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和殷采在外头谈话,里头的人拼命竖起耳朵听,但也听不到,只见两人面色都不好。
殷采好像还骂了季淮。老板娘母亲轻哼一声,对着店里头的男人说,“肯定是来拿钱了,瞧瞧嫁的什么男人,蒙着眼睛嫁,也比嫁这个好!”
“帅,好看有什么用?”
....
别说以前,殷采就算结婚生?孩子后,还有不少未婚的小伙子?对她有意思,真是白白糟蹋了。
外头。
殷采的确在骂季淮,拳头紧握,眼底饱含气愤,不断质问,“你也没管过她,你管过她吗?”
她也气自己,没有发现女儿的异常,这个星期舞蹈机构那边都让去上课,为了月末的活动,全班就季子晴一个人没去参加,甚至都没回?来说。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啊。”季淮眉头蹙紧,还是很着急。
“肯定是为了省钱,只要交钱的活动,她就不会回?来说。”殷采说着望向他,一字一顿说,“因为她知道我没钱,她爸爸也不会给她钱。”
季淮被她看得心虚,强撑着说,“那是我没钱,有钱我会给!”
殷采没说话,继续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都没敢直视她,支支吾吾说,“是!我上次说了卖虾的钱给她一半,这不是忘了吗?”
殷采无语,“你就骗她吧,到时候你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话落,她不想再说,转身就要走,季淮又叫住她,从口袋里拿出刚刚去取出来的钱,点了五张红钞给她,“以前也没钱啊,这段时间才赚了点,你拿去帮她报名,全班就她一个人没去,这样不好。”
殷采没客气,直接拿过来,看到他手里还有好几张,“你说卖虾的钱给她一半,现在不是记起来了吗?”
季淮瞅了瞅手上拿着的好几张红钞,犹犹豫豫。
“给我!”可能是他的心虚助长了殷采的气焰,如?果这一次没让他拿钱,下一次就没机会了,所以她语气都强硬不少。
“给给给给。”季淮直接往前一伸,“你得告诉她,我没骗她!”
殷采看着他这副样子,转身走了。
“记得告诉她!”看这架势,他是生怕女儿误会。
殷采没回他,回?了店里。
老板娘母亲和几个杂工目光又重新落在她身上,老板娘母亲出口问,“他又来拿钱了?你可别给他,一个大男人都养不活自己!”
“没有,他让我去给子?晴报名舞蹈选秀,要去市区参赛。”殷采回?答着,把季淮给她的钱放在了柜台下的包里。
老板娘的母亲刚刚才和那几个杂工说殷采的老公没出息,还不如?离了随便再嫁,眼下一看又没那么糟糕,倒让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殷采去联系了老师,又详细了解情况,把费用交了,帮女儿报了名。
傍晚。
季淮在镇中心小学门口等季子晴放学,因为殷采常常忙不过来,他接送女儿倒也算频繁。
陆陆续续有小学生走出来,大家勾肩搭背或者聊天说笑,季子晴则默默背着书包,一个人往外走。
在人群里,季淮一眼就看到她,她的心情似乎还有些低落。
季家栋那个小胖子?和几个男孩走过去,不知道对季子?晴说了些什么,还哈哈大笑,她的头更低了。
季淮正准备上前好好问问,旁边开来一辆电动车,季堂嫂笑得有些深意,“今天轮到你来接孩子了?不去喝酒?”
在季家的亲戚里,季淮一家混得最差,殷采长得那么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嫁给了这个没用的男人。
妯娌间,难免少不了比来比去,他们也美少说上几句难听的话讽刺季淮或者殷采。
在她看来,季淮不仅穷懒,还好面子,他们住了高?楼,对方还对他们点头哈腰,觉得有他们这样的亲戚更加有面子。
真蠢。
“去哪喝酒?威哥要请我?”季淮反问。
季堂嫂的老公名叫季威,两夫妻出了名的抠门,一杯茶都不会请外人喝,别说会请人喝酒。
只见季堂嫂脸色微变,“.....没有。”
“既然没有那还说什么?”季淮态度说不上好,又冲季子?晴招手。
季子晴加快脚步,爬上了季淮的小破电动车。
季堂嫂又逮到机会说,“你这电动车也该换了,够旧的了。”
话里话外,就是在说他们没钱,想要找回刚刚的场子。
谁知,季淮一点面子没给,一边倒车一边丢下一句话,“有空管别人家的事,还不如?给大伯母买辆电动车,大伯母的车比我的还旧,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村里头谁不知道季堂嫂性子泼辣,为人尖酸刻薄?夫妻两个都是一个样,收刮父母,还狗眼看人低。
尾音未落,他直接开车走了。
季堂嫂脸色一阵铁青,把脾气发在儿子身上,对着季家栋吼道,“还不快点过来!磨磨蹭蹭什么呢?!再磨蹭就自己走路回?去!”
