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空静谧, 月光如练。
桑桑的脚丫子一抖,晕乎乎地撑开眼皮,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雕花楠木桌的下方。
一张泛着金绿流光的绣布, 垂落在地,遮住了外面的景象。
咕咚!
桑桑一咽喉咙, 颤巍巍地翻身爬起,小脑袋拱啊拱的, 从绣布底下拱了出去。
这是一座修筑在花园池塘上的凉亭, 雕楹玉磶,玉炉生烟。淡紫的纱帐轻轻晃动。琉璃灯罩坠挂着流苏,烛芯在夜风里嘶嘶燃灼。暧昧的腻香萦绕在空气里,却盖不住近在咫尺的一阵湿润的血腥味。
就在距离桑桑不远的地上,横着一具男人的尸体。观其衣着打扮, 以及那头浓密的黑发, 这应该是一个正当壮年的樵夫。
可如今,他的尸首,竟是眼珠暴突, 双颊凹陷,两块颧骨突兀高耸, 皮皱肉缩, 如同一具苍老的干尸, 胸口还被刨出了一个血糊糊的窟窿。血喷溅得到处都是。绢纱灯的穗子,木柱子的阴雕凹痕, 长满青苔的石阶……桑桑垂下视线, 瞧见自己的两只前爪也踩到了血。
桑桑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桑桑是一只妖怪。
这个世界上, 有千百种妖魔鬼怪。其中, 既有九尾狐、獓狠这样赫赫有名的大妖怪,也有桑桑这一类名不经传、连个正式称呼也没有的小妖怪。
她这一族妖怪,原形很像仓鼠,淡黄毛发,圆头短尾,半圆耳朵。因为体型太小,战斗力也弱,经常在其它妖怪的食谱上榜上有名。
昨天,桑桑在山里觅食,就很倒霉地被一只魅妖抓住了,当成下酒菜,带回了老巢里。桑桑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两眼一翻,四脚朝天,晕了过去。
那些魅妖看她这么没用,还围着她,咯咯地怪笑了起来,随手将笼子搁置在了厨房里。
哪知道,她们才一走,笼里那小妖怪就鬼鬼祟祟地睁开了一只眼——这些魅妖大概都想不到,这只完全不被她们放在眼里的小妖怪,竟是在狡猾地装晕,骗得她们放松了警惕。
趁着没人看管,桑桑用了吃奶的力气,冲破了桎梏。结果,这座宅邸的外墙布下了严密的结界,她离开了笼子,却逃不出这个妖窝。
天色越来越暗了,魅妖都是入夜后出来活动的。桑桑忐忑又害怕,在花园里转了几圈,决定先找个旮旯藏起来。躲了一会儿,她突然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香味,稀里糊涂地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旁边已经多出一具被吃剩的尸体了。
魅妖是一种以吸食活人的血肉精气为生的妖怪,尤其喜欢年轻男人的精血。她们一般在太阳下山后才会出现,披着风华绝代的女子皮囊,诱惑男人行床笫之事。在攀登至极乐的时候,冷不防撕开人皮,在身下男人惊恐的惨叫声中,张开血盆大口,开始享受新鲜的血肉盛宴。
只需一盏茶功夫,就能把一个壮汉活生生地吸成干柴。
看这情形,多半是昨晚有一只魅妖在亭子里进食了。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命大,在血腥味和香炉烟雾的双重掩盖下,那只魅妖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吃饱喝足就走了。
桑桑耷拉着小黑豆一样的眼睛,捂着鼻子,苦恼地坐在绣布后。
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这儿的血味太难闻了,要不然,先换个地方躲着,再慢慢想下一步?
桑桑揪了揪肚子的毛,准备悄悄爬出去。亭中烛火,突然微微一暗。
一种危险的直觉,猛地攀升至脑髓。桑桑慌忙往后一退,滚出了好几圈。同一刹那,一簇森寒雪亮的剑光,荡破空气,迎面袭来,无声削断了她右耳后方的那一撮飘逸的银色软毛。
桑桑一僵,尾巴打直了。摸到那撮毛秃了,她面上极快地掠过了一丝羞愤之色。
华美的绣布被剑气掀飞了,桌底的阴影,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月白衣袍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黑发束成马尾,姿仪极美。乌黑的眼珠,倒映着一池灼丽的烛火,明净而凛然。
他手中的仙剑,清辉皎皎,剑尖不偏不倚地抵住了她的肚子。
桑桑:“……”
与此同时,少年定睛一看,看清了自己剑指的妖怪的全貌,似乎也有些意外。
这只毛茸茸的玩意儿,身体无处不圆,张开四肢,都没有他的拳头大,像是鼠类,耳朵后方,生了两搓长短不一的银毛。一双黑漆漆的绿豆眼正惊恐地望着他,两条小短腿也颤啊颤的。突然,她两只淡粉的前爪合了掌,像人类在求饶,可怜巴 巴地冲他作起了揖:“道、道长,求你不要杀我,我只是恰好路过的!”
