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光阴(69)
不想依靠双腿, 可不靠着两条腿儿又能怎么办呢?
火车的运里明显不够。要是等着排队,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朝阳就问许强:能想办法做汽车也行啊!
汽车肯定是满负荷运转的。
许强摇头:别管是火车还是汽车, 哪怕是上去了, 也不是啥舒服事。人挤人肯定能挤死人。上了车几天几夜的下不来, 吃喝拉撒都得在车上,我看, 咱们还不如另想办法。
朝阳对这话倒也认同。他就问:咱能不能出了城, 看看有没有拉货的卡车,咱们坐一段算一段,别管啥车, 只要能坐的都行。
好像这么一说,是挺靠谱的。先去城外看看,不行再回火车站等也是一样的。
一行人又拍成一竖行, 许强打着旗帜, 雄赳赳气昂昂的。
出城的队伍一溜一串的,唱着歌,喊着口号, 一路跟行军一样。还彼此较劲, 看谁的歌声宏亮, 看谁的脚程快。
跟人家比起来,自家这队伍就有点涣散。一个个跟溃散的逃兵似的。
朝阳也走累了, 他真走不动了。看一路路从他们身边过的队伍目带鄙夷, 他干脆把半拉子身体的重量都放在自家班里一个比较高壮的同学身上, 胳膊搭在对方的脖子上, 你扶着我,叫他们看看,咱们这一对是有伤员的。带着伤员急行军慢点也是理所应当的
嗯!好像有点道理。
于是就相互换着搀扶这‘伤员’,还有人接了朝阳的行李。
朝阳一句一个不好意思:下一段下一段咱们换着当伤员
然后不用等到下一段了。因为他们这种gm精神打动了不少人,有人住到把挡到的卡车让给他们:没事,你们先走,到了地方看病要紧。可不敢在路上耽搁。
几个人窃喜,又觉得羞愧。
端阳不好意思啊,就把身上的干粮这些全都送给人家:路还长,要保持体力,粮食不能省,拿着,我们坐车不吃也行
然后把粮食都贡献了出来。
卡车是拉煤的卡车,车厢里还有大半兜子煤。几个人上去也不嫌弃脏,往煤上一躺,抓着车厢壁,听着一路的哐哐当当的摇晃,就走了。
在车上,能看见一路或是三五人,或是十三五人,或是三五十人的队伍沿着大路一直朝前行。
许强到底年纪大点,在司机停在一条河边和车加水的时候凑过去跟人家攀谈,又塞了半包烟过去。问人家在哪里打尖,在哪里住店,吃饭怎么办这样的话。
司机看这小伙子就笑:还打尖吃饭呢?哪有那么美的事?
累了车往边上一停,就睡呗。至于吃的?随身带着干粮呢。路过城镇的时候,能拿粮票换点吃的。至于水,司机指了指河:看见没,一般会在城里提上一桶子自来水。要是实在没有,村里的井水也行。半路上实在渴的受不了了,就只有河水
许强看着桶里浑浊的水,面色微微有些僵硬。
司机还说:等水沉淀沉淀,就清了。
那还是算了,宁愿饿着渴着。
不过司机也没白收了烟,至少人家见多识广,给他们规划了路线,告诉他们怎么走,从那条路走,容易挡到车,从哪里上,到哪里下,中间路过哪里哪里,都给他们说清楚了。朝阳拿本本记下来。
到了他们该下的时候,司机提醒他们:再就,就不顺路了。你们从这里进县城从东门出去,上了国道,那边有拉肥料的车,一天到晚不断,你们可以搭上往前再走几十公里
到了县城,这边有接待站。一样能安排食宿,因着有病号,所以安排的还不错。
修整了一晚,继续出。
因为休息不好,虽然坐车也一路的颠簸,朝阳整个脚面都是肿着的。
一路走走停停,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这天,天气和暖,太阳照的人暖洋洋的。厂里这会子又乱着,也没人去上班去。丹阳一个人在院子里用荆条和塑料薄膜搭建暖棚,准备在院子是试着种暖棚蔬菜。骄阳在一边帮着她姐递东西。四爷坐在太阳的躺椅上闭目养神,林雨桐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翻晒着白菜和红薯。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四爷说话:端阳这婚事,有的磨了。若是宋家一切都好,端阳的顾虑好少点。如今嘛那小子心思重,只怕心里担心宋璐将他当成趁人之危的人。
要是宋家好好的,以林家的外孙,本身还姓林的身份,娶宋家的姑娘,其实不算是有多高攀。要说合适,俩孩子其实是挺合适的。宋璐的爷爷是了不起,宋璐的父母也不是大学的老师吗?要论起来,自家差了吗?不差的吧!不管是家事,还是俩孩子的性情人品,真是合适的。可如今宋家一出事,宋璐就跟落难的千金小姐似的。宋璐怕是以为端阳娶她,有同情的因子在里面。偏端阳又觉得早不说晚不说,这个时候人家成了落架的凤凰了你去说,这不是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吗?
