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自然口气也不好。
“何事?”
下一刻,无双懂了。
本来她以为他不会再问此事,谁曾想突然又来,倒让之前想好的说辞俱都忘得一干二净,一时间头脑一阵发白,也说不出任何话。
“怎么?你还是舍不得与你那丈夫和离?”
“我……”
乾武帝没有说话,以他的自傲,能说出之前那句话着实罕见,但也仅此而已,不会再多说,也因此眉宇越发显得冷硬。
见他冰冷的脸,无双心里更慌了,同时还有些委屈,觉得此人变脸太无常。
上了榻,抱着人千好万好,当心肝宝贝,下了榻,说翻脸就翻脸了。
可帝王都是雷霆雨露皆天恩,无双不敢恼,也不想惹他生气,便忙偎到他怀里,摆出平时他似乎很喜欢的姿势,想哄一哄他。
她偎进他怀里,偎在他胸前,一双潋滟美目怯生生地看着他。
“陛下,你别生气。”
她趴在那,小声道:“其实妾身不是舍不得他,只是妾身若和离了,就没地方去了,妾身不想回娘家,也不、不想……”
“不想什么?”他抬起她的下巴。
她粉唇微微抖颤着,“不想进宫。”
如此一来,乾武帝倒有了兴趣:“为何不想进宫?”
她将脸从他指尖拿开,低下头:“就是不想进宫。”
似乎也知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不识抬举,她忙又道:“妾身蒲柳之姿,幸得陛下垂怜,已是千幸万幸,实在不敢也当不得被纳入宫中。陛下乃当世明君,妾身不过是尘垢粃糠,登不得大雅之堂,若是纳妾身这样身份的人进宫,实在有损陛下威名。”
他看她结结巴巴地说着奉承自己的话,还不忘贬低贬低自己。乾武帝何等人物,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若是换做常人,他大概只会心道一句不识抬举的东西,便袖手而去。
可此人是她……
她胆子不大,他知道。
却又为何敢冒着触怒他的风险,也不愿进宫?
是因为郿无暇?
“朕何时是在乎人言之人?”
“陛下是不在乎人言,可史官的笔不留情,妾身、妾身实在、实在不忍陛下因妾身之故,沾染上污名!”
他抬起她的下巴,大拇指在她唇瓣上游移着,神态晦涩。
“说实话。”
她眼泪哗啦一下,流出来了。
本来这些虚言就不是她擅长的,他偏偏还要一再揭穿她,逼迫她说实话。哪有什么实话,她就是不想进宫,他也不问她愿不愿意,就抢了她进宫来,如今又不问她愿不愿意,就要让她进宫。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霸道的人!她怎么命这么苦!
无双一时情绪上来,哭得格外投入。
乾武帝却是绷紧了下巴。
“朕欺负你了?”
“你就是欺负我了!”她仗着情绪上头道。
“朕哪欺负你了?”
“你哪儿都欺负我了!”
她伤心地趴在他怀里,就那么哭着,只是不一会儿,他这件龙袍就毁了一半,哭得也丑,哭着还不忘抽着鼻子。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饶是见多了各种牛鬼蛇神的乾武帝,也从没见过这种小姑娘。说是胆小如鼠,偏偏又胆大包天,敢往他怀里偎,敢趴在他怀里哭。
其实无双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现在还在哭,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
正着急怎么让他不恼,她脑中灵光一闪,抽抽搭搭把那日被叫回府,碰见以前丫鬟的事说了。
也没说太细,就提了她们帮着郿宗曹氏一家人蒙蔽她、哄骗她的事,还有当年她为何悔婚嫁给了赵见知。
其实无双也有想解释当年之事的意思,大意就是想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事实已经铸成了,我当年也是不懂事,你别记恨我。
又半遮半掩说了曹氏叫她回去的意思,以及皇后笼络她之举。
她实在不想再被人利用摆布,才会不想和离,也不想进宫。
“他平时从不搭理我的,他也有自己的相好,就是他那个表妹妾室,我在那家里就是个摆设,你不用担忧怕我与他……”
“与他什么?什么叫他也有自己的相好,这么说你也有相好?”他突然凑近了道。无双真被逼急了,道:“我身子都给你了,你……”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闭紧口,羞愧地偏开脸。
乾武帝神色却有些晦暗莫名。
身子给了朕?那可不是朕。
再看她经过一番哭泣,眼眸似被水洗过,越发晶莹水润,颈子细伶伶的,想到那日美景,乾武帝一时暗了眼色。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可知,你不进宫,就没有位份,没有位份,就没有身份,没有身份,就只能任那些身份比你高的人欺辱。你想偏安一隅,也得有个身份让人不敢欺辱你。”
“嗯?”
这话她懂了,却又没完全懂,只能睁着一双美目去看他。
乾武帝本就心猿意马,哪经得起这么看,幸亏他惯是隐忍性格,倒也没显露出来,继续按部就班道:“要不,朕封你个夫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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