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一作势欲走, 听姬玚这么说,便又停了下来。
姬玚似乎有些着急,直接解除了万灵朝的附身状态, 脱离了祁念一, 面对面站在了她面前。
祁念一周身的妖气一下就淡了下去。
她微微扬眉, 抱臂看着姬玚:“怎么, 你是觉得我做不到, 还是…你不愿意这么做?”
说到后半句时, 她眼睛微微眯起, 有些玩味道:“我猜是后者。”
她靠近一步, 逼视着姬玚:“为什么不愿?”
姬玚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眼神瞥向远处的部落。
他们站在隐秘处,从这里向外看, 能直接看到妖族各大部落的聚居,几个部落之间都有着大大小小的集市,供不同部落的妖采购和交易, 再向西看去,能看到被各大部落拱卫在中间的妖族皇宫。
不同于人类世界中美轮美奂的殿宇楼阁, 也不同于魔域中极具狰狞粗犷之震撼感的建筑。妖族的建筑够格外的简单质朴,最为贴近自然。
羽之部落,也就是姬玚口中的扁毛们,全都生活在兰渝森林中, 从这里看去, 能看见森林中羽族居住的树屋, 有着很多灵巧的羽族生长着华美的羽翼, 在巨树之间来回飞跃。
其他的妖兽们也都各自有各自的洞穴和窝, 用人类的视角来看或许非常简陋,但却能让这些妖族们十分舒适。
因此妖族建在山上,整座皇宫都被竹林包围起来,看上去颇为雅致。
整个大陆重归寒冬,就连妖域都不例外,远远望去,竹林尽数被白雪覆盖,乍一看甚至和陨星峰极为相似。
各个部落中都有来来往往的妖族卫兵,它们走街串巷,每到一个部落,都要询问那一族的族长,然后记录些东西。
祁念一略听了下,这些卫兵是在各个部落之中统计重回冬季之后,部分部落的妖族进入冬眠,会不会对部落影响很大。
这一瞬间,她觉得在人类心中狰狞可怕的妖兽,在天灾面前,也不过和人类一样在普通的生存着。
或许正值桑梓节的缘故,哪怕是整个妖域都被白雪覆盖,各个部落的妖族们也非常活跃,四处都是欢声笑语的,让人根本不忍心打扰。
姬玚面露沉思:“在我的记忆中,好像没有看到过它们这么开心过。”
“妖皇从一千年前开始就是我们一族,但我们这族不知为何,子嗣都很少,每代的幼崽最多就只有一两个,还很难养活,顺利长大的屈指可数,哪怕如此,妖皇之位也没有丢掉过。”
姬玚静静看着眼前热闹欢乐的一幕,低声道:“我以前觉得,我的以后,妖族的以后,也都会这样下去,一成不变,但一切都在阿娘羽化后不同了。”
“我是历代妖皇中,唯一继位时还没有化神的。”姬玚垂着头说,“但我没想到,它们变得那么快。”
“那些从小对我百般呵护的大供奉们,在阿娘羽化后,对我立刻变了脸色。我拼了命才逃出来,我知道,那些妖不希望我活着,他们觉得我没有能力领导好妖族。”
姬玚目光黯淡,自嘲地笑了笑:“我原本想要证明给它们看,我还没有成年就已经化神境了,我就该是妖皇。但现在看来,我证不证明,都不重要,对吗?”
他怔然回望,看向祁念一:“它们早就已经忘了我,在寒冷的冬季,用自己所有的快乐迎接新的妖皇的到来。”
“我的臣民,不需要我。”
祁念一靠在一棵树前,听姬玚一番陈情后,她微微勾唇:“所以,你想怎么做?”
姬玚先前还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眼神才变了。
他坚定道:“我要凭自己的能力拿回妖皇之位。”
姬玚说这话时的气势,看着和以前格外不同。
但正经不过几秒,他又立刻衰了下来,小声道:“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祁念一笑着靠近:“我给你支个招。”
姬玚立刻抬头:“不要那种你一个人去宫中把新皇暗杀的方法!”
