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祁念一参加南华论道以来准备得最认真的一场论道。
不仅因为慕晚是迄今为止她遇到的最强的对手。
更因为她是慕晚。
她看完了一整本天命书, 也就是看完了慕晚的一生。
看着她从天真懵懂向往爱情的小女孩,成长为苍术谷能够独当一面的医修,又阴差阳错在结识了谢天行, 和谢天行陷入爱河后, 陷入一场替身骗局。
书中将慕晚所有的少女心事, 所有的心动和悲伤全都细腻地展现出来, 看到她终于知晓了真相, 去找谢天行对峙, 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时, 祁念一甚至不忍再看下去。
她并不会一味地将慕晚的遭遇归咎于自己, 但是看完那本天命书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慕晚,有一种微妙的责任感藏在心里。
以至于她时常会被萧瑶游调侃, 你跟慕大夫是不是有什么私下不为人知的交情。
祁念一也说不清,但她在无望海看到重生而来的慕晚时,欣喜是大于惊讶的。
能看到慕晚重新来过, 看到她这一世弥补所有的遗憾和伤痛,她很高兴。
她又闭关了一天一夜, 连续三战后,剑身中封存的剑意已经彻底炼化,她感觉到自己就踩在“危桥”的最后几步,只差一点就能踏出跨入元婴的门槛。
夜色深沉, 慕晚并没有像祁念一那样选择闭关, 但她心情确实也不平静。
她抱着刀, 站在院中, 任由月光洒落在身。
四尺八寸的长刀, 可以轻易立在地上,三道血槽熠熠夺目,流光跃动。
楚斯年坐在屋檐上,长腿屈起,手中攀明月濯濯如清月,和月光交相辉映,他垂眸,觑着慕晚:
“你是在兴奋,还是害怕?”
慕晚捂着胸口,沉吟片刻,轻声说:“都有。”
这一战她期待了太久,整整两世,此时真正到来的时候,反而有些害怕起来。
重来一世,改变的东西太多了,她改变了自己的路,却不一定能改变祁念一的。
慕晚回身,看着坐在屋檐上的楚斯年。
“其实,我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跟你这么平和地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她已经不愿再回忆起,自己究竟是在一种怎样的状况之下从谢天行口中听到“你很像她”这句话的,但却还记得,那次意外撞破玉笙寒和谢天行的密谈。
彼时,已经证道太虚,被称为仙尊的谢天行拿着酒壶,对月长叹:“你说,像她那样的人,她那种不认命的人,怎么会还没挣扎过,就突然没了呢。”
玉笙寒麻木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喉结滚动下,闷下一口酒。
“命不好吧。”
谢天行惨笑一声:“她命是不好,不然也不会遇到我们这群人。在她死后,还扒着她吸她的血。”
他扯着自己一身华美的锦袍,还有头顶的灵矿发冠,红着眼:“十年前深渊大肆进攻,她参加了神机预备役,九汤洞一战她打了,兰泽山一战她也打了,最危险的深渊,她也亲自下了,如今我要顶着她打下来的这份功劳,当这沧寰掌门,她若是还活着,也不知会怎么看我。”
“当时灵虚子掌门仙逝,你作为他的亲传弟子、沧寰首徒,理所应当接任掌门,沧寰若乱,那整个东洲都会乱起来。而你继任掌门,又还缺点拿得出手的战绩,不得已之举罢了。”
玉笙寒手微微一抖,杯中酒液轻荡,自嘲道:“她恐怕,并不在意这些。”
谢天行深深叹息:“有个老头跟我说过,我和她命格相斥,此消彼长,我若想要出头,她就不能好过。早些年在沧寰,我始终低她一筹,没想到最后竟是以这种方式应验了这道批命。”
他惨淡一笑:“她死了,我成了仙尊。”
谢天行深吸口气,许久才道:“我就是想不通,她虽然境界还未化神,但战力早就已经胜过许多化神境,为何那次下深渊,只有她,没能回来。”
