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现在……是去哪里?”司机看着顾缘听手臂上的伤口询问道,“医院吗?”
他似乎没想到缘听小姐竟然能对他自己也这么狠心。
血淋淋的伤口看得人触目惊心,如果不做点儿处理措施,恐怕会更加严重。
“不用,直接送我回学校吧。”顾缘听静静道:“车上有医疗箱,我自己简单包扎一下就行。”
司机听罢,道:“好的。”
他主动帮身边小姐打开车门,长发少年坐了进去,眼眸淡漠嘲讽地瞥了一眼依旧处于发疯状态的贵妇人。
她状态很不好,有些下垂的面部肌肉使得她再怎么浓妆艳抹都挡不住那股子衰老感,像是已经六七十的模样。
也许女人曾经很美,可惜——她现在已经是个尽显疯癫老态的疯子了。
明明——她才四十四岁。
顾缘听不会同情她。
相反,他乐见其成。
年幼的伤害造成了心底浓重的创伤。
创伤结痂,似乎与肉体成了同气连枝,只要活着,伤就在那里。
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痛。
“曲音女士。”顾缘听忽然对着那个女人轻声道:“请好好休息。”
少年微微眯眼,狭长双目透漏着些许嘲弄般的怜悯——“毕竟,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周天的校园冷冷清清,同学们基本上下午才返校。
这周可以不用打扫寝室卫生,上周刚检查过,隔周一次学生会查寝,因此得要下个周日了。
陆仁嘉回到学校时才七点左右,回来之前他顺道在校外小吃街买了点儿早餐。
今天老板说不用过去,正巧算是给自己放一天的假。
校门紧闭,但是学生可以刷卡通过自动门进入。
他们的校园通行卡就是宿舍房卡,很方便。
陆仁嘉嘴里叼着一个小笼包,一只手提着装豆浆的袋子,另一只手刷卡开门。
清晨的校园很凉快,露珠未干,树叶和路边小草都显得湿哒哒的。
朝霞微光映照在这些颗颗饱满的水滴上,像是钻石般反射出微红的光。
少年推推眼镜,走进去。
他前脚刚进校门,后脚一辆黑色豪车便停在了校门口。
汽车刹车声音“滋溜”一声传进耳朵,陆仁嘉淡漠地回头看了一眼,瞥见劳斯莱斯,又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有些小好奇——毕竟几乎没有同学会在周末一大早来学校。
但谁一大早来不来学校又跟自己无关。
陆仁嘉站在学校大门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边吃完小笼包,将塑料袋扔进桶中。
手里的豆浆没有刚买时那么烫,这个温度喝刚刚好,他正打算用吸管捅破喝了,却忽的听见刷卡的滴滴声。
保安大叔笑着对进门的同学道:“周天来这么早啊缘听小姐。”
“是啊,没什么事儿,倒不如一个人在寝室待着,自在些。”
他说完微微一笑,朝着单人间宿舍的方位走去。
学院除了两人间四人间,还有这种更加舒适的单人间。
但是单人间数量少,住宿费也很贵,并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得要有更强硬的关系才能进去。
贵族私立,处处存在着资本与阶级。
从入学起,他们就被划分了三六九等。
两极分化的食堂。
贵到离谱的超市便利店。
学院内部设置的休闲会所和购物街也都是各种大牌的奢侈店铺。
一般小康家庭的学生在这里很难度日。
因为太贵了。
然而很多家长们却挤破头了想把孩子送进来。
他们不在乎孩子是否真的能够学到东西。
毕竟来这里,他们大部分人的目的只有——人缘关系。
与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打好关系,基本等于攀上了高枝。
毕业以后随便跟着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少爷做事,那么一家子就幸福了。
当然也有真正进来学本事的孩子,他们一边学习,一边交际。
两手抓,丝毫不误。
其实后者本质上也算是同前面一种没什么大的差别。
只不过后者更加努力刻苦,没有想过一劳永逸。
陆仁嘉其实属于后者,然而少年在交际这一块儿实在是太烂了。
烂到令人发指。
自己也佛系,当空气真当习惯了。
虽然有时候会对这种被动技能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很平静的接受现实。
*
手中吸管还没有插进豆浆杯。
他静静看着那个走入校门的长发女孩,顾缘听今天穿着印有骷髅头的黑色长袖外套和表达抽象艺术的深蓝色T恤,裤子是漆黑的工装牛仔短裤,直接将其白皙的大长腿衬托的更加修长好看。
白色的运动鞋使女孩的身上富有朝气,脖颈间的黑色颈环依旧是那种暗黑系非主流的锁环款式,一眼望去,如同前几年非主流暗黑系杀马特的文艺复兴造型!