于是,就这么着。
不远不见的处着!
就是没人去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四爷就说:这事我打听打听宋家人的消息,不行的话,咱俩亲自去一趟。
这是要上门提亲?
林雨桐愣了一下:行!
这也是林家表达态度的一个方式。只要处理的好,说不上什么风险不风险的。
那边骄阳絮絮叨叨的跟丹阳说话:多种点西红柿我不爱吃西红柿酱想吃新鲜的这明明就是黄瓜的种子
把丹阳聒噪的不行。
正都说话着呢,大门被哐当一脚给踢开了。然后一个逃荒的?进了院子,直接往地上一躺,四脚朝天,脸上和身上乌漆嘛黑的,头一撮子一撮子的,油腻腻的质感沾着不知名的灰尘。
四爷和林雨桐蹭一下起来了,林雨桐刚要动,四爷一把给拉住摁着坐下,他自己也缓缓的坐下去。
丹阳和骄阳过去,丹阳满手的泥不要动,她示意骄阳:看看
骄阳蹲下身子,伸出右手的食指过去戳了戳,然后又一脸谦虚的看看被染黑的手指:二哥?
朝阳眼睛朝上翻着,水!水!快给我水!
骄阳翻白眼:装!装!你再装!再狼狈,也不至于可怜到没水喝。
说着话,门口有自行车声传来,端阳回来了。他急急的进来,他一边撑车子,一边看朝阳:赶紧起来,躺着干啥呢?等着领赏呢?还当自己是功臣着呢。叫你等我两天你都等不及,一个人给我往出跑?看把你给能耐的!屁大点的熊孩子,真以为外面就是天堂啊!他早年早就流浪够了,不是非不得已,他是不爱出门了。像是朝阳这么大的孩子,压根就不明白什么叫做‘在家千日易,出门一时难’。
嘴上嫌弃的不行不行的,但看他那狼狈样,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伸出手拉他:起来,回家洗澡去。不饿啊!
饿死了都!
朝阳拽着他大哥的手起来,这才低着脑袋:爸妈,我回来了。
洗了个澡,吃了半盆子红烧肉伴麻烦,才又跟骄阳吹嘘起自己的一路见闻了。
等被他爸叫到书房,他不吹了,神情也严肃了下来:爸,我不该出去。我错了!
其实也没什么错不错的,孩子可不就是这么长大的。
他长在这个年代,就要认识这个年代,学会在这个年代生存。
所以对孩子,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的。
出去了一圈,朝阳沉淀下来了,真就不出去了。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对外的说法就是出去了一趟回来病了,一直没好。
然后政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部分时间在自己的房间画图,太阳好的时候也在露台上坐着晒会子太阳。不过到了晚上,会出去长跑。每天十公里,不管刮风还是下雪,都不许终止。几个孩子都保持着晚上锻炼的生活习惯。
几个孩子在家,所以,吃完晚饭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全家出门。也不往远了跑,就是沿着家属去的路,来回的转圈的跑。在自己厂区内部,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而且如今清闲啊!运动场上,到了晚上人还不少,打篮球的,打乒乓球的,借着昏暗不明的路灯,依旧玩的起劲。
这些人都是不愿意跟着掺和的人,开会啊,思想进步啊,积极分子之类的,跟他们都没关系。这么多人在一块呢,说话的少,要打球就打球,也只说打球的事。反正彼此默契,不说别的话题,就怕说错了话。
如今这情况,谁敢信谁。
骄阳也不去广播站了,因为那些故事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孩子听了。那些领导都收到了波及,孩子也算是个孩子,那得叫gm小将。
如今学校也停课了,骄阳都不知道自己将来该怎么办?该干什么呢?