谢天行回身看向玉笙寒,眼底写着探究:“而楚斯年下深渊寻回了她的断剑,斩天梯未成功入魔后,又为何要用她的断剑,连斩数十个仙盟据点。”
玉笙寒的手在抖,他用左手按住不断颤抖的右臂,但也没有用,他的右臂完全不受他控制地颤抖着。
当时玉笙寒已经是太虚境了。
却在提到她时,控制不住自己手臂的颤抖。
谢天行就像没有看到一样,兀自说着:“还有一事,我亦不解。”
“你和她有同心结在身,为何她没能活着从深渊出来,但你却活着回来了。”谢天行深深看着玉笙寒,“你的同心结,究竟是怎么解的。”
“你我都是罪人。”最后,玉笙寒说,“但你我之中若要有人替她赔命,那也该是我才对。”
那是慕晚第一次从他们口中听说,自己被当成替身来聊以慰藉的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也是慕晚印象中,谢天行和玉笙寒最后一次对坐共饮,那日是四月廿一,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是祁念一的忌日。
自那日后,他们两人之间的试探就多了起来。说来好笑,上一世唯二的两个正道魁首,明面上是相扶相持的好兄弟,但实际上早就已经暗潮涌动、剑拔弩张。如果不是为了共同制敌,谢天行怕是早就领着沧寰和仙盟杠上了。
后来她逃离沧寰时,意外遇到了楚斯年。
彼时,他已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剑魔,残忍嗜杀的恶名传遍全大陆,楚斯年这个名字,能止小儿夜啼。
但遇到她时,楚斯年愣神了很久,把她从谢天行的追缉中救了出来,带她去了剑魔宫。
尽管楚斯年也是透过她在看别人,但他的眼神却不带半点狎昵,那是一种隐藏到心底的悲伤和极致的绝望,只能透过她去回忆一位再也不可能见到的故人。
那是她那几年里,难得松快些的日子。
但她在剑魔宫度过的日子很短,短到她甚至还来不及做梦,就戛然而止了。
慕晚永远记得,那一日,剑魔宫收到了谢天行从沧寰送来的东西,她不知谢天行送来了什么,但楚斯年只打开看了一眼,就对她说了声抱歉。
她亦不知道楚斯年为何要对她说抱歉,但三日后,她就被送回了沧寰,她第一次拼尽全力的逃离彻底宣告失败。
回到沧寰前,楚斯年也没有再来见她,而是差人给了她一把刀。
慕晚不知赠刀是何意,但她带着它回到了沧寰,再次被送回了谢天行的身边。
成为了人人称羡的仙尊夫人。
自那之后,她就彻底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了。
当时谢天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出手来捏住她的下巴,语气似是叹息。
“小晚,你看,除了我身边,你还能去哪呢。”
那日后,慕晚用那把刀,狠狠地划破了自己的脸。
其实以她的医术,要治愈那个疤痕,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在谢天行无数次的暗示下,她都坚持要把那道疤留在脸上。
就像重来一世时,她睁眼的那日,在云珏惊骇的眼神下,划破自己的脸一样。
——“仙尊夫人顶着带疤痕的脸不合适,那我不当这仙尊夫人了,如何?”
每当她那样说后,谢天行就会默认她的行为。
“我跟你们青莲剑派,或许是有些孽缘在的。”慕晚自嘲道。
上一世她逃跑时遇到了楚斯年被他救下,这一世她和师兄叛宗逃走时,又遇上了楚斯年和剑尊,再次被救。
“不是啊慕大夫,这怎么能叫孽缘呢!”
楚斯年还没说话,院子里其他屋里七七八八跑出来一群人,以卢沧海为首,青莲剑派的剑修们义正言辞道:
“就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这可是天大的缘分!你跟云大夫就在我们剑派好好的,我们剑派里正缺两个医修,我们绝对不会让苍术谷轻易带走你们。”
“慕大夫,你不知道你对我们有多重要!”
慕晚笑了起来,揶揄道:“打破青莲剑派和尚庙传统的重要?”
卢沧海:“当然了!”
