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出丹凤门。
每年运铜矿入京皇帝自是欣然允诺，又答应李光再迁数万户流民去安西开矿。
碎叶与石国之战的军将晋爵封赏，李隆基在高兴之余也都一一允了。
但南方水涝严重，朝廷现在要封赏三镇，财政将会更加吃紧。
在李光的建议下，李隆基允许安西自行开炉铸钱用于军功赏赐。但所铸之钱必须与朝庭规格一致，不可是劣质恶钱。
虽然对安西的钱粮赏赐不多但李隆基还是从国库里挤出了四万匹布帛让李光自行颁赏。
皇帝的对于安西态度和对他这位义子的厚恩让李光心中莫名动容。
大明宫已在身后，再度回身看了一眼这座巍峨耸立气势恢宏的大唐中心，他心里百感交集。
庶民有身不由己颠沛流离之苦，但君臣亦有其各自不足为外人所知的悲哀。
坐在龙椅上的不仅是大唐至高无上的帝王，同时也是一个行将就木老人的晚年凄凉。
或许是都有各自内心不能真正寻人倾诉的孤独，李光能对皇帝感同身受。
那位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他年青时也曾如自己一般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吧？
他曾从谏如流，改革朝政，考核官吏，关怀百姓，振兴教化，可谓真正明君，一手将大唐推向了光耀万丈的顶峰。
若仅以前半生来看，他的执政水平一点都不输于太宗李世民。
可惜人无完人，人难免会有松散懈怠之时。
亦如秦皇、汉武，唐宗、高祖，他们的晚年又何尝不是错漏频出呢？
流民遍野，盛极而衰，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封建王朝的积弊与局限性。
边镇军将无人限制，他们在为大唐开疆守土的同时其野心亦在逐渐膨胀。
安史之乱以后，地方节度使的势力进一步加剧，所统辖的藩镇俨然成为独立之国。而中央朝庭兵员大损无力控制，因此形成了弱干强枝的局面。
各藩镇将领他们表面上尊奉朝廷，实际上各拥强兵，自任官吏，自留赋税。所在职位也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这便是大唐天宝之后急剧衰败的真正原因。
但他李光又能做些什么呢？
是为权臣忠良难辩的霍光之流，匡扶汉室？
还是如光武帝刘秀那般再为大汉续命两百年？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无论他做出何种努力。在经历风霜的数百年之后，大唐依旧会灭亡！
因为他不可能将封建王朝贸然的推向更高层的领域。
看着如紫霄耸立的大明宫，它神圣庄严宛如天上殿宇！
还有前方街角正带着草笠吆喝卖货的老农，她的小孙女正坐乖巧的站在一旁用好奇的大眼睛注视着进出丹凤门的官吏们！
“大唐真美啊！”
李光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大唐续命与否跟他又有何关系呢？
霍光也好，刘秀也罢。他们不过都是在维护着大汉正统罢了。
但他李光要的更多！
他应图之事，乃为四海承平！
不再有失地流民，居有其家，耕有其田，如此而已！
“老丈，你是哪里人？”
见李光身上绣着高贵云纹的官袍，老头儿吓得连连作揖。
回……回大人的话，小老儿就住长安近郊。”
老人说话间，还不忘用枯瘦如柴的手掌将正好奇打量着李光的小孙女按在地上。
“小老儿知道此处不能摆摊，这便离去！”
“你的儿女呢？”李光并没有放过老人的意思。
“独子在南诏战死了，她的母亲随之另嫁他人，所以小老儿来长安贩卖农货补贴家用。”他看着李光身后的近百亲卫，战战兢兢忐忑不已。
“老丈最近可曾收到恶钱？”
老人见李光笑面如春似乎不像那些贵人高高在上，他大了些胆子叹道：“唉！昨天卖的菜蔬全部都是恶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出去。”
“你的货物我都买下了，今日便早些归家吧。”
安抱玉闻言上前，将一粒仅一两的碎金锞子交给了那个老农。
菜蔬和为数不多的一些夏果皆被亲卫打包起来，老农将金锞子用牙齿咬了咬确认是真这才慌忙摆手。
“大人，小老儿的货物不值当这么多钱啊！”
“如果愿意，老丈明日可去崇仁坊的定国公府，他们会聘请你和你的孙女养些府中花草。”
往昔，日落之时他才会带着孙女与尚未卖完的菜果出城。
今天货物转眼便空了，老人便觉的心里空落落的。
用昏花的眼睛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众人。
他并不知道定国公是何许人也，只是听人说起过定远侯。
“太公，定国公是什么人呀？”不过六岁的小孙女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目视着老人，太公在她的心里是无所不能的。
顺着朱雀大街去往夏启门，老人的家在枫林之后的小村落里。
途径崇仁坊，房间高大的建筑与不断出入的达官显贵让老人心里畏惧。
“那位贵人说的是真的吗？”他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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