晚上睡下了,她自己抱着枕头找大姐去了,懒着钻到她大姐的被窝:我不上学,就不能像是大姐一样考大学现在也没大学叫我考了还没上中学,想考厂里的技校,也不够资格我能干啥呢?因为不跟着闹gm ,因为家庭出身,如今连个玩伴都没有了。
丹阳摸了摸妹妹的头:还别说,真是个小倒霉蛋。
她就说:要不,你明儿跟我去试验站。
骄阳摇头:不去,那里有什么好的。
姐妹俩正说话呢,就听到外面若有若无的传来呼喊声。两人打了一个激灵,迅的起身:这又是pd谁呢?
衣服还没穿好呢,就听到楼上有人下来了。
骄阳披着棉袄出来:怎么了?
朝阳的脚下不停,技校那边像是着火了。
啊?
果然,浓烟滚滚,火势极大。一家人急着出门,跟许多人家一样,各自拿着盆啊桐的,急着去救火。厂里就有人工湖,水是仅有的。赵平又喊着人去拿抽水泵,先灭火再说。
可是到了跟前了,火却救不成了。
不管是火救不成了,局势还有点不对。
两方各持扁担等物,相互对峙。火光的衬托下,林雨桐看清楚了,被簇拥在人群中间,手里拿着锤子的,是韩秋菊。这个去了三线,几乎是已经被人遗忘了的人。
而这边对峙的,是徐强铁蛋这些。看得出来,这几个是急匆匆而来的,他们身后跟着的,多是本厂的子弟。他们是要去救火的。
可韩秋菊这些人,却是阻拦的。
再近两步,可以听见韩秋菊高昂的声音:高考都取消了,凭什么他们技校还要考试。凭什么能进去技校就读的都是工厂的子弟,而我们的更多的阶级兄弟,却被拒之门外说着,她就挥舞着手臂,打倒当|权派打倒牛|鬼蛇|神
然后她的身后,是手里拿着锄头拿着铁锹拿着锤子的人。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这些人来势汹汹,技校的这一把火,只怕就是他们烧起来了。
不管点了火,还暴力阻止大家救火。
别忘了,技校边上就是家属区,过了家属区就是工厂。家属区的房子一排又一排的挨着,今晚上又北风呼啸,这火势再不控制,只怕就控制不住了。家属区烧了就烧了,只要人员没有伤亡,可是厂子经不起一点损伤。里面的很多设备,那是见火就爆炸的。真要爆炸了,其威力足以将整个厂子变为废墟。
事态急需控制,连基本的谈判时间都没有。
怎么办?
赵平跟四爷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向了苗家富。
苗家富微微点头,朝身后不知道谁家的露台上看了一眼。上面已经布置上人手了。如果真不听劝,流血冲突是少不了的。
这边正在做准备,而计寒梅已经冲了过去:都住手!都住手!韩秋菊,带上你的人马上让开,火势不能蔓延。水火无情的道理你该明白。这烧的不止是学校,还有家属区,更有后面的的厂子,厂子是炼钢的高炉设备,这东西一旦爆炸,谁也活不了
话没说完,林雨桐就看见韩秋菊手里的锄头抡了起来,朝着计寒梅的身上砸了过去。
林雨桐几乎是扑了过去,可还是晚了,锄头砍在了计寒梅的脖子上,血瞬间就四溅开来。苗家富再不犹豫,拿着喇叭大喊了一声:中原重工的,全体都有,卧倒!