他抿唇道:“虽然…我确实很讨厌扁毛,但她的出现给妖族带来了新生,如果我用这种方式杀了祂,会让我感觉,我背叛了我的臣民,我杀死了对它们好的妖。”
姬玚低落道:“哪怕,它们已经忘了还有我这个妖皇存在。”
“而且,你不是准备直接和深渊开战吗,这是整个大陆的战争,妖族无可回避,势必要参战。若在这时失去了妖皇,妖族定会大乱,我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
祁念一轻笑一声:“不是暗杀。”
她拍拍姬玚的肩膀,示意他转身过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妖域之中几个大型部落的交汇点,是妖族最大的一个集市。
在那里设立着一方角斗场。
姬玚有些不解:“角斗场怎么了,在妖域到处都有。”
彼此人类那些弯弯绕绕,他们妖族更喜欢靠决斗来解决问题。
胜者即是真理。
祁念一:“刚才我听见那边的妖说,为恭贺新皇加冕,桑梓节期间,在全妖域之中开放大比斗,最终获胜的勇士可以挑战新皇,你要不要试试?”
听她说完,姬玚看向角斗场,又重新拾起了眼中的光。
他低喃道:“决斗……好像是个不错的办法。”
……
确定了目标,姬玚自己兴冲冲地去角斗场报名参赛了。
祁念一看着他跑开,看着他刚报完名就被拉着上了角斗场后满脸错愕的样子,低笑着摇了摇头。
云野的身影飘了出来,落在她身旁,和她一道看着姬玚在角斗场上很快就压制住了对手。
云野瞥了祁念一一眼,了然低语道:“你是不是早在看到妖域如今的状况时,就已经改变了原先的计划?”
“说要去妖族皇宫暗杀新皇,直接夺取皇位的话,是用来吓唬姬玚的吧。”
云野啧啧几声,用眼神谴责道:“瞧瞧熊猫都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毛都炸了,真是个可怜孩子。”
祁念一冲云野摊手,一副无赖样子:“不激他一把,他也不会这么快下决心。”
她又看了姬玚几眼,没再停留,径直离开了原地。
云野跟在她身后,问道:“那现在我们要去做什么?”
祁念一嘴角噙着一抹坏笑,冲他微微扬眉:“去皇宫。”
云野呆住了:“啊,真去啊?”
这种呆愣震惊的情绪一直保持到他亲眼看着祁念一熟练地翻进皇宫的时候才稍微缓过来。
云野无奈道:“如果让白泽知道,祂留给你的神通力竟都让你用来做这种夜袭的事情,白泽怕不是会哭。”
祁念一:“祂才不会。”
祂不仅不会,甚至还在看热闹。
祁念一翻进皇宫,没有遇到任何守卫,也没有惊动任何的妖,一路顺利到不可思议。
到了现在,云野自然不可能认为她真的是来暗杀新妖皇的,便问道:“白泽最后的身躯,在皇宫里?”
祁念一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前方,低声道:“看来被发现了啊。”
云野有些惊讶,很快,他们面前的空气仿佛水镜微漾,突然从中拉开,显露出了前方的真容。
原来皇宫中有如此精妙的一层幻境。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青衫女子,女子身形高挑,眉心缀着一粒被青焰包裹着的红色火种,发丝是黑色的,但发尾却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火红,她的青色长衫衣摆处也点缀着青红交织的火光,将黑夜照亮。
女子面容清秀,行走间,端丽威严的气质便已经显露,眉宇间流露出来的镇定和沉稳令人不由心生信服。
对方冲祁念一笑了笑,朗声道:“阁下从未掩饰过自己人类的气息,便是根本就不打算遮掩行踪,如此,我也该有些诚意,前来迎接才是。”
她身边站着一个同样头发雪白的女子,瞧着一副女将的模样,盯着祁念一的眼神却不太友善,鼻翼动了动,似乎对她身上人类的气息十分不适应。
祁念一同样回以一个笑容:“妖皇亲自前来迎接,在下倍感荣幸。”
青衫女子便是妖域新任的妖皇,真身是一只青鸾。
妖皇道:“阁下不用客气,叫我凰翎便是。”
她说着,眼神略带谴责的看向身旁的白发女将,低声道:“屠冰,这是贵客,不得无礼。”
说着,又对祁念一抱歉道:“屠冰真身是银雪犬,对于气息最为敏感,尤其是对人类的,她并不是对你有恶意。”
祁念一:“有恶意也没关系。”
云野颇为无奈,感觉她自从进入妖域之后,所有的行为就像是奔着把妖修得罪个遍去的。
凰翎低笑一声:“请跟我来。”
祁念一跟着凰翎路过妖族皇宫,在途中看到了不少属于人类世界的东西,她好奇道:“人妖两族隔海而治后,不是早已经互不来往,为何此处还有这么多人类的东西。”
凰翎笑了下:“妖族和人族互不来往是事实,但妖族的见龙门妖修,也同样是要加入神机的。”
她说着,冲祁念一眨了眨眼睛:“两次深渊之战时妖族内乱尚未平息,我都没有赶到,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令主的小师妹。”
祁念一先是有些愕然,而后便忍不住笑了。
她却是在神机看到过好几个妖修,却没想到,就连现在的新任妖皇也是神机的成员。
祁念一真心实意道:“魔族皇子,妖域的妖皇,都是神机成员,二师兄真是不得了。”
凰翎看着她,眼神平和而清澈,仿佛已经知道祁念一此行的来意。
“你从靠近皇宫开始,就没有掩饰自己的人类身份,是为了劝服我带领妖族参战,对吗?”
