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当年库房起火之事针对的人是燕长琴。并且已经算计成功,陈康平有惊无险,受伤害最深的是燕长琴。
一般女子,被人典当过后,好多受不了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寻死。
燕长琴倒是没死,可她回来之后一直没有冒头。也就是最近这一段才重新走到人前。
张管事心里明白,和陈康平之间有和好的可能,但如果加上燕长琴,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他心里暗暗叫苦,再次道:“真的是胡家人算计你,我只是被迫。”
柳纭娘颔首:“李东家应该能理解你的苦衷。”
张管事:“……”理解个屁哦。
无论当年真相如何,他确实是用不好的毛料替换了好料子出来,并且故意在库房里放了一把火。哪怕他保证不会烧到好毛料,落在东家眼中,就是自家库房被人点了火。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他讹诈陈康平的事。
身为下人,可以机灵,但却不能仗着主角的风光欺负普通百姓。
眼看燕长琴一副非要告状的模样,张管事真的慌了:“陈夫人,关于当年的事,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伤害已经造成,您就算把我打死,事情也不可能重来。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是很有诚意的,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尽力办到。”
柳纭娘面色淡淡:“我只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这就是没得谈了。
张管事心里失望无比,又说了几句,见她还是那副冷清的模样,只得讪讪告辞。
离开后,他没有歇着,立刻就去了胡家。
当年的事是他和胡水林一起算计的,现如今即将事发,当然要一起想对策。
张管事走了后,陈康平有些头疼,坐在椅子上半晌没反应。
柳纭娘闲闲喝茶。陈康平回过神来,看着面色冷清的女子,歉然道:“是我对不起你。”
柳纭娘轻哼一声:“你才知道?你对不起我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也不想听你的道歉。这件事情,我不只要告诉李家,还会去衙门告状!”
陈康平是一万个不愿意和衙门扯上关系的,面色格外难看:“胡水清害你,我帮你教训她。但衙门……咱们家做着生意呢,扯上了衙门,影响的不只是名声,还有白花花的银子。”
柳纭娘颔首:“那么,我等着你给我的交代。”
她起身出门,有管事过来,说陈父一整天水米未进,整个人蔫蔫的,再这么下去,怕是要不成了。
曾经的燕长琴是真正把陈家老两口当作亲人的。不过,那些情谊在二人试图跪她,其实是逼迫她去做典妻时就已经消失殆尽。
说到底,无论老两口嘴上说得多好听,他们都没有真正的把燕长琴当做自家人。尤其是做下决定的陈母,她自己也是女人,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对女子的伤害,那几乎能毁了人的一生。可她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是毫不犹豫地逼迫燕长琴。
当然了,人都要分个远近亲疏。燕长琴在此事上并没有责备他们。她恨的是回来之后一家人对她疏离漠视的态度。这也罢了,她无所谓一家人怎么对待自己,可陈康平竟然试图打死陈明忠,而知道这事陈家老两口竟然没吭声。这已经不是偏心,而是整颗心都挂在了胡水清母子三人身上。
有这些前情在,柳纭娘并不会在乎老两口的生死,等他们死了,好生把人葬了就是。再有,陈康平虽然时不时头晕,但也能照顾自己父亲,轮不到她来操心。
稍晚一些的时候,柳纭娘就得了消息。陈康平写了一封休书送给胡水清,还命人将她送回了胡家。
胡水清大吵大闹,不肯离开,到了柳纭娘院子外时,更是翻下了担架:“燕长琴,你个恶毒的妇人,你不带得好死。”
彼时,柳纭娘刚刚洗漱过正在擦头发,听到外头的动静,门口的丫鬟有些紧张:“夫人……”
柳纭娘起身出门,老远就看到几个婆子手忙脚乱地把胡水清往担架上放。
“你会有如今下场,是你咎由自取。我不会就打了你一顿,又没逼你去给人做典妻,哪里恶毒了?”
胡水清狠狠瞪着面前的女子:“燕长琴,你太会装了,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么恨我……”
柳纭娘扬眉:“如何?”
胡水清咬着牙,不肯再说话。燕长琴就算不恨,胡水清也是容不下她的。柳纭娘挥了挥手:“赶紧把人送走,回头把院子打扫干净,我不希望再看到这个府中有属于她的东西。”
听到这话,胡水清心弦一颤。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衣衫首饰包括家具器物都容易消失,一把火就能烧光。可她生下来的两个孩子……那是活生生的人,怎么消失?