呼啦啦的倒下一片,然后上面骤然响起枪声,枪是对着天空鸣放的,目的就是为了吓退这些人。
韩秋菊先是抱着头蹲下,见枪并不是对着他们的方向放的,马上站了起来:不要怕,他们不敢朝咱们开枪,他们不敢做扼杀gm的刽子手!
不知死活,林雨桐一手按住计寒梅身上的伤口给她止血,一边压着她的头低低的爬下,口里喊着,不想死的,都爬下!
话才落下,枪声响了。
保卫处的人枪法不错,他们不要人的命,瞄准的地方全都不是要害。但这也不是绝对的,哪怕伤的不是要害,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活。
韩秋菊的肩膀被打了一枪,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仰头朝这边看。
第一轮枪响之后,倒下一批。剩下的人扔下手里的东西就逃了。
四爷他们指挥着救火,林雨桐带着人,将伤员,不管是哪一方的,先往医院送再说。
职工医院没有太好的外科大夫,端阳跑去叫了宋璐。
宋璐当然先顾着计寒梅。
计寒梅被这一锄头砍下去,伤在了后面的脖颈。因着林雨桐暗地里做了前期大部分工作,这伤养上一年半载,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可要是林雨桐的手脚慢上三五分钟,她今儿非把命搭进去不可。
这边重伤的就计寒梅一个,还有几个年轻人收了轻伤,过来处理了伤口之后,就急着救火去了。而另外还有十八个受了枪伤的,是对方的人。
人到了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
他们都是跟着韩秋菊闹起来的临时工,是三线工地上跟来的。
如今坐车又不要钱,他们就拿着他们的武器,来革命来了。他们是临时工,他们想成为正式工。那时候觉得韩秋菊说的真对,凭啥工人的子弟就还是工人呢?这就是当|权派的的做派。
可他们没想到,gm真的事要流血的。
如今躺在这里想想,自己不是脑子有问题吗?跑过来烧人家的学校,差点将活蔓延到住着几万人口的家属区,后面更有军|工大厂。
怎么那时候就一根筋的做了这事了呢?
后悔吗?
悔死了都!
这是人家的职工医院,那个女领导一直在安排,叫医生赶紧给他们处理伤口。可职工医院,谁能想到会有如此大面积的枪伤患者,药品不足,能做手术的医生不足。耽搁来耽搁去,等那边的火被扑灭了,这边的手术还没做呢。
好容易做手术了,人家医生又说没麻药。
没麻药就没麻药吧,医生的心情也不好。人家媳妇怀孕五个月了,被大火惊的跑出去,又见那阵仗,受了惊吓,昨晚上小产了,大出血差点一尸两命。
听说人家厂里还踩伤了好几个三五岁大小的孩子。
作孽啊!别说只是不给麻药,就是拿刀剁了自己,都是应该的。
给所有人都处理完了,才想起韩秋菊。韩秋菊的手术是宋璐给做的。而宋璐又是除了林雨桐之外最清楚计寒梅伤情的人。计寒梅,说起来,她叫一声计奶奶也是使得的。这么一个女人,不管她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称职的母亲,但她却是一个了不起的战士。她没死在战场上,却差点死在这么一个人手里。
她手里握着手术刀,然后笑了。一脸的和善的将韩秋菊肩膀上的伤口拉开,看她疼的晕过去醒过来,然后,只将化脓的腐肉剔除了,子弹却没拿出来,她说:糟了,这子弹卡在骨头里了,暂时取不出来了
韩秋菊睁大了眼睛:不可能的取出来求你
宋璐带着口罩,眼睛清冷冷的对她摇头:要想取出来,就得锯开骨头这个手术太大,这么着,我先给你处理完如今职工医院的条件做不了这样的手术我建议你市里的军医院,那里的军医大夫一定有办法。
韩秋菊的疼的豆大的汗滴从头上往下落,去军医院?
对!去军医院!
军医院要是知道你差点要了计寒梅的命,你猜那些大夫会怎么给你治疗呢?
