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被广阳侯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短暂的惊惧之后,心底不免又是泛出一些怨言。
要不是侯爷行为不端,被圣上撸了官职,又性喜奢靡酷爱攀比,何至于能将祖产败光,现在侯府还能维持表面的光鲜,还就靠她的陪嫁苦苦支撑,要不是几处铺子和田庄出产还算争气,否则便是此次前来的贺仪都凑不齐。
今日花厅女眷众多,各家主母身份高贵的又不知凡几,如何自己忙了一整日,连张笑脸,连句好话都没得了,反还要被斥蠢妇?!
郑氏心中不舒坦,刚刚还就掬起的笑容瞬间冷了下去,关爱蕊夹在父母二人中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广阳侯见郑氏面色不虞,晓得这是话说重了,可有不想拉了面子下来道歉。
他倒不是真怕了这妇人,只是现下府中一应开支还都出自对方之手,就是自己外出一趟,用些花销都要受她拿捏,不得不暂时低头而已。
“哼,罢了罢了,且就说说,除了裕王,可还有其他人家问了?”
夫君给了台阶,郑氏也不痴傻,是知道顺坡下驴的,便将今日在长公主府内,前前后后有多少位主母相看了女儿,又有几家问起婚配的事宜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关爱蕊坐在对面,垂了头去,一张绣花帕子早是被攥了皱巴巴的。
父亲母亲如今所言,看上去句句虽是为她婚事着想,可在她眼中,自己就如同肉摊之上,被敞开四肢内里,待价而沽的生猪一般,不堪入目。
难道她的人生,她都不能做主吗?
……
长公主的生辰宴已经过去月余,仍旧被京城百姓津津乐道,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世子奉上的‘梅香’茶世间罕见,就连宫中圣人饮了都是赞不绝口,还就夸赞世子孝心,日月可鉴。
如此,本就被五福记一番造势引得众人好奇的‘梅香’到了此时,更是被贴上了皇家二字,引得整个大盛的商人为之疯狂,许多人天南地北的赶来,就是想碰碰运气。
左进也是未曾料到事情能够发展至此,不过他即为商人,自然不会将此等商机白白浪费。
‘梅香’为圣上御品,众人自然求而不得,但如今春意正好,百花齐放,各类鲜花窨制的花茶应有尽有,浓香淡雅各应所爱,商人们退而求其次,自然愿意选购些其他品种的花茶,不教空走一遭了。
况且,这样新鲜的物事从前哪里有过,此番只要尽早运回当地,必然能够三五倍的赚回,若是胆子大些,从海上走船卖到南洋,那可就是百十倍的利润了!
京城的春日竟至此竟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每日来往的客商数不胜数,五福记周围的街道日日人满为患,连带着客栈食肆的生意都是红火不少。
清晨,庄家宅院。
“伯母,可儿姐,今儿我在店里吃,晚上不用等我了。”
着急忙慌地啃了两大口包子,庄保年嚼吧嚼吧就囫囵个地往肚子咽,哪想吃的太快,半道卡了嗓子,噎得捶胸顿足直翻白眼,将秦蔓枝惊的脸都白了,忙不迭的给盛了碗米汤塞过去。
接了碗来,仰头灌下一口,庄保年才好歹顺了气去。
“你这孩子,上工时候还早,你倒是急什么。”
秦蔓枝刚被吓得不清,此时语气略有些心疼,“这潘掌柜倒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最近连晚饭都不回来吃了,又是日日弄到戌时宵禁前才放你回来,这么着下去,我瞧着还不如直接住在店里算了。”
她这本是抱怨一下,哪想庄保年一听倒是咧了张嘴,笑得一口白牙,“伯母,我真能住过去?”
“瞎说什么呢!你爹将你托付给我,伯母自要对你负责。”
“就是,保年弟弟,你就别想着在外头溜的不归家了,阿姐我还瞧着你呢!”
