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侍郎。”陆青帆颔首与仲天恩见礼。
仲天恩客气还礼,望向云曦目光皆是赞赏:“这位便是享誉京城的云仵作了吧?”
据说当日三司争案,统领案件的指挥权能顺利落入刑部之手,盖因云曦验尸之能远高于其他三司仵作……
不,应当说、三司仵作不堪与之一比,据传云曦势不可挡之态、谦逊好学之行,好好地杀了京城仵作们的锐气。
自那之后,各处衙门仵作行事都缜密收敛了许多,都察院的仵作郑伯尤甚。
能以一己之力撼动整个衙门仵作的行事作风,此女子真真不可小觑。
云曦没想到新晋户部侍郎这般善意,恭敬回礼道:“见过仲侍郎大人。”
“云仵作无需多礼。”
陆青帆扬手请两位大人上座,解释道:“带云仵作前来便是为了牧尚书心系之事。”
毕竟云曦才是发现炼铁场的第一人,内间情况属她最为明了。
这般解释下来,牧谊看向云曦的眼神便多了两分审视。
云曦又朝着两位大人福了福身,就将自己是如何发现炼铁场的前后因由悉数道来。
牧谊听到最后不禁感慨道:“因缘际会,竟是平白生出这么多内情来。”
云曦赞同地点点头,谁能想到查凶案竟还攀扯出这么多事宜来。
“此次求见牧尚书,便是为了炼铁场一事。不知大人手中可有位于京郊北向那处炼铁场何时开矿、何时开工的记录及相关账册?”
陆青帆可不是来通风报信的,而是要借牧谊之手查探出一些线索来。
“额,此事既然是违反刑律的,势必会绕过我工部行事,恐怕本官这里……”
说实话,牧谊不想给。
各部账目皆有定数,懂账之人经过对比必然会发现些许猫腻。
陆青帆看出牧谊不愿配合,眸光微冷,沉着脸淡淡地道:“看来牧大人清白无垢、凛然不惧。”
这话说得委实阴阳怪气,牧谊神色越发迟疑,更吃不准陆青帆的态度了。
“就算没有记录,每年入朝的冶铁量有限,大人校对一下数字便知。”这一次开口的,是方才一言不发的户部侍郎仲天恩。
他站起身来,冲陆青帆淡淡地道:“本官也会回去查探一番户部的账册,看看其中可有提及这一处矿产的蛛丝马迹。”
自燃引爆过的矿、又是那般得天独厚的条件,不可能毫无踪迹可循。
“多谢仲大人,下官正有此意。”
陆青帆不等牧谊反对便主动说道:“事关重大、又涉及易铎的阴谋,还望两位大人切勿有所隐瞒,我们方好积极应对。”
陆青帆的目光瞥向一旁的牧谊,这番话明显是说给他听的。
牧谊讪然不已,心道还是陆青帆来得太早了,他跟户部侍郎仲天恩还没商量个所以然来就被陆青帆抢占先机。
更令人惊讶的是,仲天恩竟然如此配合陆青帆那个刺头儿!
牧谊的神色变幻并未错过云曦的眼睛。
她略显好奇地望着牧谊,可更多的注意力被更年轻些的仲天恩吸引了。
虽说上一次岳迅的案件中,陆青帆变相救过仲大人……可云曦早就听说了这位仲大人也是个软硬不吃的铁板一块,上任一旬、一个交好的官员都没有,是个纯纯的直臣。
他对陆青帆表达出的善意……可不像为报答救命之恩,更有一种纯直之人的共识欣赏。
那……牧尚书夹在中间,可有得受喽。
云曦眸底划过一丝狡黠,瞟着脸色越发难为的牧尚书只觉得有趣。
牧谊哪还能拒绝?否则岂不是像仲侍郎方才所言,心中有猫腻才不敢配合。
“如此,本官自愿配合陆大人的,只是工部诸事细杂,调查起来恐怕也需要些时辰……”牧谊将目光征询地看向仲天恩。
仲天恩眼观鼻鼻观心,连个眼神都没分给牧谊。
“此事好办,下官处有两位颇为擅长对账、整治卷宗的小吏,派来助牧尚书一臂之力便是。”
牧谊后路被堵死,无话可说。
从工部尚书的府邸出来,仲天恩也不曾多留,跟陆青帆客气行了个平礼便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云曦和青果说及牧谊大人的脸色便忍不住想笑。
陆青帆要查他,仲大人毫无抱团取暖的配合之态,牧大人只怕心里更慌了。
“工部掌管满朝制造诸事;那么大个炼铁场,我不信牧谊丝毫不知。”
本朝对盐铁颇为注重,采矿权更是牢牢控制在圣上手中;纵有顶风作案的,一些必要的文书也是要审过的……牧谊究竟是被蒙在鼓里、还是故意隐瞒,还不得而知。
“案子调查到现在能有些进展,倒也比此前跟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强。”云曦喃喃道。
