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雨舒觉得要是聊聊天, 学校的小树林里也能聊,图书馆楼下还有好多软沙发,坐着也很舒服, 去酒店太贵了。
季淮说他累了,要躺着聊天, 拿出手机三两下就订好了酒店。
无奈,她只能回寝室拿了换洗的衣服, 跟着他出了校门,往学校前门的公寓酒店去。
两人到了酒店,季淮掀开被子要上床,见她带着妆:“昨天不是没睡好吗?把妆卸了, 睡个午觉。”
他这么一说,罗雨舒垂着眸, 不肯与他对视, 当下就拒绝:“我不睡,懒得卸。”
她觉得她难看死了,化着妆都难看,卸了妆就是丑八怪, 整个人陷入无比敏感又惶恐, 季淮说这话的时候,她很无助又没底气。
“怎么这么懒啊?”季淮又起身, 把窗帘一拉,又把房间里的灯关掉, 只留下床头两盏昏黄的小灯, 室内一下变暗,他重新上床,半开玩笑, “一会亲你的时候都是粉底,带妆睡着也不舒坦,去卸了。”
“我不想。”罗雨舒说着还有点自责内疚,站在床沿像做错了什么事儿。
季淮怕太激进引起她内心的负面情绪,也就没坚持,往里睡了睡:“你不想就算了,上来吧。”
她磨磨蹭蹭,上了床,睡下来,他伸手抱着她的时候,她身子微微缩了缩,可他好像真没什么别的动作。
躺了一会,他突然开口:“睡了吗?”
“没。”罗雨舒回。
季淮:“不困吗?”
“还好。”
其实她很困,眼皮沉重得很,就是睡不着,一到深夜,她就害怕睡觉,害怕到心律不齐,要么睡不着,要么嗜睡醒不来。
“看个电影?”季淮说着,伸手去床头柜上掏手机,打开了手机上软件,在选电影。
她见他举着手机,伸手要去拿过来替他分担,季淮就说:“没事,往我靠点,不然看得不清楚。”
他说完,伸手从她脖子下穿过,将她往怀中揽,换了只手拿手机。
两人一下贴得很近,罗雨舒紧张了一会,才慢慢松下来,看着手机上的电影思绪飘远。她看到搞笑的情节,眼底并没有情绪波动。
好像对是都提不起兴趣,觉得毫无意义,又开始想两人甜蜜的时候。以前他也经常这样抱着她看电影,有时候会故意看恐怖片,吓得她得躲在被窝缩在他怀里。
他总是取笑她胆小怕事。
罗雨舒慢慢合上眼,揪着被子的手轻轻松开,季淮等她呼吸均匀,慢慢把手机声音关掉,又退出软件,将手机放在一边。
她刚入睡,他怕她醒来,也没抽出手,闭上眼。这两天他都在熬夜改论文,比较疲惫,没一会就入了梦乡。
等他再醒来,一看手机,现在是下午三点半,怀中的人还在睡,他没立刻起身,只是手被压得有点麻,又有点口渴,等了一会,他才极慢地抽出手,慢慢下床。
床头有矿泉水,他拿起来旋开喝了一口,正准备喝第二口,身后突然传来哭声。
罗雨舒哭得很克制隐忍,眼泪一直在流,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他快步走过去叫了她两声,她没反应,就是一直哭,止不住抽泣。
“小舒?”季淮轻拍了她。
罗雨舒费力睁眼,胸口激烈起伏着,继续抽噎着。
她头脑清醒,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她累,累得抬不起手,浑身使不上劲,眼底透露着无助和恐惧,陷入自我焦躁不安。
“是不是做噩梦了?”季淮上了床,话语放轻,重新将她搂在怀里。
罗雨舒没说话,泪水继续扑簌簌成串滚下。
不是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最近经常莫名其妙就哭起来,她控制不住,因此觉得自己没用,又陷入了更深的悔恨中。
“没事。”季淮替她擦眼泪,低头看着她含笑说,“我刚起来一会,你就哭了,我得抱着才行啊?”
他也没在意她没回应,将人抱在怀里,随后见她哭得没停,他又抱着她坐起来,温声问她:“做了什么梦这么委屈?”