与有些滑稽的原形不同,这妖怪的声线,居然是一道甜糯软和的少女嗓音。
少年微微一愣。转瞬就回了神,冷着脸道:“好一个‘路过’,那你如何解释你手上那些血迹?”
“这里是魅妖的巢穴,我是被她们当成食物捉回来的,好不容易跑出了笼子,却翻不过围墙,我就躲在了这里。没过多久,我闻到了一股香味,晕了过去。一醒来,旁边就多出了一个死人,他的血还溅到了我身上。”桑桑努力缩了缩肚子,好离对方的银剑远一点,委委屈屈地叫冤道:“他真的不是我杀的。我都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肚子都是瘪的,不信的话……我可以让你按一下。”
“……”
听了她的辩解,少年蹙起了好看的眉。
桑桑眼巴巴地看着他。
少年思索了一阵,似乎有了决定,剑未收起,只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乾坤袋,望着她,清晰地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真的被掳来的,还是为了骗过我,好找机会去通风报信。所以,我暂时不能放你离开。”
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桑桑就奓毛了。
这人居然怀疑她是魅妖的手下,还想把她装进乾坤袋里!
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鬼地方,她是打死也不会进去的!万一这家伙出尔反尔,或者道行不济,被妖怪杀了,那她就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可是,对方的修为显然比她高得多……她打不过他,还能怎么反抗?
来不及想好对策,少年已一撩下摆,单膝蹲了下来。他的家教应该相当好,随意一蹲,后背也是挺直的,仪态十分端正。正要将她请入乾坤袋,突然,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动作一停。
桑桑一扭过头,也察觉到了异样——这座昏黑安静的院落中,原本若有似无地弥漫着的妖气,开始迅速地变浓。
明明没人点火,沉寂的廊灯,却一盏接一盏地燃了起来。笼罩于夜雾深处的厢房也亮起了火光,窈窕的暗影映在窗纸上。房间深处,隐约传来了丝竹乐响和女子娇俏的声音。
不好,夜深了,魅妖们都要出来了。
“吱呀——”
亭子的四面八方,数扇房门同时推开了。披上人皮的妖怪,娇声嬉笑,摇着扇子,踏出了房间。
桑桑头皮发麻,抬头,看到她眼前的少年的眉宇间也透露着一缕凝重之意,握紧了剑,仿佛想动手,又在迟疑什么。
嗯?
桑桑一眨眼,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乾坤袋,她决定赌一把,默念数声,在白光中,化成了人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起了地上那张金绿色的绣布,裹住身体,随即,伸长手臂,勒住了少年的腰。
纵然对她有防备,也料不到她有此一招,在猝不及防之下,少年被她扯倒了,压在身下。肩胛骨撞上地毯,他拧眉,就对上了一双潋滟的小挑眼。
这只小妖怪的人形,和她声音的年龄相仿,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容色平凡,偏生,长了一双妩媚上扬、令人过目不忘的眼睛。一头青丝如雾散开,肌肤半遮半掩,腻白柔嫩得直晃人眼。
少年浑身一僵,色若融霜的肌肤,染上了恼怒的薄红,低喝道:“下去!”
实际上,这小妖怪虽然不着寸缕,但双方离得太近了,反而看不到什么不该看的地方。只是,他平生从未和任何人这样亲近过,有些陌生的心慌,觉得怀中躺的是一只烫手山芋,想推开她,也无从下手,不知应该碰哪里。
“我这可是在帮你!看你刚才想动手又犹犹豫豫的样子,不就是因为修为不高,担心一打起来,会把所有魅妖都吸引过来,才不敢动手嘛。”桑桑居然比他还理直气壮,竖起眉毛道:“明知道打不过,还愣在原地,你不要命啦?”
被这小妖怪下了“修为不高”的判词,少年抿着唇,没有吭声。
见状,桑桑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有些庆幸——好在没被他收入乾坤袋。
当然了,她可没有那么好心,平白无故去帮一个用剑指着她的修士。
只是因为,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魅妖比起来,这个少年,至少有情可说,也是带她突破结界的唯一希望了。他要是死了,她就更难离开这个地方了。
帮他掩饰,就是在帮自己。
承了她的恩情,过后,他应该也会客气一点儿,不会再把她装进乾坤袋了吧?