季家栋委屈,屁颠屁颠跑过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季淮开着车往回?走,问季子?晴道,“那个小胖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季子晴小声应。
“怎么没有?我都看到了,他出校门的时候在说什么,等我逮到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季淮气得不轻,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季家栋抓来打一顿。
季子晴原本还想否认,听到爸爸这么维护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起那天季家栋说的话,还有这些天同学的孤立,把头深深埋下来。
一路上,她都没有再说话。
季家栋说她爸爸懒,她们家很穷很穷,她爸爸还是酒鬼。听到这些话,她不知道心里滋味复杂。
外婆经常和她说,都是爸爸害她妈妈命苦,爸爸是罪人。如?果她的妈妈不嫁给她爸爸,没有生?下来,就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回?去时,季子晴默默在烧水,季淮见季家栋从门口走过,呵斥一声,“过来!”
她也抬头看过去,只见爸爸阴沉着脸,面露凶相问季家栋,“小胖子?,你是不是在学校欺负我家子晴?”
季家栋空有一副皮囊,胆子?怂,被这么一吼,缩着脖子?杵在原地,脚软回:“没,没....”
“还说没有?”季淮版着脸走过去,恶狠狠警告,“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家子晴,我下次就扒了你的皮!听见没有?!”
季子晴看到季家栋惨白了脸,哆哆嗦嗦跑了,鼻尖突然很酸,觉得爸爸没那么讨厌。
季淮走回来,叮嘱她道,“下次他要是还敢欺负你,爸爸一定教训他,打得他满地找牙。”
“爸爸又吹牛。”季子晴收回视线,默默往小灶台里添加柴火。
“爸爸没吹牛,等爸爸出海赚到了钱,就去买货车,到时候把家里的房子也盖起来,送你去市上读书,再买个大房子.....”
季子晴静静听他说,虽然知道爸爸的话可信度不高?,但对于那种生?活,她还是无比向往。如?果是真的,妈妈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看着烧得旺的柴火,小小的脸上染上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二天,她再去学校,季家栋不敢再取笑笑她,看到她都绕着道走。
季子晴第一次觉得她爸爸真厉害。
又到了周末,一家人吃好饭,回?到屋内,殷采和季子晴说去上舞蹈课的事情,她却不想再去上了,想要和爸爸一起出海。
季淮正在数今天卖鱼的钱,抬头道,“爸爸天没亮就得出海,不能带你去,你好好去上课。妈妈都给你报了名,不是说要去市区比赛吗?”
殷采也赶紧说,“对啊,妈妈那天遇到豆豆妈妈,豆豆也去,也就跟老师说了。”
“我不想去。”季子晴低着头,揪着她的小手指。
“去市区玩玩,到时候爸爸和你妈也去看看。”季淮整好了一叠钱,又重新数一遍。
一听说爸爸妈妈也会去看,季子晴又重新抬头,“.....得不了奖,还要花钱。”
她其实还是想去的,所有人的都去了,可以穿漂亮的衣服,跳的舞蹈她也好喜欢。
“爸爸有钱。”季淮从一叠钱里拿出一百块,“到时候和同学一起去买点吃的,去玩玩。”
季子晴:“还要交买衣服和鞋子?的钱。”
“那些钱我给你妈了,卖虾的钱也给了一半,她帮你存着呢。”季淮连忙说,以为她觉得一百块少,又给了她几张十块。
这几天,他天没亮就出海,在海上十多个小时,都是赚近两千一天。今天又抓到了一条野生石斑,赚得比之前还要多,纸钞都是一叠一叠的。
季子晴知道这事,妈妈和她说了。她看了看坐在她旁边拿着一叠钱的爸爸,又看了看睡在床上的妈妈,突然伸手去拿季淮手上的钱。
季淮已经数了三遍,毫无防备,被她拿走了好几张红钞,挑着眉眼,“嘿!”
“爸爸说了要给妈妈钱,爸爸还没给。”季子晴最近胆子?有点大,因为爸爸的钱比较好拿,多看他两眼,对方就能多给几十块,送她去学校也会给她钱。
季淮赶紧又把他剩下的钱整好,也没抢季子?晴手上的钱,一脸无奈指着她笑骂,“给给给,你就偏你妈吧!”