因为要请求妖皇带领妖族参与深渊之战,她便不能有任何隐瞒。
否则,都有可能成为他们之间信任的隐患。
却没想到,这位新任的妖皇,竟然是自己人。
这下,好奇的换成了凰翎:“但你来之前,应该不知道我是神机中人吧,为何如此大胆,敢冒此等风险?”
祁念一不慌不忙道:“因为我有全身而退的底气,如果我们谈崩了,那我只管跑路就是了。”
她想了想,又道:“但此事,并不是我的首要目的。”
越靠近皇宫,就能感受到越强烈的白泽之力。
她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凰翎看着祁念一的眼神,知晓她后面要说的才是真正的重点。
她们两人在宫中畅谈了一夜,第二天凰翎便直接给祁念一开放了在宫中自由参观的权利,并递给了她一个可以掩盖自身气息的灵器。
凰翎调侃道:“还是带上吧,虽然你能保证自己可以从妖域全身而退,所以无所畏惧,但我宫中的银雪犬一族可不少,他们的鼻子可都难受得很。”
能在宫中自由走动后,祁念一径直去到了她感受到的白泽之力最浓于的地方——上上任妖皇,也就是姬玚母亲的寝宫。
那位英年早逝的妖皇把寝宫设立在一片竹林中,祁念一在她被封存起来的房间找了一会儿,确定皇宫中白泽力量的来源就在此处,但她在这个房间之中,却无法分辨她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祁念一在心中呼唤了很多次,白泽却并没有给她回应。
像是在告诉她,不要试图从祂这里走捷径,她要做的事情,只能她自己一步步去完成。
祁念一有些无奈。
越靠近最后那一步,她就愈发焦躁,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她平复了下心情,告诉自己不能着急,才开始慢慢放出灵识,感受着寝宫中的一切。
片刻后,祁念一睁开眼,有些迷茫道:“我仍旧只能感受到祂的力量,却无法感应到我要找的是什么。”
她看向云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云野说话。
“当年白泽被分割开的躯体,皮毛被南境当作圣物供奉了起来,双角化作忘忧,最大的躯干骨成为了隐星,灵识一分为二分别镇压在感业寺和魔域,三大神通力分别在我、妙音和明洛的身上。”
祁念一若有所思道:“如此算来,最后还剩下的,就只有那个了。”
她和云野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同时道:“心脏。”
在凶手将白泽杀死后分割身躯时,逃走的心脏。
出发来妖域之前,祁念一将忘忧身上的白泽神力抽走了。
这样,忘忧能不再有那令人惊奇的修复能力,真正作为一个正常的孩子好好长大。
现在,她已经集齐了白泽散落在大陆上的几乎所有身体碎片,就只差最后填满那颗跳动的心脏,就能将这位神明复活。
祁念一闭着眼睛,在心里对白泽道:“深渊之下的那些东西,最畏惧的就是你。一部分你的血脉之力都能让深渊沉寂几十年,如果是你真身,那些东西一定会吓到魂飞魄散的,对不对。”
过了很久,白泽的声音才重新在她心中响起。
“如果是我的真身,或许确实可以。”
祁念一:“不要悄无声息地死去,不要让意识消散于天地间,更不要让人类代替你成为神明。”
“我帮你活过来,你帮我们彻底将深渊埋葬。”
祁念一郑重道:“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双赢的办法。”
当年因为贪念弑神的人成为了深渊本身。
他们将白泽的血液注入自己的后代体内,让白泽的力量随着血脉传承在南境、东洲、西洲甚至更广阔的地方播种。
他们恐惧被自己杀死却又没有完全消亡的神明,所以身怀白泽血脉的人成为了所谓的天命者,一代又一代在深渊献祭自己的生命。
而现在,让被无辜杀死的神明复活,亲手去斩断这一段尘缘。用最神圣纯净的神力,去埋葬汇聚了整个大陆恶念的深渊。
祁念一不信天命,却相信冥冥中自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寝宫四处汇聚起点点流光,每一个闪烁着的光点都蕴藏着白泽的力量。
这些光点从整座皇宫汇聚起来,以这座寝宫中的最为浓郁,白泽之力从四面八方向着祁念一靠拢,最后化作一道强烈的光源,汇入了祁念一体内。
在光源进入她身体的瞬间,她感觉到体内的两股力量掀起浪潮。