这时,瞥到了几条人影在往亭边靠近,桑桑也有些紧张,不敢再说话了。
权衡了此刻的利弊,少年指节蜷紧,也 放弃了争辩,手腕一转,将露在外面的半截长剑,往衣服下面藏去。
两只魅妖扭着腰,经过水池边,不经意看了一眼亭子,隔着轻舞的薄纱,只看到了一双在地上纠缠的人影。大概以为是同类在进食,她们并未起疑,很快就走远了。
等她们离去,桑桑那颗蹦到了嗓子眼的心脏,重重地落回原地。她动了动,忽然感觉到有个硬而扁的东西硌着她的手臂了,有些疑惑,直接将手探进少年的衣襟里,摸了一下。
“你……”
原来,硌着她的是一块温润的翠玉,上面有一个繁复而陌生的家纹,以及一个名字。
“江折容?”桑桑小声念了出来,好奇道:“这是你的名字吧。”
显而易见,这不是说话的好时机。瞥见又有魅妖走近,桑桑把玩了这块玉石片刻,就塞回了他的衣服里,继续噤声。
夜风清凉,灯火旖旎。
身上的少女并不重,江折容的下颌线,却一直是紧绷的。
家训有云,非礼勿视。他想闭上眼,什么也不看。但为了保持警惕,又不能这样做,只能偏开目光。
修道者的五感皆比常人灵敏。他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的一股很淡的甜香味,类似于桃子。在亭中的腥味与甜腻熏香中,显得尤为清新可人。江折容有些懊恼,头一次希望自己的嗅觉可以短暂失灵一会儿。
多亏了这座亭子离岸边有一定距离,又有薄纱和旁边那具尸体的血味做掩饰,此后,又有好几拨魅妖经过池边,甚至还停留了不短时间,都没有发现亭中的玄机。
好不容易,花园里终于静了下来,魅妖们都转移到了前院的宴厅里了。
听不见脚步声了,桑桑才悄悄抬头,支起身体,环顾四周,松了口气:“那些魅妖好像都走了!我们安全了!”
她撑地一坐起,绣布下滑,烛火恰好将那抹纤柔的侧影投在了侧面的那张薄纱上——腰肢自然下塌,曲线柔婉,颤如海棠。可惜,这妙曼的光影只持续了一瞬,她就迅速缩小了,变回了原形。暂替了衣服的绣布,也软塌了下去。
四下无人,江折容深吸了一口气,也一手撑地,迅速坐了起来。
桑桑蹦了一下,催促道:“小道长,趁现在,我们赶紧翻墙逃吧!”
她变回了毛茸茸的样子,江折容总算自在了几分,目光也有着落之处了,他摇头,言简意赅道:“不可。我今日来此,既为除妖,也为救人。”
“什么?”桑桑一瞪眼,一句“你想找死吗”差点脱口而出。
“时间不多,先随我来。”
江折容反手持剑在身后,快速地轻声地沿着长廊,朝前堂走去。桑桑不想跟着他作死,又害怕落单,只好也施起妖法,追了上去。反正形势一有不对,她就撒腿跑。
这里原本只是一座荒芜多年的宅子。莺窗绣帐,宝鼎玉床,都不过是妖怪的障眼法。那些不见光的角落,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厚厚的尘埃结在了腐朽的房梁上。
宴厅越来越近了,饮酒作乐的声音,从虚掩的门中传出。来到了花园的假山石前,江折容停住了步伐,低声嘱咐她:“藏好。”
桑桑连忙点头,爬到了假山石的缝隙里。
她本来以为,江折容要用什么迂回的办法来救人,比如引蛇出洞、调虎离山。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从正门踏入,走进了满是魅妖的大厅里。
宴厅里,早已是一片不堪入目的靡乱光景。五六个被诱来的男人,喝得醉醺醺的,左拥右抱,被十来个衣衫不整的魅妖簇拥在中间,早已失去了神智。
两扇沉重的大门,砰地被一脚踢开。在场的魅妖都吓了一跳,花容失色。但看清了来者只有一人,远不及己方的数量多,她们竟然都有恃无恐,咯咯地娇笑了起来:“快看,好俊俏、好生嫩的小道长啊。”
置身在这些大胆的言语挑逗里,江折容丝毫不受其影响,冷着脸,目光快速掠过了在场的人质,心里有数后,就毫不留情地挥出一剑。
清凌凌的剑气横空扫过。酒盏应声碎裂,还一连掀翻了数张案几。魅妖们勃然大怒,纷纷推开了怀中的男人,狰狞地扑了上来。
江折容神情沉静,雪亮剑光如惊鸿,游走在群攻里。每出一剑,就会削去一双魅妖的脑袋!