其实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好的现象,思想的重负已经转移到身体上,她随时可能崩掉。
季淮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你这段时间压力太大,哭了能缓解也行。”
这话让罗雨舒心里负担减少,把头趴在他肩膀上,哭了很久很久,慢慢有了点力气,思绪开始清晰起来,继续默默流眼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睛红肿得不像话,她还窝在他怀里,想要起身,被他按住,她哑着声带着鼻音说:“怕你腿麻了,我最近重了不少。”
“有吗?”季淮立刻否认她,“我觉得差不多,感觉不到。”
他这话让她得到一小点正反馈,她又试探性接着说:“杨芸她们说的,说我变胖了。”
变胖就变丑了。
“所以你不下来见我?”季淮失笑,“没什么变化,我觉得和之前一样。”
全面否认自己就意味着内心的框架和自信已经被打压磨平,过度自主过度敏感,若是一直还处于这个环境,打压就不断带来负反馈,会让人往深渊掉。
他不清楚罗雨舒是不是有抑制症,但现在肯定不能带她去看病,以她的性格和处境,如果确诊,无疑是雪上加霜,现在需要的是帮她建立自信和自我框架,这比药管用。
罗雨舒见他这么说,身子又松了一些:“可是我感觉也是,因为上个月不小心吃多了。”
季淮语气随意:“吃多怎么了?你要是觉得重了几斤,晚上就去操场跑一跑,过段时间不就回来了吗?你们女孩子对自己的体重要求真高,你胖个十斤八斤我也感受不出来,我能抱得动就行。”
罗雨舒:“胖了就变丑了。”
“胖了就变得更肉了。”季淮微微拉开她,在她脸色微变时,意有所指说,“肉肉软软的手感不就更好了?我喜欢。”
她脸色骤然泛起红晕,他身子往前倾,亲了她一下。
“你都不理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又忍不住更咽起来。他真的好过分,一直都没回她消息,留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她不断反思自己,不断怀疑自己,都感觉自己病了,就像迷路又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要工作,我也有压力,很晚才下班,没有心情。你的压力这么大,我更不会把坏心情传给你。”他说这话半真半假,一个实习生融入新环境,肯定难。
不想回她,的确是心情不好,没有多余精力去哄她了。
罗雨舒沉默,过了会了说:“你很冷漠,不愿意和我沟通。”
“我现在有不理吗?见了面我不热情吗?”季淮反问。
她没法反驳。
他又说:“你想沟通什么?我这不是主动提出和你聊天吗?现在可以聊,不是一定要隔着手机。”
“没想聊什么。”她越说声音越小。
季淮:“那就聊聊天你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压力这么大?”
她抿紧唇。
季淮:“考研失败有没有压力?”
“嗯,复习那么久,我很笨,什么都记不住。”她逐渐打开心扉,抽抽噎噎地哭,“不知道为什么记不住,注意力很不集中,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很早就准备了,没考上,非常挫败。她最大的优势就是会读书,现在都没考上,而且大家以为她这么认真一定能考上。
季淮从床头抽了纸巾,替她擦眼泪:“考不上就考不上,明年再考行吗?先调整心态。”见她抬头看他,他自嘲说,“你看我心态多好,工作太累,那就浑水摸鱼几天,领导为难,反正也是实习生就混着。我现在都没转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正,还经常被说教洗脑,但我知道他们都是画大饼,领导都是傻逼,只想压榨我的劳动力。”
他的话把罗雨舒逗笑,她抬手抹了抹流下来的眼泪,哭声止住。
季淮:“考不上不是因为你不优秀,下次有机会再考,就算真的考不上,也不说明什么,我就从来没想过考研,是不是比你更糟糕?”
她摇头,“不是。”
“你说是,我也没所谓,本来就是事实,但我转眼就忘了。”季淮揉了揉她点头,“过了就过了,行吗?”
罗雨舒想了一会,轻轻点头,“....嗯。”
季淮:“找不到工作是不是也有压力?”
“嗯。”她回答了下,简单说了上次应聘的几份工作,要么工资太低太低,要么别人就不要她,让她怀疑自己真糟糕,一无是处。
他觉得都是小事:“找到就要被压榨,同样也不开心,现在马上要答辩,不用着急。我们店就招人,随时都在招人,只要有人带去应聘,直接就能入职。毕业后你找不到工作,你就和我一起上班,好不好?”
