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太子妃,进去吧。”福来道。
无双拢了拢披风,转身往踏上石桥往南台行去。
这南台/独立于南海之上,只有北面一座石桥与外界相连,等无双回去后,这座石桥就会被人把守起来,禁止任何人出入。
表面上西苑看着与平时别无两样,实则南台早已被重重守卫了起来。纪昜留了三百黑甲军在岛上,靠着这些人护卫,再加上这易守难攻的地势,即使有人洞悉无双母子不在太子府,一时半会也攻不下这里,而这些时间已经足以他解决完外面的问题。
回去后,万淳儿还是眼巴巴的。
无双叹了口气道:“你应该有所察觉才是,何必再问我。”
“外面真要发生大事了?”
无双点点头。
“那会不会有危险?”
无双没有答她。
也是,没有危险,会把两人送到这里来?
“你现在怀着身子,我还有祚儿要照顾,他们男人在外面,有他们要面对的事情,我们也有我们要面对的。就算帮不上忙,最起码不要拖后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多想,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无双想了想道。
万淳儿把眼泪憋了回去,点点头:“我知道了三嫂。”
无双让人带她下去安置,她则进了内殿去看孩子。
祚儿现在一天比一天大,精力也一日比一日旺盛,以前成天睡不醒,现在除了午睡和晚上,其他时候都要人陪着玩。
而且好奇心特重,最是喜欢让人拿着东西给他看给他玩,虽然他现在还玩不了,但肉眼可见十分喜欢,捏着个涂了颜色的小木马,能攥在手心里攥一天看一天。
看看孩子,无双心里也没那么担忧了。
她虽不知前世魏王是如何登基的,但据她所知也是经过了一场宫乱,前世那般危机的情况下他也没事,这一次肯定也不会出事。
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孩子困了,她也困了。母子俩搂着一处睡着了,玲珑进来看了看,给两人盖好了被子,出去继续守着。
等无双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
玲珑说端王妃让人来问了几次,无双忙让人摆了晚膳,又让人把万淳儿请了来。
“我不小心睡过了,倒是让你等我。你怀着身子,可饿不得,应该早就让人备了晚膳,先用了才是。”
“我也吃不下。”
无双知道她为何吃不下,道:“吃不下也得吃,你肚里还有一个,正是关键时候,别饿着孩子才是。”
“三嫂,你说今晚会发生什么事?”
其实无双也在心里预设了很多场景,但这话哪能跟万淳儿说,一说她该更吃不下饭了,只能道:“我若知道,现在也不坐在这儿了,别担心,肯定不会有事的。”
用罢饭,万淳儿说要去外面透一透气,无双跟她一起出去,才发现绕到殿后一处空旷位置,可以很清楚看见东边宫门前那座鳌山高灯。
这灯搭得真是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
外面着实冷,万淳儿也不好意思让无双陪自己在外面站着,看了会儿就回了。两人各自回寝宫,无双见实在没事,就叫了梅芳小红玲珑她们来打叶子牌。
这是她为了打发时间,专门学来的。
一人分一把金瓜子,输了就给金瓜子,这里面小红打得最好,她是从来不让无双的。无双也不喜欢别人让自己,每次玩下来有输有赢,赢了就算她们自己的,输了算无双的,所以偶尔无双就算赢了,也是输家。
不过本就是为了打发时间,也不看输赢。
打到一半时,隐隐听见外面有一阵嘈杂声,但很快就平息了,问过之后才知,是宫门前的那座鳌山灯烧了起来,站在南台这都能看见那边冲天的火光。
鳌山被烧,那定然是出事了。
引起骚动的也不是训练有素的侍卫们,而是万淳儿身边的宫人,这次万淳儿来,带了几个贴身侍候她的宫人,无双也没放在心上,可很快就有些不对了,竟有人往殿里闯,说要见她。
“怎么回事?”