桑桑趴在假山石上,目瞪口呆地观战,两颗小板牙都不知不觉露了出来。
江折容的修为……比她想的要厉害多了。这么多魅妖一起打他,他都应对得了。那么,刚才在亭子里,他为什么犹豫着不动手?
难道 说,因为当时还没找到人质,江折容担心打草惊蛇,反而会害了他们,所以才隐而不发的?
天还没亮,这场打斗就已经决出了胜负。江折容站在一片狼藉的宴厅中,将长剑归鞘,快步走到角落那几个已经晕过去的人质跟前,蹲下来,检查起了他们的气息和脉搏。
桑桑从假山落了地,跑到宴厅门口,探头一看,瞧见地上散落着一些魅妖的衣服,衣服堆里,还露出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布袋。
嗯?那是……
桑桑的眼珠子咕噜一转,绕开挡路的桌椅,故意高兴地自言自语:“太好啦!这里好多衣服啊,我终于可以化人形了。”
江折容正在给一个男人号脉,听了这话,手微僵,没有回头。
在他背后,桑桑化成人形,挑了一件合身的衣服换上,不动声色地将那个小布袋捞到了袖子里。然后,她走上前,在江折容身边蹲下,眨巴着眼道:“小道长,你刚才好威风啊,你没受伤吧?”
江折容摇头,不太在意她的恭维。检查完最后一个人,才收回手,吁了口气。
“怎么样,他们没事吧?”
“无碍,只是吸了迷香,晕过去了。”
桑桑期待道:“那……小道长,既然魅妖都死了,我也可以走了吧?”
江折容眉心微蹙,沉吟了一下,才说:“稍等。”
虽然从种种行径上看,这只小妖怪都没有参与魅妖的恶行。只是,据他自幼所学和除祟所见,一些合伙作恶的妖怪,在被逼到末路时,其中一方为了活命,临阵倒戈,装作无辜的例子,也很常见。
谨慎起见,等这几个人质苏醒了,仔细盘问清楚,再放这小妖怪走,才是最妥当的做法。
“你还怀疑我是魅妖的手下吗?”桑桑托腮,“那好吧,我等他们醒……”突然,她目光一定,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惊恐地指向了他后方:“小心!你后面!”
江折容一凛,不疑有他,抓起了剑。
乘着他转头的一刹,桑桑磨着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藏在手心的一张黄符用力拍在了他的背上。
——这张定身符,来自于她刚才从地上捡的那个小布包,那是江折容在杀魅妖时,不小心从袖中落下的。
遭到她暗算,江折容的动作瞬间被定住了,愕然道:“……你!”
“你以为我傻啊,结界都消失了,我干嘛还浪费时间跟你自证清白?还有,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出现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一占据上风,桑桑就冷哼了一声,摘下了装可怜的面具,露出了真面目:“不仅冤枉我,还把我耳朵后面的毛都削掉了一半!”
一想到自己光秃秃的耳后,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一族妖怪,原形和人形有各自的审美标准。江折容削了她的耳后毛,就相当于把一个爱美的女孩子的刘海剪成了狗啃刘海,试问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本来还在想,你杀了魅妖,也算是救了我。若你直接放我走,我就不和你计较之前冤枉我、还削了我那撮毛的事了。但现在,我是说什么都要报复回去的了。”
江折容的气息有些不稳,但仍极力维持着镇定:“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当然是……”桑桑捏着他下巴,端详他的脸,思索着应该挑个什么位置,也给他的头发剪一刀,让他丢丢脸。
孰料,就在这时,宅邸的墙外,传来了一阵人马的声音。
“二公子,我们来了!”
“二公子,你在里面吗?”
桑桑:“……”
江折容居然不是单枪匹马来的?同伴还这么快就赶到了……
她这样暗算江折容,要是落到了他的人手里,肯定没好果子吃。可是,机会这么难得,如果就这样放过他,又很不甘心。桑桑一眯眼,恶向胆边生,突然,抓住了他的肩,俯下了身。
肌肤相擦,江折容气息一滞,脸颊就传来了不轻不重的疼意——她居然“啊呜”张嘴,咬了他的脸颊一口。还恶意碾了碾,留下了一圈清晰可见的牙印。
江折容:“……!”
他的眼睫一颤,漂亮的眼睛不复冷静,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欣赏了一下这圈牙印,以及他错愕的表情,桑桑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她挑了挑眉,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布袋,得意地一晃,说:“你这一小袋符咒呢,我也全部笑纳了。山水有相逢,再见!”
撂下这句话,她就一溜烟跑了,消失在了日出前夕的青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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