杀害卓尔等人的男子武艺高强、不留首尾;现下这个碎尸的凶犯,好歹给了大家一点点可以入手的线索,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行人快速回到刑部衙门,被派遣出去的“能人小吏”冉杓和任丹青已经赶往工部前去“襄助”其寻找漏洞。
没过多久,户部侍郎仲天恩也派人送来了户部一些有疑问的账册。
陆青帆翻阅着卷宗,脑海里回顾着与之对应的刑部案件可有什么不同。
此刻,他方觉出冉大人的好处。
有这些卷宗,冉大人一对应就能寻出不妥来。
云曦主仆则去了仵作房,将新找到的尸首碎块继续拼凑……
刑部诸人又度过了一个不眠夜。
此刻,太子府邸亦不太平。
太子殿下坐在正厅前,手摁着太阳穴,俨然一副头疼的模样。
“殿下莫要过于忧虑,此事本就合该是易铎那厮的自作主张,就算陆大人深查……”护卫统领邬全说到一半儿就被太子冷然的目光盯得住了口。
“易铎曾以本宫和外公马首是瞻,此事说破天本宫也是失察。”
何况陆青帆可不是寻常官员,他说与不说、陆青帆都会深查。
怪只怪自己当初信错了人,炼铁场诸事只怕涉及人命不知凡几。
“你且暗中将此事的因由全部查清楚、本宫身边有多少人参与当年建场之事,统统彻查。”
“殿下……”护卫统领邬全没懂殿下此行究竟是何意。
太子殿下神色一冷:“让你去你便去。”
“……是。”邬全心头一沉,想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殿下要把人交出去。
邬全告退后,太子殿下支着太阳穴,暗道糟了。
易铎死了,这些事情对自己的影响才更大。
太子心底油然生出几分慌乱来,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在暗处早就兜住了自己,只等收拢的时候令他窒息而死。
他缓缓地抚摸着胸口那股难掩的慌乱,沉声道:“本宫是太子,纵有蝇营狗苟行事,本宫也决然不怕!”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直了身子。
刑部衙门。
丑时刚过,云曦主仆便从仵作房出来了。
二人例行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将身上那股子血腥难掩的味道洗去,这才拿着结果前去寻陆青帆等人。
冉杓和任丹青也刚回来没多就,正在屋内同陆青帆叙话。
“……下官还没见过这样的账目,分明是虚实掩盖着的假账啊!炼铁场那些年的收益确实不曾明着入账,但是那几年的浮账也是极多的!”
云曦主仆进去的时候,冉杓正唾沫横飞地吐槽着工部的“烂账”。
他是行家,一看就知工部的人打了什么算盘;令人无语的是,越往上的账目越假、越往下的账册还反而真些。
“这明显是有人欺上瞒下、故意为之。”陆青帆冷哼一声。
云曦主仆进门后也不多嘴,乖巧地端着小凳子坐在一旁,听冉大人继续讲述账目的事情。
冉杓瞧见云曦进来了,抹了一把嘴上的唾沫,青果非常有眼色地从袖兜里掏出一包零嘴儿。
“还是我们小青果善解人意。”冉杓查探了大半宿的账册,早就饿了。
说着,他拆开牛皮纸包之后都没跟各位同僚谦让一二、便全塞进了嘴里,还不住夸赞着“好吃好吃”。
“噗,你这老货怎得没羞没臊的!继续讲啊!”任丹青好笑地催促道。
云曦忍笑托腮,也不催促。
大家只等冉杓吃完再叙。
冉杓也有些委屈,他也不知最近怎么了,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还特别容易饿。
“牧尚书这人说话不实在。五年前的账目清楚明白、条理明晰,一眼尽可明了。”
五年后的就不同了,恐怕是有了炼铁场的收入,工部的账目开始虚实两张皮,有好几处细节看似数字没错,实际用途、所用数额,都对不上。
“之前账目能做明白的、后面又做不明白了,说没点子猫腻,谁能信哪?!”云曦眨眨眼,给牧尚书下了定论。
“可不是!”冉杓指了指云曦:“大人你听听,连云仵作都明白的道理!”
云曦:“……”这种夸奖有点古怪哈!
陆青帆见小姑娘脸儿一僵,忍笑一声道:“云曦是会看账目的。”
这种比喻大可不必。
【作者题外话】:云曦:瞧不起谁呢?
陆青帆默默拔剑警告。
冉杓举手投降:意外意外!
任丹青发出不厚道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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