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朱允熥淡然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叔英,嘴里只说了一个字。
好官不一定能办好事,这是他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黄子澄齐泰这些人力主削藩有错吗?一点错都没有,可偏偏就是眼高手低。
立国不久的大明有兵几近两百万,且兵精粮足,又岂是区区朵颜三卫所能够撼动的?
“能够确定刚才那个就是放牛娃的嫡孙吗?”一個隐蔽的角落中,几个身穿农民服饰的年轻人聚在了一起, 所看的地方正是朱允熥刚刚消失的方向。
“基本无误!十五六岁的年纪,京师里来的,又有精兵强将护卫左右,只能是那一位。”另一个青年面色怨毒,语气无比肯定。
“哼!真是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朱重八那个放牛娃已经年迈, 只要他这个嫡孙一死,这大明江山必定祸起萧墙,届时咱们机会就来了。”
“白莲下凡,万民翻身!!”
阴暗的角落中,几人默念了一遍口号,脸上闪烁着疯狂的神色。
在老朱建立大明朝之前,白莲教就是造反的第一大势力,红巾军就是明教、白莲教、弥勒教的混合体。
然而天下既定,白莲教自然就成了当权者的眼中钉。
从洪武元年开始,老朱就发动了地方政府与军队同时对白莲教进行捕杀,不安份造反势力几年的时间就消声觅迹。
这些人当然不是消失了,而是再次转到地下开展秘密活动。
对于白莲教来说,造反简直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东西,任何人当权都是他们反对的对象。
狠起来连自己人都反的白莲教,哪里会在乎老朱这个远房亲戚。
与此同时,朱允熥出京巡视各省的消息也传到了大明各藩王的耳中。
太原,晋王府。
“殿下, 眼下皇太孙已然出京,这是动手的大好时机啊!秦王暴虐,只要皇太孙薨逝,储君之位,非殿下莫属!”
“非孤莫属?不见得吧?孤那四弟岂是好相与的?”
听到王府长史的话,朱棡眉头一挑,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屑。
两兄弟不合这么多年,他哪能不知道一直隐忍的朱棣在琢磨些什么。
不仅是他知道,就连朱标都有这方面的猜测,只不过从来没放在心上而已,依然做着长兄该做的事情。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他活着,几个弟弟都没那个希望。
“殿下多虑了,相较于燕王殿下,您居嫡居长,论起军中之威望亦在燕王之上,无论是长幼尊卑,军力强弱,燕王殿下都无法与您相争啊!”
对于长史说的这一点,朱棡立马点头表示赞同。
身份的压制让朱棣在他面前只能认怂,就像他在长兄朱标的面前一样。
他在暗中给朱棣上眼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结果怎么样?每次还不是只能找老爹为自己出头?谁让他们两兄弟的封地相邻呢。
老二朱樉太小心眼,又是他哥,他只能去找老四的晦气。
“话虽如此,孤那侄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老五、老七是彻底栽在那小子的手里了, 还好老五没找到我这个三哥的头上,不然宗人府就该有孤的一席之地啦!”
说到这里,朱棡脸上瞬间露出极其愤怒的神色,“哼!!小小年纪手段竟如此狠毒,我这个做叔叔的是该他一点教训了!好让我那侄儿明白什么叫长幼尊卑!!”
“你从亲军当中秘密挑选出一百好手,他们的家人一律由王府出钱粮供养,此行无论成败都不用再回来了。”
长史闻言当即拱手称是,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试探着说道:“殿下,那此次行动是否用燕王府库之兵备?将祸水东引?”
“不用!我爹的疑心比谁都重,如此简单的嫁祸他岂能不知?就算老四真的因此事而遭难,难道我晋王府就能独善其身?这个险!决不能冒!”
“臣明白!”
对皇位无比眷恋的朱棡选择了对亲侄儿下狠手,而另一边的朱棣也不甘示弱。
储位这么快就定下来是他们几兄弟都没有想到的,这加剧了他们对老朱身体情况的担忧。
同时因为三王被锁拿到京事情,让他们感受到了兔死狐悲的悲凉之感。
如果能在老朱驾崩之前杀掉朱允熥,那一切都皆有可能。
“呵呵!我那侄儿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啊!不过这小子的行事作风还真是符合本王的味口,与大哥那更是截然不同,不知这是喜还是忧呢?”
朱棣说完把目光放在了道衍和尚的身上,他想听听这个老和尚对此有什么高见。
道衍和尚手掐着佛珠,闭目想了一下说道:“殿下,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位皇太孙行事锋芒毕露,操弄兵戈之意路人皆知,更难得的是这位从小长于深宫,被妇人所约束,竟还能知民生多艰,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想必殿下对警务部并不陌生吧?”看到朱棣点头后,道衍和尚继续说道:“这警务部。。。似是大有助太孙殿下掌控地方之意啊!”
“这次太孙殿下先是让方孝孺手执尚方表明朝廷支持之意,随后又亲身前往巡视,倚重之心不言而喻,贫僧推测这位太孙殿下将来怕是要做一件震古烁今的大事啊!”
听到方孝孺这样评价朱允熥,朱棣的瞳孔忍不住一缩。
“难道我那侄儿!果真有如此雄心?竟有胆置众藩王于不顾?”朱棣的声音很沉闷,却是掷地有声。
虽然他也是藩王,但他太清楚藩王带来的后患了。
外人都看得出藩王坐大的隐患,他身为大明有数的强藩就更能看到这一点,所以他才要去争。
都是皇帝的儿子,不搏一把,谁知道最终会鹿死谁手?
就算他这一代安然无恙,但到了下一代继任之君一定会出手限制藩王乃至于削藩。
这是大势,也是必然。
“殿下在京中自有消息渠道,对于这一点,殿下应该比贫僧更为清楚才是。”
“听说如今的朝堂也并不安宁,那位竟公然煽动文武对立,此举到底是何用心,贫僧至今都尚未参透个中玄妙,恐怕陛下也是如此,否则也不至于屠刀迟迟未落。”
“殿下当知,举棋不定!可不是我大明洪武皇帝的作风啊!”
话这此处,朱棣的眉头直接拧成了一个川字,刚毅的面孔上竟显现出犹豫之态。
经过近一年的深入了解,他已经彻底改变了对朱允熥原有的看法。
他这个侄儿再没有从前的唯唯诺诺,也再没有从前的那种优柔寡断,做事之果决似乎比他都不遑多让,更有甚者还有胆施展雷霆手段。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形成的,但他知道那个位子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虽然老和尚你所言非虚,我那侄儿确实有谋略也有胆识,更有手段!但孤!又有何惧哉?”
当场表了一番自己的决心后,朱棣的脸色归于平静,“无毒不丈夫!既然他已经尾大不掉,那就只有兵行险招了。”
道衍和尚见朱棣决心已下,也再不转动佛珠了,松开手直接站了起来。
他无时无刻都没有忘记鼓动朱棣内心深处的野心,目的已经达到,他也要表一表自己的决心了。
“史书中过慧易夭的例子并不罕见,贫僧来时就已经做出谋划,有殿下再次出手,此举应能功成。”
对于刺杀王驾的举动,道衍和尚的信心其实没有多高,因为自古以来干这种事的无一不是风萧萧兮易水寒。
但任何事只有去做了,才能知晓最终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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