属于她自己的力量和属于白泽的力量以她的身体为战场,在不断的争斗着,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
祁念一脸色苍白一瞬,感觉全身剧痛,眼神一黑,险些失去意识。
她抬眸,撞入云野担忧的眼神之中,她宽慰地笑了笑:“没事,已经能够习惯了。”
云野听着这句话,只觉得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将这种不适之感压制下去,按着自己的心脏处,感受到了心脏有力地跳动,证明她实实在在的活着。
光源汇入她体内之后,寝宫里的白泽之力才开始渐渐淡去。
难怪,她刚才只能感受到力量存在,却无法找到力量真正所在之地。
原来最后这部分白泽之力分散在整个妖族皇宫之中,四处都凝聚着祂的力量,让她无法找到一个确切的目标。
她在原地打坐调息,开始引导着体内的力量回到正轨,直接沉入了内景之中,开始进入闭关的状态。
她的剑平放在膝盖上,云野站在不远处为她护法。
在内景中,祁念一能清楚地看到白泽最后一部分力量将她的身体改造得更加完美。
若单论肉.身强度,或许全大陆都找不到几个比她更强的了。
但奇异的是,最后的光源汇入她体内后,逐渐压缩,凝聚成一个精致小巧的赤金珠,悬在她的紫府之中。
祁念一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和白泽的力量一同在上涨,但她现在无法分清她的修为已经到了什么阶段,或许只有她和白泽彻底分开的那一日,才能清楚知晓。
最让她惊喜的是,这一次,她能在内视之中,握住那根她以前一直都无法使用的金笔了。
早已经经过清洗消融变成一片空白的天命书就摊开在她面前。
祁念一紧紧地握住了那支金笔,心跳开始渐渐加速。
她眼神有些犹豫,在笔尖落下的前一刻,还是放开了手。
她有预感,这支笔,这本书,她只能写一次。
唯一的机会。
现在还不是时候。
祁念一重新进入修炼状态,这次涌入体内的白泽之力太多。
她不但没有缺口被填满的感觉,反倒觉得力量太盛,几乎快要溢出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云野仍然守在她身旁。
祁念一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到此时她眼中的世界,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
世间万物的运行规则,在她眼中仿佛活了起来,像是有生命一般。
所有的生命体内的灵力循环,人世间的灵气流动,在她眼中就像是透明的一般,没有任何秘密。
她的双眼可以直接看到事物最本源的东西,比起原先只用一双眼睛看,现在她感觉自己是用心在看世界。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上天下,万事万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这才是真正属于白泽完整的神通。
到此,终于算得圆满了。
不知为何,明明该感到高兴的时刻,祁念一却隐约听见了白泽发出一声轻叹。
这声叹息很浅,尚未落下就消散殆尽,令她摸不着头脑。
“我闭关了多长时间?”
云野:“半个月,期间妖皇来看过几次,看到你的状态,就下令将这里封锁起来,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姬玚也来找过你,我告诉他你如今安好,他就继续去参加他的比斗大会了。”
说到这个,云野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昨日姬玚已经成为妖族大比斗的头名了,拿下了他要和新任妖皇决斗的资格。”
祁念一并不惊讶,反而道:“他要是拿不下这个头名,我才该惊讶。”
“怎么说也是我的灵宠,跟了我这么久,也已经是见龙门的妖修了,要是连这种比斗都赢不了,日后也就不要说自己曾经是妖皇了,太丢脸了。”
祁念一整理了下衣着,循着皇宫卫兵的指引,去到了角斗场。
她结束闭关的时机很巧,正好就在姬玚和凰翎决斗的这一日。
刚迈入角斗场,就听见场下议论纷纷,都在讨论着这场比斗。
“听说这次在大比斗中获胜的勇士,是上一任妖皇?”