他开始诉苦:“慕大夫你是不知道啊,在你来之前,我们剑派别说女修了,连只母的灵宠都见不到啊!和尚庙就算了,我们剑派上至剑尊下至扫洒弟子,还全都是单身汉,你说这算是什么传统!我阿娘还指望我过两年带个媳妇回去见她呢。”
“诶小卢你这话我就有意见了啊,什么叫全部单身汉啊,我们剑修的媳妇不就是本命剑吗!”
卢沧海委屈道:“那我总不能带着我的剑回去让我阿娘看吧!”
他的话引来嬉笑声不断,每个人都在卢沧海毛茸茸的头顶薅了一把,连带着慕晚也揉了一把他的头顶。
或许,确实不能称作孽缘。
会成为一段奇旅也说不定。
此时,心境真正圆融。
就该有一战。
在青莲剑派吵吵嚷嚷的打闹声中,祁念一和慕晚的决赛论道斗法,正式开始了。
两人都选择了步行登上云台,观赛点上,卢沧海抓着楚斯年的衣服,倒是先替云台上两个女孩出了一身汗。
“师兄我好紧张啊,你说慕大夫和祁师姐的斗法,我们该声援谁啊。”卢沧海很是纠结,“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谁赢谁输我都心疼。”
楚斯年抱剑靠在树上,远远望去,她们两人正面对面行礼,用的都是剑者和刀客间,最正式的礼节。
“愿她们二人都能畅快一战吧。”楚斯年淡声说。
这是他们这些观者所能给予的最好的声援。
“沧寰陨星峰弟子,祁念一,十八岁,主修沧浪剑,剑名非白,小重山金丹境巅峰。”
祁念一横剑身前,两指擦过剑身,停在三分之一处,指尖灵焰腾啸。
“医刀双修,慕晚,二十岁,主修破魂刀,刀名吹雾,小重山金丹境中期。”
慕晚右臂一振,长刀斜指天穹,手腕又复翻折,斩下三寸。
这是刀客的行礼方式,她没有称自己是苍术谷弟子,也没有说自己是青莲剑派的剑侍,只说慕晚这个名字。
只是慕晚而已。
剑锋与刀锋同时抬起,电光火石间,两人视线交错,竟是同时出手。
这是观者第一次见祁念一在斗法时强先手,此前几战,她都是让对手争先,自己后发制人,让观者不免怀疑,她或许是因为并不擅长先手起剑。
但此刻,她出剑快到寻常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但慕晚也快,她刀势凌厉,人却不惊不兴,长刀烈烈,亮银色的刀身映过初升的日头,清濯耀目。
一呼一吸间,刀剑交锋已有十几个回合。
长锋铮铮,交错时划出令人齿酸的嘶鸣,火光与电光交织。
这场对决,台下观者虽不是最多的,来者却是最杂的。
沧浪剑是所有沧寰修士必须要修习的基础剑法,无论是不是剑修,仙道八门其他修士,也会修习沧浪剑来强劲体魄,可以说修行沧浪剑的人数众多。
破魂刀亦如此,修习人数甚至比沧浪剑还要多。
慕晚生于苍术谷,自幼接触到的都是医修之道,重生回来后,即便有心学刀,却也寻不到合适的刀法和教导者,于是她选择了破魂刀。
破魂刀乃是数百年前一位扬名天下的至尊刀客的成名刀法,那位刀客的本命刀就名叫破魂。
他是个散修,无门无派,就连这一手破魂刀都是在多年修行中自己琢磨出来的,他亦没有收徒,仙逝后,将破魂刀的刀法与刀谱放置于各洲供散修修习的教习所中,路过人皆可修习。
不少散修刀客学的都是破魂刀,因为这同样也是对于散修刀客而言,最为基础的刀法。
通常,修习这种最为基础的剑法和刀法,旁人或多或少都会选择另一门法门来配合使用,毕竟太过基础的法门,所用者甚多,难免少了几分特别之处,就连攻击路数也很容易被人识破。
但偏偏台上这两人,都是拧脾气,一条道走到黑,绝不回头。
今日来者众多,不少人都是想看看,沧浪剑对破魂刀,这两个最基础的剑法和刀法,斗法时会有何种风姿。
当然,此前观者也从未见过,有人能把沧浪剑和破魂刀使出如此浩大声势。
云台上,骤起一阵白烟,将这方云台笼罩,朦胧不见真意。
慕晚的身影被袅袅白烟遮住,如同身至云间,飘渺若轻云之蔽月,但她的刀势,却没有丝毫和缓,是茫茫苍烟中,斜劈的落日夕照,一招直破祁念一门面而来。
台下有人惊呼:“是苍烟落照!”