一眼!
便抓住了陆仁嘉的视线!
他怔在原地,小心脏噗通噗通跳。
——酷爆了。
顾缘听今天造型完全舍弃了之前温婉贤淑高贵优雅的感觉,变成了地地道道的暗黑潮女款。
这种是陆仁嘉完全抗拒不了的酷帅狂霸拽。
推推眼镜,就在女孩擦过他身边的时候,少年面无表情地眨眨眼,忽然转过头看向顾缘听,开口道:“早上好,缘听小姐。”
平静无波的语调,同心中的激荡截然相反。
他就像是被雕刻而出的石像,任凭心中怎么汹涌澎湃,脸上都是一番淡漠平常的样子。
顾缘听一愣,回眸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早上好,同学。”
说完继续向前走。
再没有多余的话语,像是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简单打了个照面。
但他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身后那少年声音便又传来:“缘听小姐,你受伤了吗?”
“!”
顾缘听顿住。
黑色长袖外套将他的两条手臂遮掩的十分严实。
流血的伤口也早就在车上时就用纸巾擦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直接简单缠绕上了一圈歪歪扭扭绷带。
长发少年面色冷下,但在回头看向那戴着黑框眼镜的同学时,却又瞬间变脸,换上公式化的招牌微笑:“没有,同学,你怎么会这么说呢。”
陆仁嘉直视着他的双眼,语调平静,又笃定:“你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
“……”
镜片下的双瞳精致冰冷,在他相当确定一件事情的时候,少年的眼瞳里,就会浮现这样严肃认真的神色。
“你大概是感觉错了。”顾缘听勉强道。
“缘听小姐不用担心什么,我会一些包扎手法,可以给我看看你的伤口么?”他推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精亮的光,竖起大拇指信心满满道:“放心,我很专业。”
顾缘听:“……”唇角的微笑僵硬几分。
这种被素不相识之人问话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尤其对方说话还是这么的直男普信!
心里升起厌恶,也懒的再伪装什么,长发少年心中烦躁,直接开口道——“我说,你脑子是有什么大病吗?!”
“噗——!”有病。
一箭穿心!
“我这么明显的拒绝你这猥琐白痴听不出来吗?!”
“噗噗——!!”猥琐白痴。
双箭合璧!
“你这家伙——”顾缘听微笑着,瞳色冰冷,盯着面前头发略微凌乱还戴一副土到掉渣黑框眼镜的家伙,毫不客气地继续输出:“到底是个什么极品变态普信男啊?!”
“噗噗噗——!!”极品变态普信。
三箭无敌!
最后,万箭穿心——“滚啊!!!”
胜负已定。
*
“……”
陆仁嘉垂眸,长长的刘海甚至将巨大的黑框眼镜给遮掩了大半。
他捂着胸口,像是那里真被射穿了好几箭一样。
这么一吼出来。
顾缘听忽然发现自己心情似乎舒畅了不少。
手臂受伤时憋得火好像也全部发泄完了。
虽然这是自己故意受的,但被那疯女人给划伤,怎么说少年心里也有些怒意。
面前之人低头的模样看着真像是被自己的话语打击到了。
一语不发,整个人丧丧的蹲在那里,背对着自己,一只手捂胸口,另一只手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看着犹如一具干瘪瘦弱只会吐魂的躯壳,衬得周围颜色都黑白了几分,空气也弥漫起一股子极致的丧味。
嘴巴里甚至小声呢喃重复——“有病……猥琐白痴……极品变态普信……”
“有病……猥琐白痴……极品变态普信……”
顾缘听:“……”
他难以言表地盯着少年背影,虽然从背后看那凌乱的头发造型更加土的掉渣,但配上他这深受打击般的状态神色,竟也莫名多了几分可怜,让刚刚吼完他的长发少年感受到了一丝丝的负罪感。
“……”
红唇微抿。
顾缘听踟蹰片刻,忽然问:“喂,你没事儿吧?”
