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情形实在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严博文看着自家医馆的师兄们如此这般,面上颇有些难堪。
都是来帮忙的,何至于如此?
有话好好说嘛,怎的平日在医馆,你们也不是这般模样啊?
孟清河一张脸涨的通红,在几人逼问之下几次试图解释,可总是被屡屡打算,瞧着好不可怜。
“哎哟,我老妇人可不懂什么医理、药理的,我只知道庄姑娘的药方一剂下去,纪娘子的病都好了一半,可不比你们今天开的那些个方子好用多了!”
中气十足又兼阴阳怪气,毛婶嗓门一吊,一句话呛的济世堂在场大夫集体失声。
这妇人是谁?
什么时候来的?
还有,她说的什么药方?庄姑娘又是何许人也?
这句话中信息量太大,几位大夫一下消化不了,具是抖着胡子愣在当场,样子颇有些滑稽。
“你、你是何人,我们大夫商量药方的时候,哪需要你个外行人来插嘴?”
济世堂李大夫学医十年,才就有了跟着师傅坐堂观诊的机会,熬到独自坐诊也又花了五年,如今虽在州府之中不能算个“资深”大夫,可也对自己医术颇有些信心,哪能容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妇人这般嘲弄。
他眉毛一竖,满脸被冒犯的表情,有点个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是外行人不错,但孟大夫可不是。”
毛婶管你是哪个医馆大夫呢,在她面前,欺负了救下纪娘子的孟大夫和庄姑娘就是不行。
“你们叽歪道理的本事挺大,可看诊开药的手艺可不咋地!”
她这番话可不客气,直将医者这看病开药的本事比作匠人的手艺活,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几位大夫顿时一副要被气到晕厥的模样。
“你、你、你!”
李大夫捂着胸口,都是快喘不上气了,他这忙了一天,没捞着一声谢便罢了,还当被个老妇人这般侮辱,实在是人生之耻。
“我咋地?我说了可是事实!”
但毛婶可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平日里与人骂战可都少有认输的时候,她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又是嗤了一句,“孟大夫可也是名师之徒,又不比你们差到哪里,如何连句话都不让人说,怎么,仗着人多就了不起,还是凭着胡子长就本事大了?”
众位大夫平日走到哪不是被人尊称一句先生的,可从没受过这气,愤然之间都是袍袖一甩,就要撂挑子走人。
“无知妇人,我等不屑与你辩之!”
“哎哎哎,别走啊!”
严博文也弄不清怎么事情一下就发展到这地步了,他连忙上前一步就要阻拦,可李大夫为首的两位济世堂大夫却是铁了心似的往外走,外头好些流民摸不清里头的情况,但见几个大夫怒气冲冲,看着像是要离去的样子,均是不管不顾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求求大夫救命!”
“求大夫救我女儿一命!”
“您留下吧,求求了!”
天空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滴,流民们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淋湿的单薄衣服上脊骨凸显,枯苦面容和声声哀求又让几位大夫冷静下来,停了脚步。
流民这般依冀于他们的帮助,自己又如何能赌气而走呢。
到底医者仁心,李大夫几人见之不忍,默愣良久,才叹了口气,转头又回了去。
跟在后头的严博文才就略松了口气去,擦了擦额角根本不存在的汗水,温言安抚了他们几句。
而药事处里,司同甫却是未被毛婶那几句话激怒,反是不停思考着她话中所言。
那纪娘子莫不也是有高热、腹泻和呕吐的症状?而老妇人所说之药方,到底是由哪些药材组成,如何能如此迅速的起效?
他抬眼看了记之前同孟清河对话的女子,心中已是有了些猜测。
“这位可是庄姑娘?”
司同甫浅浅一揖,态度和气非常。
“小女子正是。”
庄可卿微微一福,也是礼数周全。
“在下冒昧,不知刚刚你与孟兄所言之药方可是出自你手?这药方配伍如何?那病人脉象怎样,病症难道与现今大部分的流民症状相同?”
他一口气提了数个问题,且问起药方组成,丁点也不避讳。
这实在是医家大忌。
稍微又些本事或者气性的医者,若是听闻旁的大夫打听自己的组方,必是要斥上一句心怀不轨,毕竟开方这事关乎饭碗,哪是能随便与人相说的。
但庄可卿却是笑了笑,并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意思。
“病人前日便就高烧,食之不纳,便溏腹泻,气弱无力,我诊脉观之,此人脉浮且紧,阳卫之气不足,又兼寒湿入体,情况危急。”
脉浮且紧?不是与他今日所诊之孩童的脉象一样吗?
司同甫蹙紧了眉头,心中微动,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姑娘,只言不语。
“至于是不是与周遭其他流民病症相同,这我却是不知,不过孟大夫当是清楚,若是您今日也参与了此处看诊,那该当比我还要明晰才是。”
庄可卿说完,司同甫此时心中已有答案。
流民所患之症,当属同种,与疫相当。
“至于药方,我愿公之于众,但您可有此胆量用之?”
见眼前大夫陷入沉思,庄可卿敛下笑容,清声问道。
司同甫吃软不吃硬,平生最不喜人威胁,他本是对那药方抱了些许好奇之心,可现在却只觉得这姑娘太过狂妄,不知高低。
“你自不必激我,能不能用,还要看这方子到底如何才行。”
而这时李大夫几位早已回了来,也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了大半,是都对司同甫所言甚是赞同。
“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未曾见过女子习医的,且不论你师从何人,医术如何,这方子,我们定要鉴定过才能用的。”
“就是如此,不过依我来看,你这药方起效不过凑巧而已,必不如我等一人一方来的精确。”
几人倒不是看不起女子行医,只是从未听说过的事发生在眼前,多少有点不能相信罢了,而且之前又因毛婶一番嘲讽,心中多少有些怨气要发泄出来,自然说话不怎么留了情面。
“各位,且容我说上一句。”
孟清河是见过那张药方的,自然知道其中药材配伍如何精妙,便是见不得几人如此贬低庄可卿和她背后的“高人”,而以他之猜测,这“高人”不就是你济世堂的老太爷吗,怎么你们几个还如此后知后觉?
这一出声,众人又将疑问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孟清河陡然被这么多人看着,声音一滞,愣神半晌,才又以手抵唇,清了清嗓子,说道:“庄姑娘此方确实与现今流民营中的疾病对症,此事我可作证。”
“且以之前那位病患用药后的情况来看,也的确比今日众位开的方子见效要快……”
“一派胡言!”
“荒谬至极!”
“我就不信哪个正经医者会收一女子为徒,这其中必有蹊跷,她定是诓骗于我等!”
你说女子行医便罢,你说她开方治病也行,但你要说女子开的方子比他们开的方子见效快,疗效好,那就是不行,那就是侮辱。
李大夫三人当即就要跳起来,一句比一句驳的大声,都是比刚才毛婶嘲讽几句的反应更大。
严博文头疼地以袖抚额,浑身无端地升出一股无力感。
到底怎么回事了,李大夫他们平日在医馆可不是这样啊,难道这流民营风水不佳,都是能到扰人心智的地步了吗?!
这差事可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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