胡水清想到面前女人狠辣的手段,饶是她会算计,你还是比不过燕长琴,她在路过陈康平的院子时,又开始大吵大闹。
陈康平听不得吵闹,又特别厌恶胡水清,命人将她抬走。
可胡水清学聪明了,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放在自己脖颈上:“陈康平,你若不见我,我就死在这里。”
家中已经办了一场丧事,若是胡水清又死,不说外人会议论。陈康平也不愿意为这个女人办丧事。
在他看来,自己会落到如今的地步,皆因为胡水清的算计而起。如果没有她,自己一家团圆,温柔和顺的燕长琴不会变成如今这副狠辣模样。
陈康平走出门,面色格外难看,语气也不好:“你待如何?”
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胡水清有些恍惚。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年为何着了魔似的非要伴在他身边。其实,在挨打之前,她一直深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可现在看来,她好像错了。
胡水清很快回过神来:“夫君,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在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我爱你更深,你休了我……我不怨恨你,因为确实是我做错了,我错在与你相遇太晚,但是,我不后悔。”
她伤还未养好,折腾了一场,很是虚弱,说这些情话时语气殷殷,配上她失落的神情,着实动人。
陈康平无心欣赏,头一阵阵发晕:“被你这种女人看上,老子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都快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了,你还在这里说……呕……”他吐了出来。
胡水清:“……”
她脸色格外难看,也收起了脸上的情意,道:“我非要见你,一来是想说明自己的情意,我所有的算计,都是为了陪在你身边。既然你厌恶我,我不会让你为难,你让我走,我走就是。但是,我要把两个孩子带走。燕长琴出手狠辣,我不放心他们。”
陈康平皱起眉来。
他曾经确实真心疼爱过两个孩子,但是,小女儿不敬长辈,对待从小就疼她的祖母都毫无感情,对他这个父亲应该也差不多,指望不上的。至于陈明耀,这孩子也没心,不过,他很会读书,日后说不准有大造化。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再有一两年自己就是秀才的父亲,这么把人送走,凭什么?
“你可以带走明韵。”陈康平肃然道:“至于明耀,回头我就把他送去私塾,不会让燕长琴插手他的事,你尽可放心。”
胡水清提出带走孩子,并不只是因为担心燕长琴冲两个孩子下手。还因为……她想分家。
陈明耀身为家里的男丁,还是很有前途的那种,至少也要分一间多铺子吧?不住在这个府里,也该补偿一二,那么,分两间铺子也不过分。
“我想亲自管教孩子。”
陈康平看出来了她的想法,愈发厌恶这个女人,说什么真心,其实都是假的。她和燕长琴一样,只想分家里的东西。
“胡水清,你以为老子是跟你商量吗?”他呵斥道:“你们是手断了,还是腿断了,抬个人都抬不动?”
边上的婆子回过神来,摁住胡水清,飞快将人抬走。
陈康平想了想:“把陈明韵也给她送去。”
柳纭娘冷眼看着,并不开口阻止。
胡水清被休出门了。
此消息一出,和陈家来往的人都挺意外。
“这夫妻到底是原配好。”
“是啊,燕长琴沉寂多年,如今一出手,直接就把人给撵走了。任她再风光都没有用。”
“听说陈康平病得很重,铺子里的事完全管不了,最近都是燕长琴看着……换了谁,都容不下胡水清这么个狐狸精。”
……
柳纭娘在插花,手中拿着一把剪刀,修剪多余的枝叶,头也不回地冲着身后的陈明忠兄弟俩道:“说胡水清是狐狸精,狐狸精招谁惹谁了?她也配?”她转身:“张管事跑了么?”
陈明忠点了点头:“全家已经不在城里了。”
柳纭娘嗤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在李家多年,若是跑的时候不够谨慎,露出了以前攒的银钱,只会死得更快。”
陈明忠欲言又止,道:“娘,我听说胡家那边给明韵定亲了。”
柳纭娘嗯了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就陈明韵那个狗脾气,在哪里都过不好,没必要管她。
陈明忠面色一言难尽:“还有……清夫人,胡水清也已经定亲了。”
听到这话,柳纭娘动作一顿,诧异地看了过去:“她这么快就要改嫁?”
不是爱陈康平么?
那么多年感情呢,还有俩孩子在……柳纭娘听着就不信。
陈明义接话:“是,不过是胡家私底下定的,她这两天正闹呢。但是,她受着重伤,闹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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