无双起身去看情况,站在门里就看见万淳儿身边的一个宫女,正在和拦下她的侍卫说着什么。
见无双来了,此人忙往她面前扑来。
无双往后退,玲珑几人拦在她面前,同时侍卫也上前一步将此人拽住了。
宫女在侍卫手里挣扎着道:“你做什么?我是端王妃身边的宫人,有事要禀报太子妃。”
“有事你就站在那儿说吧。”无双道。
此时,这宫女似乎也意识到想靠近无双很难,有些不甘不愿地跪了下来,她面色极为委屈道:“王妃似乎受了惊,腹疼不止,奴婢也是来请太子妃过去看看的。”
无双看了她一眼:“端王妃腹疼,找我也没什么用,我让人去找女医来,陪你去看端王妃。”
“可是……”
此时不光无双看出这宫女的异常,其他人也看出来了,玲珑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后将此女按在了地上。
对方还想挣扎,甚至还想高呼,玲珑走过去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塞进她口中。
又搜检她身上,竟从她袖中摸出一把匕首。
看见那匕首,小红心有余悸道:“幸亏太子妃没让她靠近。”
无双也不傻,打从万淳儿来,她就看出身边的人有意在隔开两人。
万淳儿被安排去了后殿住,而不是跟她住在一处,但凡只要两人在一处,万淳儿的侍女都被玲珑几个有意无意地挡在外面。
这必然是受了人吩咐,不用想就知是魏王。
魏王做事从来仔细,他当然也明白不止要防外面,也要防里面的道理。
既然如此,无双怎可能见宫女是万淳儿的人,就放心让对方靠近?而且此人明显行举诡异,她才不会傻乎乎地中了对方的套。
宫女被人拖下去问话。
过了会儿,侍卫黑着脸来禀报,说是此人服毒自尽了。
还是死士的老手段,在牙里藏了毒,侍卫虽有所准备,但没防备对方会连辩解都不,直接咬破了牙齿里的毒丸。
“此事不会是端王妃安排的吧?”小红道。
无双笑道:“你小脑袋在想什么,端王妃做什么要害我?就算害我,哪有人这么蠢,直接让身边的人动手?一看就是被栽赃了。她和端王还没搬出宫,身边的宫人都是宫里安排的,也不知是谁在她身边安插了这么一根钉子,竟想用在我身上,就是不知是早就接收到了命令,还是刚接到的命令。”
梅芳问:“有区别?”
这时小红又变得十分聪明了,道:“当然有区别了,如果是早就接到命令,说明背后之人早就打算害咱们太子妃,这并不奇怪。就怕是刚接到命令,说明咱们在这的消息被走漏了风声。”
其实无双看出来了,小红是故意提了万淳儿,怕她碍于颜面不好意思查对方,故意递了个梯子给她。
这丫头年纪小小,脑子却很活。
无双一边感叹着,一边吩咐玲珑,让她去告诉外面的侍卫,让他们提高警惕,就怕有人会夜袭南台。
“端王妃身边还有几个宫人,要不要一并控制起来?”果然,小红又提了这茬。
无双摇了摇头:“这种钉子,一个已是不易,若是有多,此人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法子想靠近我。端王妃那若是不知道,就不要惊动她,她大着肚子,先把今晚熬过去再说。”
之后无双回到内殿,躺到已经被哄睡的儿子身边,看着他睡得憨态可掬的小脸,心里胡思乱想着。
这一夜,整个京城的人大概都没睡着。
所有人都知道出乱子了,那座鳌山灯搭得那么高,一烧起来,不管在京城哪个位置都能看见。
京里的百姓还是有点机灵的,一见不对就往家中躲,又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和巡捕营的兵丁出动疏散人群,也不过顷刻之间,之前还热闹嘈杂的大街上就变得空无一人,只剩了一排排花灯寂寥地燃着,平添几分诡异之色。
再之后就是各种杂乱的脚步声马蹄声,这些动静都在往皇宫的方向聚集,百姓们瑟瑟发抖地躲在家里,听着外面的动静,都在暗中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直到后半夜,这些杂乱的动静才消停下。
过了会儿,有五城兵马司的人骑着马,来回在大街小巷穿梭着,高喝着有人叛乱,但如今已被镇压,让所有人看紧门户,不得出门。
……
万岁山下,秦王身边还剩最后十几人护持着他身边。
他目眦欲裂,打从知道自己中计后,他就是这个表情。
秦王心知父皇不会杀自己,一开始他也仗着这一招突围了好几次,可自打出现了一批穿着黑甲的兵士后,他已连中了数箭。
兜鍪被射掉了,发髻散了一半,盔甲上满是血污,虽然这些血大部分都不是他的,而是他身边人的,但也让他看起来狼狈至极。
这是黑甲军!
魏王的黑甲军!
“有本事你就杀了本王!”秦王拿着刀乱挥乱舞,看起来像疯子一样,“鼠胆小儿,你还怕杀了本王,让自己落个弑兄之名?”
虽然秦王此时状似疯魔,但这话明显是在叫板太子。
人群中一片寂静,一个马蹄声清脆地响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影显露在人前,正是一身黑甲的纪昜。
人群从中间分开,让他骑着马走到前面。
“你这是穷途末路了?往孤身上泼脏水?孤手里可没弓箭,再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敢联合武定侯行刺逼宫,还怕死?”