庄可卿笑眯眯地调侃一句,转头就往阿满嘴里塞了块糖糕,见小家伙吃的香甜,又怜爱地抚了抚他毛绒绒的小脑袋。
“可儿姐,你这可是冤枉人了,五福记日日那样忙,我哪有空出去闲晃了!”
庄保年知晓这是拿自己开玩笑呢,嘴上喊冤几句,做了个求饶的模样,故意逗趣。
“知道、知道,阿姐晓得的。”
庄可卿笑了笑,没再作弄这个小堂弟,只是低头琢磨着,近日五福记这样忙,她那批熟成了差不多的冷制香皂这时候送了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就这么犹豫了一下,庄保年已经喝完了米汤,三两口的解决了手里剩下的包子,一抹嘴就准备出门了。
“伯母,可儿姐,我就先出门了,晚上给留个门就行。”
说罢,他又从兜里摸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珠子出来塞到阿满手里,让弟弟拿去玩。
秦蔓枝还没待及细看,他人都蹿没了,再就转头要从小儿子那儿拿一个来瞧瞧时,阿满却是攥的紧紧的,如何都不愿放手。
“阿哥给阿满的!”
“娘就看看,就看一眼。”
保哥儿年纪小,没个分寸,那潘掌柜又是真拿他当个正经徒弟来看,这些日子都没少往家里拿东西,秦蔓枝是怕这回对方又给了什么物事,这小子拿习惯了,以后养出什么坏性子来。
“娘,只是些烧坏了的琉璃珠而已,不必担忧。”
“琉璃珠?!”
见女儿面上一副无甚所谓的神情,秦蔓枝整个一阵无语。
琉璃珠,还而已?
当她真还是二李村那个乡野妇人呢,这可是琉璃啊,就算是烧坏的,那也不是普通人家可以随意拿来玩的,这潘掌柜也真是,如何这样贵重的物事就这样随手送了保年?
不行,可还得还回去!
“娘,这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你要从阿满那儿抢了来,小家伙嚎上了,我可不帮您哄啊。”
玻璃弹子而已,还不是很圆的那种,真就是些下脚料,给阿满瞧个新鲜就是了,反正小孩子兴趣变的快的很,今日宝贝的玩意,明日说不定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这……”
要说一家之中,除了女婿,就是女儿的话最有道理了,可儿既然这么说,那也许这琉璃珠真是什么残次品,不值钱的?
趁着秦蔓枝犹豫的功夫,庄可卿一把抱起阿满,脚底抹油,去了院子,两人将琉璃珠子一个个的排开,迎着阳光,观察下方映照出来的颜色,快活得不亦乐乎。
“这孩子……”
两个蹲着的背影一大一小,神情专注非常,秦蔓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慈爱地叹息一声,自己忙事去了。
“阿满,这琉璃珠只能在家里玩,不可带出门,你可知晓?”
“阿姐,为何?”
阿满尚小,还不明白小儿持金过闹事的典故,只是想不清,这么好看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同别人分享呢。
庄可卿总不好说是怕歹人见之起了恶心,若人只抢东西倒是罢了,要是连人都掳走,那还真就诉苦无门,这年代又没什么监控摄像的,就算是金吾卫,她也不信,否则,阿凌当年又是怎么从父母身边弄丢的?
“琉璃珠是保年哥哥予你的,你该好好保存,万一带了出去,不小心弄丢一颗,保年哥哥可是要伤心的哭了。”
阿满最是愿听阿姐的话,阿姐说什么都是对的,既然阿姐这么说了,那他定是不能让保年哥哥伤心,总之这儿也不同沁缙州,周围没那么多小伙伴可以一起玩,他住了这么久,可都还没见过同龄人呢。
“嗯,阿满晓得了,阿姐放心。”
小家伙眼睛睁的大大地点了点头,还嫌不够郑重似的,又勾起小拇指说道:“我们拉钩钩!”
“好,拉钩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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