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城西的酒肆关门了,无人知其缘由。
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酒肆的老板娘,那个素来爱笑、待人友善的老板娘,再未回到这里,如同一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三日后,奉阳城。
此处虽不比京城繁华,但却是江南最为繁华的都城,自有娇媚与烟火气儿,这里集市熙熙攘攘极为热闹,远处更有亭台楼阁,袅袅炊烟,女子手执油伞,柔婉动人,,男子多身着淡色,手中折扇附庸风雅。
一辆马车静静驶入城门,速度并不快,最终,停在一处府邸前。
穿着一袭素衣的女子率先下了马车,望着眼前分外豪华的府邸,容色微怔。
“怎么?”身后,扶闲下马,不知何处变出一柄折扇,深秋的季节,他随意挥着。
叶非晚转眸看着他,良久声音迟疑:“这儿?”
“自然。”扶闲一挑眉,颔首应道。
叶非晚顿了顿:“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他处处都有这般豪华的府邸?甚至这豪华堪比鼎盛时的叶家。
扶闲拿着折扇的手一顿,转眸睨着她,眼波微微流转:“怎么?突然对本公子生了兴趣,想了解本公子更多?”
叶非晚一滞,最终垂眸:“扶闲公子先请。”
扶闲脸色一僵,继而阴沉下来,轻哼一声:“叶非晚,只你不识好歹,你可知,旁人……”
旁人如何,他最终没有道出口,一甩袖率先走进府去。
“公子。”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跑了出来,看着扶闲恭敬道着,却在看见叶非晚时一顿,“这位姑娘……”
扶闲本飞快前行的脚步一顿。
叶非晚笑了笑应道:“我是扶闲公子的友人。”
扶闲攥着折扇的手一紧,继而越发快速离开,唯有一声夹杂着暗恼的声音传来:“送这位‘友人’去歇息。”
“友人”二字,他道的咬牙切齿。
管家看了眼自家公子的背影,又看了看叶非晚,不敢怠慢,匆忙在前方引路:“姑娘,这边请。”
叶非晚被安排进后院一处客房。
府邸当真豪华,便是随意一处客房,都尽是奢靡之风,墙上悬的皆是名画,架上摆的,更有不少古董。
甚至还有三五奴婢候在门口伺候着。
两年的时间,叶非晚早已习惯了一人过活,如今被人伺候着,竟开始觉得心中别扭起来。
从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不希望自己对任何人太过依赖。
只是,那些下人却从不理会她的回绝。
叶非晚在后院待了整整五日,这五日的时间,每日三餐均有人在一旁侍奉着,甚至平日里沐浴洗漱,更衣穿戴,都有人随行。在这一方面,扶闲并未亏待于她。
只是,自那日来到府中,她再未见过扶闲,问了管家,也只说扶闲这几日一直在忙,未曾回府。
再见到扶闲,是第六日。
这日,叶非晚正自己备好了水准备洗漱一番,刚端着铜盆回房,便发现本关好的房门打开了,扶闲正坐在房中的紫檀木椅上,比起往日的风华惊艳,今日的他脸色有些苍白,眉目下有些黑青,像是疲惫至极。
他垂眸,望着她手中的铜盆。
“这是什么?”他问的平静。
“铜盆。”叶非晚应。
“何用?”扶闲再问。
“洗漱。”叶非晚莫名。
扶闲抬眸望她一眼:“派给你的下人少了?”话落,他环顾四周,“再去多请几个……”
“不用了。”叶非晚匆忙打断他,顿了顿道,“我自己做这些事,心中方才舒适些。”
“为何?”扶闲问道。
“……”这一次,叶非晚未曾言语。
“本公子知道为何,”扶闲缓缓起身,走到她身侧,“因为,你不愿亏欠于我;因为,你觉得,你将来仍旧会孤身一人,是不是?”
叶非晚睫毛一颤,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道不出口,最终,她只轻道:“扶闲,你该去休息。”他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
扶闲静默了很久,终徐徐道:“成亲吧。”
“当——”的一声巨响,叶非晚手中铜盆顷刻掉落在地。
她一怔,声音讷讷:“什么?”
“成亲。”扶闲再次道。
“怎会……这般快?你可曾考虑清楚……”
“前几日,我曾派人去打探京城那边的消息,”扶闲打断了她,垂眸望着她头顶那个孤零零的旋,声音低哑,“当今圣上离宫,直奔柳安城。”
叶非晚呆了呆,她知道扶闲是何意。
“难道,你想被他找到?”扶闲缓缓问道。
“自然不是。”叶非晚几乎立时否认。
扶闲的脸色勉强好看些许,他望着她,双眸难得认真:“虽然急促了些,简陋了些,但……”他顿了顿,“成亲吧。”
……
夜色深沉。
柳安城,酒肆后院。
一袭颀长清贵的身影站在庭院中,望着院中的石桌石椅,容色平静,只是身躯紧绷着。
“皇上,就是此处。”高风在一旁低声道。
“嗯。”那身影轻应一声,声音嘶哑的厉害。
良久,他方才缓缓走进房中,此处早已人去楼空。
屋内空荡荡一片。
就像……她留给王府、留给叶府的一片空寂一般,什么都未曾留下,存心消灭了她曾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蓦地,封卿神色微动。
床榻上,有一叠旧衣未曾带走。
封卿双眸微动,缓缓上前,却在看清旧衣时手一颤,均是些粗糙棉麻衣裳。
叶非晚……以往是叶府千金,后来是靖元王妃,何曾穿过这样的衣裳?
“确定是此处……”他刚要开口,却顿住。
那叠旧衣之下,压着一件丝绸衣裳,丝绸,是最为名贵的蚕丝所制,这是……叶非晚亲自催着王府的绣娘做的,她很喜欢。
而今,衣裳却被她连同这些旧衣一同舍弃在此处。
叶非晚……当真想要与一切都断了。
门外,几声异动。
高风匆忙走出门去,再回来却眉心紧蹙。
“有她的消息了?”封卿未曾抬眸,仍旧拿着那件衣裳。
衣裳上,似还残留着几分隐隐的女子馨香。
太久了,久到他只有拿着那个银簪,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没有,”高风微顿,“似有人在存心隐瞒王妃的下落,竟分毫探究不到。”
封卿拿着衣裳的手一紧,片刻后蓦地想到什么:“扶闲那边的人呢?”
“前几日,被扶闲察觉到,甩开了,”高风说到此处,眉心皱的更紧,“只是,听暗卫说,扶闲似要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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