“他不还是个幼崽吗?没想到已经这么厉害了啊。”
“他和凰翎大人谁能赢?”
“虽然他和我同样都是圆毛,但我还是觉得,凰翎大人能赢。”
“那还用问,当然是凰翎大人了!”
祁念一站在看台处,听着妖修们的议论,低笑起来。
妖真的很简单直接,拳头大的称王,对你好的就支持。
它们的生活,简单到让人有些羡慕。
按妖族的规矩,这样规格的决斗,须得用真身上阵,才算得上尊重。
姬玚哪怕极不情愿,也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两手就能捧起来的熊猫幼崽。
它眼睁睁看着远处,他熟悉的皇宫中,飞来一只巨大的青鸾。
青鸾有着纤长的尾羽,七根尾羽每一根都仿佛燃烧着青红交织的火焰,双目宛如最纯净的绿宝石。
青鸾的爪子,就有两个熊猫幼崽大。
这样的对比实在太过惨烈,就连祁念一都有些不忍看。
姬玚呆愣地看着眼前气度高华,风姿雍容的青鸾,先前生出的战意夹杂着自惭形秽,凝聚成一种格外复杂的心情。
云野坐在祁念一身边,叹息道:“真是个可怜孩子。”
他瞥了祁念一一眼:“你怎么这么坏心眼,他摆明了赢不了。”
祁念一淡声道:“输赢是一回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另一回事。”
果不其然,哪怕同为化神境,姬玚的战斗经验和凰翎也根本就没得比。
角斗场上,熊猫幼崽被华美的青鸾用爪子揉来揉去,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决斗。
姬玚注视着凰翎平和的眼神,终于意识到,妖族的这位新皇,真的没有把他当一回事。
她知道他还活着,甚至知道他身在何方,但她没有派人来追杀他,也没有让人找他,甚至他前任妖皇的身份出现,可能会动摇她的统治时,她都只是平淡地迎接了这场决斗,没有让人做更多。
这是真正强大的妖才能做到的。
这位新皇,和他的母亲一样,是个强大的妖,也是个很好的妖皇。
看客们看着熊猫幼崽在角斗场上不断的翻滚,哪怕在如此明显的败相面前,都没有放弃,而是拼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时,也都有些心生佩服了。
妖族最钦佩勇士。
哪怕是战败的勇士。
决斗结束后,围观的妖族们才散去。
最后这场新旧两任妖皇的决斗,仿佛为这场桑梓节落下了一个新奇而又辉煌的帷幕,为新任妖皇的冠冕上,镶嵌了一颗珍贵的宝石。
熊猫幼崽躺倒在角斗场上,半天没有动,最后是被祁念一拎着后颈肉抱起来的。
姬玚很久没说话。
祁念一扬眉道:“如果不甘心的话,要不我还是杀回皇宫去帮你——”
姬玚打断她,声音沙哑道:“不用了。”
它低声道:“我输得心服口服。”
熊猫幼崽脱力,趴在祁念一的肩头,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这次,祁念一没再说什么“兽型的时候不要说人话”来打击他,而是又揉了一把熊猫幼崽的头,算做安抚。
“凰翎答应了不会伤害你,你日后就留在妖族,好好修行,好好当熊猫吧。”祁念一低声道,“但要答应我一件事。”
姬玚沉闷道:“什么事?”
祁念一眼神低垂,温声道:“永远不准伤害一个人,她叫慕晚。”
哪怕她们现在已经和天命书中发生过的事情完全不同了。
她还是有些害怕,害怕有任何一点可能性,会走向那个结局。
但这次,姬玚却没有立刻答应。
他用自己熊猫幼崽的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但姬玚垂着头自己沮丧了一会儿,闷闷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
他支支吾吾了片刻,低声道:“但我不想呆在妖域。”
熊猫幼崽望着她:“我能跟你走吗,继续当你的灵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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