季子晴嘴角露出一抹笑,小眼睛有些弯了弯,站起身来拿去给了殷采。
殷采没把钱藏起来,而是随手压在床底下,她以为第二天季淮会拿走,结果没有,他已经默认给她了。
一次得逞,季淮非但没生气,那架势还有点纵容。季子晴也没再像以前一样疏远季淮,胆子?还越来越大,父女两人的关系正在逐渐缓和。
季淮早出晚归,除了抓鱼抓虾,还会放蟹笼放鳗鱼笼,到时间就去收,一般都有不少海货。他变黑了不少,啤酒肚都小了很多,收入也相当可观。
季子晴时常帮他整理现金,但她偏爱殷采,整着整着,当着季淮的面把五十一百的收起来,然后跑过去给殷采。
殷采都能感觉到季淮眼睛都瞪直,少的时候有几百,多的时候可是好几百。可他从来不会动手上去抢,顶多伸手指了指季子晴,来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你还偏你妈!”
季子晴没理会,扭过头写作业。
季淮:“.....”
殷采见他有些跳脚,莫名想笑。
而下一次,季淮依旧会把一框钱给季子晴整理,他似乎享受这种成就感。
季淮很久没出去喝酒,也没请别人喝酒,都是在家,白天就出海了,晚上回?家还能干点活。不出海就去接季子?晴。
季子晴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殷采这几天都感觉心情松了松。
转眼,就到了季子晴要去市区参加舞蹈比赛的日子,比赛地点放在市重点中学内,也当半演出。
季淮这一天没出海,殷采也请了一天假,一家三口正送季子晴去机构那边化?妆穿衣服。
半道,季淮以前的狐朋狗友就遇到了两个,对方一个劲让季淮去喝酒,“阿尝抓到了好货,你一会也要过去啊,多买点酒。”
“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一定要来!”
一听这话,季子晴和殷采的心都是一紧。
尤其是季子?晴,她揪着季淮的衣角,有些慌张。
爸爸总是这样,会丢下她和妈妈,然后自己就去喝酒。
对方没等季淮回?话,末尾丢下一句,“不来不是兄弟!”
多大的人了,说这么幼稚的话,殷采却知道季淮受用,在车上,她甚至不敢问季淮要不要去,怕影响女儿情绪。
等把季子晴送上楼,她才沉声开口,“今天说了一起去看子?晴表演,她准备很久了,你必须去!”
“我肯定去啊。”季淮毫不犹豫说。
见此,殷采狠狠松了一口气。
季子晴也以为爸爸不来了,结果在观众席看到爸爸,对方还去买了发亮的头箍,手上拿着荧光棒,冲她招手,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一出场,殷采就看到季淮拿着屏幕碎得稀巴烂的手机一直在录,嘴里还一直叨叨着,“跳得不错,跳得真好。”
他连发了好几条朋友圈,还一直对殷采道,“跳得是真不错,看看,看看,多好。”
她望着他那个样子,心底酸酸胀胀,也看了好几眼,“是挺好的。”
“女儿随你啊,长得好看。皮肤好。”季淮又发朋友圈了,这句话像是无意识说出来的,殷采心底咯噔一下,僵住身子。
周围很嘈杂,她却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他嘴甜,一直夸她长得好,一副对她死心塌地,一辈子?非她不娶的模样。
季淮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劲,侧头看她的时候,眼神闪躲片刻,但他脸皮厚,还要笑着来一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好看。”
殷采思绪慢慢收回,没有接话,或者说不知道接什么。
表演结束,季子晴很开心,她今天穿着小裙子?,做了头发又画了妆,像个小公主,笑着跑到爸爸妈妈身边。
一家人去吃了肯德基,这是季子?晴第二次吃肯德基,第一次是季家一个亲戚回?来,带着几个小孩一起去,她非常开心,可是她性子文?静没存在感,压根没抢到多少吃的。
殷采舍不得多点,舍不得吃,可是季淮素来大手大脚,一下就点了一百多块,一家人吃了个饱。
回?到家,季子晴得洗头卸妆,都得烧水洗,一顿折腾就到半夜了。
殷采原本不想搭理这个破房子,只想等女儿上了初中,跟着女儿市区不回?来了,可季淮最近的表现,让她觉得或许没那么糟,萌生?出了想要盖个卫生间的想法。
当天深夜睡前,她对季淮道,“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卫生间,就我们家没有,子?晴给我的钱我也没画,你再出个万八千,先?把卫生间盖了,免得让人笑话。”
卫生间就盖在角落里,能上厕所能洗澡就行,灯光也亮。
她存了点钱,自己也能出钱盖,但她那是给女儿攒着上学的,还差好多,必须逼季淮一把。
季淮现在出海,万八千块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
“好。”他应得很快,下一秒就传出呼噜声,她都以为他在说梦话,结果他第二天就买了一车红砖头还有十几包水泥回?来。
殷采甚至都觉得日子有盼头了,都想着要怎么盖,找谁会便宜一些,谁知接下来季淮居然要贷款买车,还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钱。
她一听,都险些气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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