破魂刀的起手式——苍烟落照。
“苍烟落照,竟也能有如同幻阵一般的迷惑作用。”
烟云遮住了台下观者的眼,却挡不住祁念一。
她一双天眼能堪破所有迷障,更别说和白泽之眼融合后,世间已无任何迷雾可阻她双眼。
她反手一击,挡住迷雾中穿刺而来的刀锋,刀势太烈,长兵更重,慕晚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这一刀上,祁念一周身爆开汹涌的灵力潮,苍白的灵焰尽出。
刀锋压得更低,剑锋横切,往后退了半寸,凛冽的锋刃已经逼近祁念一的喉头。
烟雾太浓,台下观者连雾中人影都看不见,干着急了一阵,便感觉一阵柔和的轻风拂面。
“起风了。”
台下一种沧寰弟子暗自欣喜,楚斯年目不转睛地看向云台,那阵若隐若现的轻风,倏然刮散了云台上的苍烟。
雾散匕现!
剑锋率先破迷雾而出,清莹日光落下,剑身灵焰映照日光灼灼,剑影反转,金光从剑尖洒向南霄山脉每一个角落。
所有观者都忍不住退避半步,闭目不敢对视。
清风徐来,殷殷有声。
说来奇怪,慕晚的刀名为吹雾,但却是由她亲手布下的迷雾阵阵。
而真正吹散迷雾的,是祁念一的风。
沧浪剑第二式——晚来风急。
云上看台的美妇人满意抚掌轻叹:“很多人学这一式时,只觉得风来需得惊而快,却不知凄惨慢风才最是煞人,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竟是已经领悟了剑意,了不起啊。”
长须老头也赞道:“后生可畏啊。”
宁瑾在台下低呼:“不仅是晚来风急,还有碧海潮生,小师姐又将这两招连用了!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台上又是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兵刃相接,慕晚以右腿为轴,持刀斜指,却将刀锋向内,刀背向外,以刀背之势腾身半翻,人与刀竟是旋出猛烈的风暴,直击云霄,令人全然无法靠近。
光听声音,都让人感觉三尺之外也能被这风暴之刃割断。
台下有人迟疑道:“这、这是八荒提刀?”
破魂刀第四式——八荒提刀。
曾有刀客言,破魂刀法虽是几乎所有刀客的基础功法,但却无人能使出八荒提刀这一式的真意。
只因这一刀太决绝,却又太茫然。
刀客拔刀相顾,对准的却是茫茫荒野。
八荒六合,上下寰宇,无人不是敌,无人不可敌。
八荒提刀,是一式根本没有敌人的招式。
这就是数百年来未曾有刀客能习得这一式真意的原因。
但慕晚做到了。
“原来八荒提刀,需得将刀锋朝向自己。”
观者纷纷恍然。
不是没有人试图用过这一式,但无一例外,都被刀锋席卷而上的狂暴杀意自伤其身,根本无法控制住刀势。
刀势乘风,青云直上。
劲瘦的黑衣刀客长臂一振,刀刃抖出上弦之月,血槽猩红,像极了那日无望海的血月。
她曾有过一段不欲人知的往事,那段往事甚至都称不上凄惨,若是对旁人提起,也只会得到一句“你都已经是仙尊夫人,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回应。
只能称得上无力。
六合八荒,就好像她无论逃到哪里,都没有她真正的去处。
苍术谷容不下她,剑魔宫不愿容她,妖域掳走她后毁了她最后引以为荣的医道,仙盟只不过是个帮凶。
而沧寰,她不愿留,也不敢留。
沧寰所有人都在透过她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她原本想,就将这满腔悲怆对准祁念一吧,对准那个已死的人,这样她才能好过些。
她总要找点出路发泄,不然终有一日会被自己逼疯。
但她又太理智,太清醒,清醒到不愿去恨另一个同样无辜的牺牲者。
她如今的华服荣光,天下众生的平静生活,都是由那个人的生命换来的。
她不敢,亦不愿恨她。
她提刀四顾,八荒六合,竟无人是仇敌。
既无敌,又如何能落刀?