纪昜嗤笑,满脸嘲弄。
其实以‘魏王’性格,不可能说这么多‘废话’,也不会露出这种表情,但此时也没人关注这个。
秦王恨得只差咬碎牙齿,额上青筋暴出。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打击,是你觉得你隐蔽,你觉得你胜券在握,事到临头才发现你以为只是你以为,你以为的一切都在人的预料之下,然后你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追着打得像丧家之犬。尤其此时居高临下看着他是‘魏王’,是这个他恨了几十年的人。
“你除了仗着父皇宠你,你还会什么?!无胆小儿,你可敢跟本王单打独斗?!”秦王举起剑,正对着纪昜指来。
一位戴着红翎兜鍪的将士,忙来到马前道:“太子殿下,千万勿上了叛王的当,他是故意挑衅……”
纪昜抬了抬手:“我知道他是故意挑衅,不过看他这样子,好像觉得输得很不服气,既然如此,孤给他这个机会。”
他下了马来,往秦王走去。
一见他径自往前,一旁甲胄分明的将士们纷纷持着刀、持着枪围上前,后面没上前的也纷纷架起弓箭,生怕秦王伙同余孽故意使诈。
“你想怎么打?”纪昜站定后道。
秦王咬着牙,瞪着他:“单打、独斗,你若输了,放本王离开。”
“你想往哪跑?你觉得你能跑哪儿去?”纪昜失笑,无视秦王的黑脸,“你倒不用说这些话来迷惑孤,直接说生死勿论倒还显得坦诚些。”
“你……”秦王一咬牙道,“那就生死勿论!”
“你可想好了,孤若在这里杀了你,就不算弑兄,只能算你技不如人。”
“废话那么多……”
话音还没落下,秦王已挥刀上前。
从小/秦王在一众皇子里,武艺都是最好的。他身强体壮,又力大无穷,最是擅长使用重兵器,这次既然是逼宫,他也就没使用平时那种花架子的薄刀,而是选了把重有三十多斤的宽刀。
他攻势猛如虎,一上来就连砍数十刀,击得纪昜连退数步,手上的剑也断裂开来。
“什么破剑!”纪昜道。
方才递剑给他的将士,忙羞愧地垂下头。
旁边一声清喝:“殿下,接剑!”
纪昜一个腾空而起,接下那柄黑色长剑
这剑约有一米多长,整体为黑色,似乎是这将士的私人佩剑。
掂了掂,约有二十来斤重,也算是不错了。
“你拿把重刀欺负谁?难道不知两军对阵,多是用重兵,兵器太轻都不好意思上阵?”
随着说话声,纪昜扑上去就是一顿劈砍,俨然一副拿剑当刀用的模样,但重兵相接,也不讲究是刀是剑了。
他不光砍得重,攻势也极快,顷刻间秦王已经被击退了数十步。这还不算完,本来沉重的重剑在他手里仿若无物,一刀一刀又一刀,重如千钧,疾如骤雨。
秦王的脸都被憋红了,双臂被砸得生疼,还要强忍着抵抗。
一旁围观众人都被纪昜这打发惊呆了,看平时太子沉稳从容,不疾不徐,谁曾想竟是如此生猛。
只有黑甲军知道,殿下平时打仗就是这么个作风,一般都是追着敌军的将领打,什么数万人中三进三出,什么擒贼先擒王,有一回这边两军还没对接上,那边敌军将领已经被殿下砍死了。
“我打你,你服不服?服不服?!”纪昜砍得畅快至极,一边砍一边问,问了秦王还不算,还分神问魏王爽不爽。
秦王仿佛回到多年以前,他依稀记得幼年有一次他们与武艺师傅习武,他拿着木刀追着眼前这人劈砍,他当时好像也是这般问对方服不服。
那时,他比魏王高、比他壮、比他大一圈,而魏王个头虽跟他差不多,却比他瘦了一圈。
他欺负他不费吹灰之力,他被自己劈砍地连连后退,跌倒在地,也不认输服输,最后是武艺师傅将二人拉了开。
我才不服!
秦王想嘶吼,想喊出来,可他根本不敢张嘴,他知道一张嘴这口气就泄了,一旦泄了,他就再也支持不住。
「你到底爽不爽嘛。」
「爽。」魏王迟疑了半天才道。
「那我再多砍他几刀,让你多爽会儿。」
秦王哪知内里还有这么一出,而随着每一次兵器相接,他双臂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的手已经抬不起来,脸也已涨成了猪肝色。
「行了,父皇那还等着,还有其他事需扫尾。」
这边还在犹豫,那边秦王再也控制不住,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射而出。
纪昜忙一个避让躲开,再看秦王已轰然倒地,倒地后嘴里还在往外冒血,俨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太子殿下威武!”
“殿下威武!”
随着一声声威武声,对面是丧家之犬十几只
这些人形容狼藉,早已丧失了抵抗的勇气,此时见秦王倒地,更是面如死灰,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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