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出事啦!”
听到声音,郑克殷先看了眼郑克塽,而后两人一同起身,打开房门。
六阿公连同毛兴及四名侍卫当即下跪,郑克塽立即举手打断行礼,“你快说,出了什么事。”
伏在地上的六阿公连忙说道:“陛下、大人,刚刚外面有人来报,冯兵官大人得知冯监察使大人被关在牢里,大动肝火,正带着人在大牢外与周大人的兵吏对峙……”
郑克殷知道此事必会发生——冯锡圭这一日都见不着弟弟冯锡韩,回到冯府之后又发现大量财物和仆侍不翼而飞,找人一问,便会马上知道昨日发生之事。
是日恰好是郑克臧的头七,郑府不宜出入,冯锡圭无法马上找到王上投诉,便只好自行带人试图靠威势来逼衙门放人!
郑克塽听了汇报,正举起手来说“马上带……”却又停了下来,“不行,而今正是大阿兄回魂之时。”
郑克殷转过身来,俯身拱手道:“陛下,我们郑府其实还有别的出口,可以不路过正厅就去往城里。”
郑克塽稍稍松一口气,“好,二阿兄,你快带孤过去。我们必须马上阻止冯府这明目张胆的劫狱行为!”
说罢,郑家两兄弟各自带上少量随从,在郑克殷带领下找到郑府北侧的小门,马上前往大牢之外。
就这一日的接触看来,郑克塽果真并非昏君,对于冯锡韩、冯锡圭等人的行为也都深恶痛绝。
冯、刘奸党把持朝政,但尚未腐蚀郑克塽明亮的心灵,或许未来郑克殷还会发现更多挑拨郑克塽与冯家关系的潜在机会。
在脚步匆匆地赶往大牢的路上,郑克殷不忘向郑克塽说道:
“陛下,依臣下之见,冯锡韩乃是总制大人与兵官大人之弟,身家显赫,牵连甚广。尽管冯锡韩犯下许多重罪,但我们仍应将其赦免。”
郑克塽不可置信地挤了挤眼睛,“赦免?!”
这位年青的王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舒了口气,“好,我明白了,二阿兄你是冯锡韩胡作非为的受害人之一,既然你有如此胸襟,孤便采纳你的意见。”
大概是被冯家拿捏得久了,郑克塽也知道能屈能伸,即使心中愤懑不满,也不会二五郎当地直接向冯家开战。
眼看前面便是对峙现场,果真有两批人在大牢外的街上剑拔弩张,郑克塽的侍卫边快步走着,边大声喊道:
“大王驾到!”
两批人回头一望,皆目瞪口呆,慌忙跪拜!
“参见王上!”
郑克塽喘了几口气,这才放慢脚步,走上前去,指着那壮硕、威猛的兵官冯锡圭怒道:“冯大人,你在做什么?”
郑克殷望去,知道冯锡圭无论从动作、神态还是语气来看都没有任何惊慌,这名比冯锡韩难对付得多的冯家二哥答道:
“回陛下,臣罪该万死。臣听闻阿弟锡韩被捉入牢中,欲为其申冤,周鸣岐这小厮却携带刀兵,要阻止我们,不然,何至于此!”
郑克殷的确见到了司兵之中领头的周鸣岐,此时正跪地低头,一言不发。其父周公仁也在现场,但未带有兵器,大概是对峙开始之后才赶来的。
尽管冯锡圭打头一句“罪该万死”,后方的话却一点不像是在自责,反倒是将责任全部推给了周鸣岐!
这便是为什么郑克殷要抓住时机,晚膳过后立即找到郑克塽陈明冯锡韩之罪状,否则冯锡圭早早地这一闹,不明就里的郑克塽反倒可能受到蒙蔽,认为是圭谷在欺压朝廷命官!
若是那样,面对这种空气凝重的场面,郑克殷就该紧张万分了。
“兵官大人,”郑克塽没有让周家父子说话,而是自己与冯锡圭对线,“我刚才了解到,监察使冯锡韩在圭谷任职五年间以权谋私,贪赃枉法,闹得全圭谷城天怒人怨。
“前几日冯锡韩更是煽动汉番两族对立,制造番民出草假象以造成混乱,若非二阿兄出手,圭谷城如今便将兵荒马乱。
“而且,冯锡韩前往郑府凭吊我大阿兄之时大闹灵堂,对死者全无尊重!
“知州周公仁大人近日查办此人相关案件,并在昨日冯锡韩公然挑衅州官之时将其抓捕,随后从你们冯府搜集到了大量罪证。
“冯锡韩锒铛入狱,并不冤枉。”
尽管这些话语全是关于足以治冯锡韩死罪的罪状,但冯锡圭仍如刚刚那样没有任何惊慌,反是阴沉着脸,非常冷静,没有抢话反驳,甚至还瞟了郑克殷一眼!
所谓权臣便是如此,纵使在君王面前仍须按礼法跪拜、叩头,却总是神态自若,甚至敢于发怒,以威势逼迫君王顺从于己。
郑克塽呼了口气,“冯锡韩乃是总制大人与你的亲弟弟,亦是王后叔父,因而我二阿兄克殷劝我将其赦免。
“我本是不同意的。但这几日,乃是我大阿兄的丧葬时期,我不希望发生任何不详之事,便先放过冯锡韩,晚些时候,再将其治罪。
“尔等兄弟重逢,须感谢二王兄兼殖民司司长大人!”
冯锡圭当即面无表情地叩头,“谢王上,谢二王兄!”
郑克殷见状,便面向周公仁、周鸣岐说道:“去把冯锡韩放了。”
州官与兵吏当即称是,领命执行。
或许在一些人看来,郑克塽、郑克殷兄弟被冯锡圭威势所压,竟放走其罪大恶极的三阿弟,实是屈辱。
但冯家兄弟并非蠢人,冯锡韩被带出来的时候阴沉着脸,全无获胜的喜悦,反是一脸受辱的模样,郑克殷便明白冯锡韩对情势心知肚明,在圭谷这儿,冯家已经在被他郑克殷牵着鼻子走了。
更何况,此事也必会带来郑克塽与冯家之间的裂痕。
如果冯、刘奸党发现年青的国王郑克塽终是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又该如何下手?会是干脆废掉郑克塽,换上年纪更小更软弱的郑家弟弟吗?
若是那么做,权臣嘴脸便会更加暴露无疑,冯家会受到更多的厌恶,而流着郑氏血脉的郑克殷将会成为众人抱有期待的对象。
无论如何,他郑克殷都不会吃亏。
既然冯锡韩已被放出,来到大牢外街上的三方势力便各自散去,回府的路上,郑克殷感受到郑克塽灼热的目光,回头相望,郑克塽似是有话要说。
“阿兄,回府之后,我们再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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