如此,刀刃落下,斩得只能是刀客自己。
这凄怆刀刃,只能斩向她自己。
这一刀太过猛烈,刀锋腾卷出雄浑风暴,肉眼看去,甚至连云台上方的空间都隐隐被割裂错位。
祁念一呼吸轻落,握剑的手又往后退了一寸。
慕晚的决绝之心,她感受到了。
慕晚拿出了最强的刀,那她也只能用出最强一剑,才能匹敌。
祁念一周身灵力暴涨,向后退了半步,站定后将剑身平举至身前。
云台上,尘烟悄寂,眼尖的人发现,一道裂缝从祁念一脚下裂开,而后以呼啸之势迅速蔓延至整个云台,蜘蛛网般的裂纹密布,悬于半空的云台,已经开始有碎裂的石屑掉落。
黑纱之下,她金色的眼睛似有光芒闪过。
整座南霄山脉,所有风声都停了,虫鸣鸟叫也都停下。
观者们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不知祁念一要做什么,全都紧张了起来,只有在无望海见过她那一剑的人,才稍有了悟。
云上看台,美妇人远山眉拧起:“好可怕的剑意,我竟会因一个金丹境小丫头的剑意而生出怖惧之心。”
祁念一霎时睁眼,长剑高举,非白剑身骤起雷光。
白昼无月,唯有曜日灼灼。
美妇人心有怖惧,也是自然。
因她这一剑,只斩日月!
天地雷动,竟有一瞬暗无天日,山崩海啸般的剑风厉厉,竟向太阳而去。
云台上霹雳声不断,剑风奔向曜日,同时将慕晚卷起的风暴刀芒一击洞穿。
这一剑,竟是连灼灼曜日都要暂避锋芒。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裂痕遍布的云台再也无法支撑,轰然倒塌,砖瓦灵矿从空中落下,烟尘四下。
评判员和巡场人手忙脚乱地维持秩序。
美妇人正欲出手救人,被长须老者拦住了。
长须老者眼含笑意,伸手轻点。
“且慢,你看看。”
薄烟散尽后,日光坚强地从云层中跻身而出,洒在南霄山脉。
透过些微的光晕,将云台都打碎的两人,凌空虚踏,刀剑相抵。
世人觉得,刀烈,就烈在刀的一往无前。刀是单刃兵,刀锋向前时,全然无需有后顾之忧。
而身为百刃之君的剑,怀有双刃。
当一面剑锋对敌时,另一面剑锋指向的是剑者自己。
这就让剑者,更多了一份谨慎和仁善之心。
手持利刃者,终有一日也可能会利刃加身。
但此刻台上的刀客,却用刀背抵上对手的剑锋,让刀锋面向自己。
而剑者头一次双手持剑,她的右手有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山谷,不见回声。
祁念一感觉到对方的气力渐渐小了,但慕晚仍在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握住长刀,压向她的剑锋。
慕晚声音低哑:“我一直、一直都很讨厌……我自己。”
祁念一说:“你要讨厌我,也没关系。”
“我不想的,我不想讨厌你。”
慕晚最后轻轻一笑。
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脸上有着狰狞疤痕的姑娘,笑起来也是这么美。
对面的力道骤消,慕晚双臂垂下,意识混沌间,就要从空中坠落。
巡场人急忙要去接,却见祁念一归剑入鞘后,将慕晚拦腰抱起。
她心下五味杂陈,用了最强的一剑后,手臂也使不上力。
悠然香味靠近。
是一朵簪花,轻飘飘地,扔在了她的身上。
祁念一茫然回身看去,人群之中,妙音笑得眼如弯月。
遥遥向她扔来一朵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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