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闲的厢房,仍同以往一般无二样。
叶非晚静静望着他,她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京城都说扶闲公子乃是如意阁第一伶人,可是方才,看着他方才在如意阁的模样,那些人对他却是分外恭敬的。
“怎的?瞧着本公子好看,爱上本公子了?”一旁,扶闲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挑眉,说的随意。
叶非晚轻怔,猛地收回目光:“想多了,我有自知之明。”
“……”扶闲脸色微沉。
却在此刻,房门被人轻敲两下,紧接着一小厮轻轻推门,手中拿着膳盒,恭恭敬敬将晚食布置好后,复又蹑手蹑脚走出门去。
叶非晚望着桌上美味佳肴,神色微暗,自回京城后,她还未曾吃过一点食物。此刻方才察觉到腹中饥饿。
眼前人影一闪,扶闲已坐在桌旁,抬眸睨她一眼:“怎么?还要本公子亲自请你不成?”
叶非晚微顿,自然不会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上前坐下。
珍馐玉食她并非没有吃过,可如今饿极了,便是一盘青菜,都觉得分外美味。
扶闲没有动筷,只望着她,似瞧出她的窘迫,微微挑眉:“王府落魄成这般模样,连你一顿饭都没管?”
叶非晚拿着竹筷的手一僵,她和封卿争论时,胸口的沉闷早淹没了饿意。
“不过……”扶闲却似丝毫未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仍旧上前凑了凑,“叶非晚,你这是……彻底被封卿赶出府了吧?”
叶非晚脸色微白,终瞪他一眼:“与你何干。”话落,她蓦地想到什么,抬头看着他,“扶闲,你武功不低。”
“嗯哼。”扶闲轻哼一声。
“在烟城时,你我二人在湖边夜谈,你应该已经察觉到,周围有人监视了吧?”所以,封卿才会得到那些消息。
扶闲眉心微紧,眼中极快闪过一抹心虚,却极快掩藏,依旧坐在原处,紧盯着她,不发一言。
他此番模样,分明是默认了。
叶非晚心底陡然有些控制不住起来:“你这是何意?扶闲?你为何不告知我?你可知……旁人看了如何想?”
说到“旁人”时,她终究迟疑了一下。
扶闲微眯双眸,打量着她,许久竟笑出声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让旁人看了如何想?’”他轻描淡写重复一遍,而后笑容陡然消失,“不如说,让封卿看了如何想吧?”
“……”叶非晚静默了。
她知,扶闲说得对。
她鲜少在意旁人的看法,否则,当初也不会满京城追在封卿身后,她所在意的,无非是某个人罢了。
扶闲脸色阴沉盯着她,知道她此举分明是默认了。
沉默良久,他倏地拍了拍手。
“公子?”门外,几乎立刻有人应着。
“把酒菜撤了吧,有人天生白眼狼,喂不熟!”扶闲轻哼,后打量她一眼,“穿的寒酸,怕是连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啊?”小厮不解。
“谁说我拿不出银子?”叶非晚猛地抬眸,伸手紧了紧始终放在身侧的包袱,里面还放着好些金子,她抿唇,“我有钱。”
那个小小的银簪,很名贵。
“哦?你哪来的银子?”扶闲眉心微挑,十足魅惑。
叶非晚睫毛微颤,良久松开了手中的包袱:“不用你管。”
“既是如此……”扶闲顿了顿,径自对她伸出手,“那便给钱吧!本公子入幕之宾也要近百两,加上这一桌酒菜,便勉为其难收你百两好了。”
叶非晚僵了僵,望着他伸出的手,眸微顿,终艰涩道:“我不吃了。”语毕,她拿着装满金子的包袱,站起身,声音微哑,“方才的事,抱歉。”她不该将封卿对她质问的怒,迁到别人身上。
“你还有地方可去?”身后,扶闲的声音慵懒,却处处透着紧厉。
“我诶……”叶非晚眯眼笑的粲然,“我岂会无处可去?”
她怎么也是前靖元王妃,前首富千金,岂会没地方去?
“没错,正是你。”扶闲起身,行至她身后,越发严肃。
“我有地方……”
“若有地方可去,叶非晚,你为何在街市停留良久?”
一人站在漆黑夜色里,动也不动,孤零零的。
“若有地方可去,你跟本公子来如意阁这等风月之地作甚?”他继续逼问着。
一直小心跟在他身侧,前所未有的安静,生怕被弃了般。甚至方才,因着他一贯的故作嫌厌,而怯怯站在如意阁外,不敢前行一步。
“若真有地方可去,那你家在何处?”
“扶闲!”叶非晚倏地作声,抬头紧盯着他,眼圈微红。
她没有家了。
父亲走了,兄长远在扬州,叶府封了,叶家散了。
父亲说,要封卿给她一处庇护之处,给她一个家,可是……那华丽的王府,不过只是个牢笼而已。
扶闲却始终未停,他缓缓走到叶非晚身侧:“还是说,叶非晚,你不想花你包袱里的银两,你这般着急着离开,是因为,你想要回那间当铺,赎回某样东西?”
叶非晚似被戳中心思般,眼底显而易见的慌乱。
“果然,是这般。”扶闲声音一沉,死死盯着她,越发的靠近,第一次,难以克制心中的恼火,“叶非晚,封卿,真那般好?”
叶非晚本慌乱的心思蓦地僵冷,她呆呆望着眼前的男子,良久只干笑一声:“扶闲,你这般问,倒像是在意极了我似的……”
“……”可这次,扶闲并无回应,他依旧静静望着她。
心底越发惊惶,叶非晚几乎立刻后退半步,声音呢喃:“你说过,你身边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岂会看上无盐女……”急迫的模样,似要与他划清界限般。
扶闲的眸,幽深漆黑,最终缓缓勾起一抹笑:“的确,岂会看上你这种无盐女。”
话落,他转身,径自打开门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被人用力关上。
叶非晚睫毛微颤。
扶闲……定然气了吧,她把关心她的人,都气走了。
就这样吧,也许……她注定孤身一人。
……
院中,扶闲身形如风,朝外走着。
女人于他,如点缀,得之更好,没有,也无谓。
可第一次,这般恼怒,第一次……有这般不识好歹的女人!
“公子。”却在此刻,墙外一黑影飞身而入,半跪在他跟前。
扶闲紧抿唇,不发一言。
“那根簪子……当铺老板说,叶姑娘刚离开不多会儿,便有人将其赎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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