“……”少年语调幽幽道,眼底浮现的黑圈像是重症失眠患者,如幽灵吐魂般回答着:“我没事,缘听小姐,或许我只是生病了,白痴了,普信了……”
顾缘听:“……”
他深呼吸一口气,微微蹙眉,扶着额头道:“抱歉,我刚才语气冲了。”
“但,我还是真挚的希望,同学你能够别管太多,我没受伤,也不用你包扎,别再跟我说话了,我只会觉得烦。”
这回语气没那么冲,但话语间的意思还是有够伤人。
如果顾缘听真是女生,或许他早就报警告骚扰了。
说完这些,顾缘听没有再理会蹲在上的少年,转身就走。
但下一秒——
“请等等,缘听小姐。”
顾缘听:“……”
他藏在衣袖中的拳头慢慢捏紧,忍着想要打人的冲动,转过头吼道:“还有什么事儿吗同学?!”
这吼声似乎暴露了一点儿本音,但处于气头的少年并未注意。
回过头,话语刚落下,却只见着刚才蹲着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站起,将手中一杯还没有喝的温热豆浆递到他面前,平静地说:“请问这个你要么?”
“……”
*
——熟悉的场景。
顾缘听终于又想起来了。
面前这个凌乱头发戴着黑框眼镜的土鳖家伙。
貌似就是之前给自己送过三次东西的人。
“……”
虽然衣服穿的依旧整洁干净,可是他的头部形象简直给人印象大打折扣。
“原来是你啊。”顾缘听道。
他似乎服了,伸出手,接过陆仁嘉手中豆浆,“谢谢,我走了。”
“缘听小姐。”
“你他妈的还想做什么?!”长发少年终于没忍住爆了粗口。
然而下一秒。
面前的少年,却只是淡然地推了推眼镜,神色平静,没有丝毫紧张生气或是起伏不定的情绪,如同万年被静谧平淡岁月所打磨过后的安稳沉寂,静静道着——
“手臂伤口太深的话,歪歪扭扭的简单包扎不起作用,会造成二次出血,因此回寝室以前,还是去一趟校医务室,将绷带拆了,请医生帮忙消过毒,上完药以后再重新包扎一下吧,不然很有可能被细菌入侵,导致伤口溃烂,或是其他重大疾病。”
他说完,面无表情地转身,第一次在顾缘听走之前,先离开了这里。
背影平淡。
步履平缓。
就像是淡薄一切游走世间的外来者。
明明洞悉所有,却又平淡如常。
“……”
手臂发疼。
似乎正如少年所说,它真的二次出血了。
些许血腥味,他自己也终于嗅到。
顾缘听垂眸,雌雄莫辩的俊美面孔透着几分古怪和别扭。
没有说话,他微微抿唇,转身就走。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方向——是校医务室了。
*
陆仁嘉走了不到一分钟。
忽然,熟悉的少年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意思,问着——
“班长怎么这么笃定,刚才那女同学的手臂,受伤了呢?”
陆仁嘉脚步一顿,转过头便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宁缺。
少年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看来烧虽然退了,但是身体还不算好。
宁缺唇角勾勒着薄凉的笑,漆黑如墨的双瞳落在陆仁嘉身上,一动不动,像是在审视什么。
“……”
过了两秒,陆仁嘉道:“我真闻到了血腥气。”
“但女人有血腥气不一定是因为受伤,你却十分笃定她手臂有伤口,为什么不认为是生理期呢?”宁缺礼貌温和的质问着。
“……”
空气忽然沉默片刻。
等到白净少年漆黑的瞳色更深,并且更加审视时,那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才忽然像是如梦初醒般,摩擦着下巴开口道——
“对啊,我忘了还有这个可能性了。”
宁缺:“???”
他看着面前班长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和一只笔,唰唰唰地写起什么东西。
略微好奇的少年不自觉凑近两步,勉强笑着,问道:“……班长,你在写什么?”
陆仁嘉推推眼镜,厚重的镜片反射出一道精亮的光,像是又发现了什么重要东西一样,道:“宁缺同学说的很对,这几天,很有可能是缘听小姐的生理期呢。”
——得记下来!
“……”
清晨的风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冷。
这一刻。
宁缺觉得。
班长,果然还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推测他舔狗的程度。
无语至极地冷笑一声,少年道:“班长,借用学委的话——”
他呵呵道:“去死吧。”
——无可救药的舔狗。
真是——越想越气呢。
------题外话------
晚安!!!
昨天在作话提了一下目前倾向于买股这件事。我发现很多人留言还是很喜欢宁缺,之前看你们的一些吐槽评论,还以为大家其实都对他没什么好感QAQ,然后今天看留言大家原来都挺喜欢他的啊,所以还是按照简介,宁缺!!
这章四千字,多加了两千!!算是加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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