她面露疑惑看着他,季淮笑开:“你以为学历很值钱吗?转正后才能多加两百块,干不到管理层,用处可能都不大。”
罗雨舒听着他的话,郁闷沉重的心是缓解不少。她还有来自家人的否定,罗兰一直以来对她的打压,不过这些她都没和季淮说,她在家里不受重视,所以避免谈家庭。
“傻不傻?”他捏了捏她肉肉的脸蛋,话语故作轻松, “胡思乱想,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她趴在他肩上,伸手抱住他,“你的压力不是也大吗?”
“压力还好,只是很烦。烦店里很多傻逼无用的事情,烦傻逼上司动不动开会画饼,烦店长动不动拎我出来批评,不过我都当他们是白菜。以前上学我也烦,考试烦,上学烦,老师叽叽喳喳我也烦.....”
他正说着,她起身看他,季淮挑眉:“我烦啊,每个阶段都烦,过去就过去了对不对?难道还记着那些烦心事?”
她不说话,他就多说点。
罗雨舒听着他的话,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她还以为他不愿意和她说话了。
她刚刚哭得狠,妆都化了,只能去卸掉,顺便洗了澡。等出来时,季淮还冲她招手:“过来,让我看看半夜不睡的小傻子黑眼圈有多深。”
罗雨舒捂脸,不愿意给他看。
他走过去,伸手拉开,低头瞅她:“还好,早睡几天就好了。”
闻言,她才慢慢松开手,鼓起勇气说:“她们说我不仅黑眼圈重,还脸色憔悴,皮肤发黄,没精没神。”
季淮又仔细看了她好几眼,突然笑出声:“你是皮肤太白嫩,才衬得黑眼圈这么重,粉底色号太黄,显得你发黄,睡两觉不就好了?谁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难道心情不好还活蹦乱跳?”
罗雨舒现在太需要别人肯定,她左右摇摆,不断得到正反馈后,眉眼间都缓了不少,“我回去好好睡觉。”
“今天晚上就开始好好睡觉。”他强调。
“好。”她听话点头。
季淮:“走吧,出去找家你喜欢的店,吃点你想吃的,然后回来睡觉。”
“我先去换衣服。”她走过去从书包里拿衣服,然后进浴室。
两人往外走时,季淮都能察觉到她脚步轻快不少,话语也渐渐多了,能和他聊天,还说着学校的趣事。
学校后面都是小吃街,罗雨舒想吃炒米粉,两人走进小巷里头的一家老店。
吃完晚饭,季淮牵着她回酒店。
天色渐渐黑沉,罗雨舒很快就困了,季淮上床躺下没一会,她就已经抱着他熟睡。
她睡得不算安稳,凌晨时醒了一回,还和他说了会话,一个小小时后才睡着。她睡得很沉,沉到她自己都有点忐忑,生怕又是嗜睡醒不来。
天渐渐亮了,罗雨舒正做着梦,有人在和她说话。她睁眼,季淮就站在床前,俯身亲了亲她额头,手附在她头顶,放柔声音:“我去上班了,给你买了早餐,一会醒来吃完再睡。两点退房,你可以再睡个回笼觉,然后自己回学校,注意安全。”
罗雨舒半睡半醒,很舍不得他:“嗯,你什么时候再回学校?”
季淮:“下个月可能每个星期都会回来,论文要定稿,还要交各中资料,不过得看看。”
她忘记自己回了什么,只是晕晕乎乎继续睡了,等醒来,没有胸闷气短的感觉,在床上恍惚好一会,以为在做梦。她转头看向床侧,没人在,桌上放着豆浆和蒸饺,证明不是梦,他就是回来陪她了,然后很早起床去上班。
罗雨舒打开手机,她和季淮的聊天界面上有一笔最新的收款,今天早上六点五十分他给她转了六百块,她收了。
他用她的手机收的。
她心绪涌动,给他发了消息,那一头很快回了语音:“我到店里了,马上要上班。你先不要找工作,就学校待一段时间,先把身体调养好,健康最重要。白天可以去图书馆看书,晚上去操场跑步,好好享受接下来的几个月。十五号发工资我再给你打生活费,不要有压力。”
以她性子,这笔钱收不下去,他好像又很懂她,接着又发了一条:“不用和我算得这么清楚,算得太清楚的两个人走不远,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以后还要好长的路要走,这才哪跟哪?”
.....
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敲在她心上,余震迟迟未消。
那杯豆浆糖分超标了,牛肉玉米馅的蒸饺也超好吃,她走回学校的路上,脚步前所未有的轻盈,阳光明媚又温暖,微风吹来,树叶沙沙像在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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