军医嘛!有时候跟屠夫这差不多。战争年代,为了最大限度的救命,胳膊腿说锯了也就锯了。她伤在肩头的膀子上,不想要这条膀子就尽管去。
她这么想着,慢条斯理的将伤口又给缝合上,然后包扎,就算是完事。
出了门,她靠着墙往下滑,一直到坐到冰冷的地面上,这口气才算是缓过来。
端阳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问了一声:怎么了?
宋璐扭脸看他,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我做了一件违背了誓言的事
端阳侧脸看了看一边的手术室,就猜到了几分:违背了誓言没关系,只有没有违背良心
宋璐看他:不觉得我心狠手辣?她耸耸肩膀,要是运气不好,可能会丧命要是运气好,她得落下个一辈子的残疾
端阳叹了一声:火场清理干净了从火场里清理出八具尸体他们还都年轻,还是孩子他们是看见火起的时候进去的里面有一套进口的实验设备他们是想把设备抢救出来,可是谁也没看见他们进去救火的时候又给耽误了八条鲜活年轻的生命葬身火海
宋璐愣住了:真的?
端阳点头:真的!他的鼻子一酸,眼泪险些下来。
宋璐咬牙切齿,我刚才还是太仁慈了!
这段时间,宋璐特别忙。总是强调,要文d,不要武d。可该武d的照样没停歇。晚上的时候,时不时的还能听到远处的qiangpayi声。
这个冬天,林雨桐和四爷将孩子们拘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
就是丹阳也不一样,反正冬天试验站那边也没啥事,干脆就不用去了。最好连家门都别出了。外面太乱了!
这次中原重工的一场火,由外面的人点起来,可却把一厂的人给烧明白了。大部分人,慢慢的回到了车间。虽然也不一定是工作吧,但至少人在。
家里的大人开始狠狠的约束自家的孩子了,不许出去胡闹。敢出去,行!划清界限就划清界限,走了就永远都不要回家。
孩子到底是孩子,没处去了,还是回想着回家。
等看到有亲近的人,熟悉的人,认识的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开始慢慢的学会思考了,会想着,真要这么做吗?他们就真是坏人吗?
所以,当这场gm开始在农村推广而且越演越烈的时候,中原重工却空前和谐起来了。
因为计寒梅的遭遇,齐思贤也不再激进了,该盖组织学习的时候还是会组织学习。不光是职工学习,厂领导也学习。学习就学习吧,只要不是闹事,怎么都行。
然后人家开展一系列的活动,比如:忆苦思甜大会。
大广场上召开大会嘛,人山人海的。到处张贴悬挂着标语: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这忆苦思甜大会,分为两个部分。
先忆苦,主要的活动就是吃忆苦饭。
食堂也是详尽办法了,弄的什么劳什子麦麸豆腐渣红薯藤叶菜根,乱七八糟的往一块一熬,一人一碗,吃吧。
碗是自己从家里拿的。有那爱占便宜的,拿着大号的碗。林雨桐给几个孩子拿的都是小号的,她自己和四爷,都用的是中号的。不大不小,反正叫人看着不觉得很小就是了。
苗大嫂给领导这边打饭,比较个面子,每个人都是半碗多点的样子。
饭端到嘴边,那个味儿啊!林雨桐真是佩服食堂,怎么就能做出这么这个味儿的。只闻着就叫人想吐。
可再想吐,也得面无表情的吃下去。
有那止不住想吐的,是铁定要被拉上来批评的。但是那种吃了一碗不够,再吃第二碗第三碗的,这属于积极分子,要被表扬的。
今儿就有一位跟铁塔似的汉子,足足吃了八碗。把齐思贤给高兴的,这就典型啊!
他站在前面,拉着铁塔不叫走:这叫什么?这叫不忘本!这叫阶|级感情深!然后将话筒递给铁塔,叫他言:说说,说说你的所思所想。
铁塔汉子是个憨厚的人,被这么多人看着,从脸到脖子都红透了。他吭吭哧哧的,这个忆苦饭就是好!
说了这一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齐思贤带头鼓掌,人家说忆苦饭好呢。这还不足以做典型吗?他带头叫了一声‘好’!然后手拍的啪啪响。
铁塔汉子收到了鼓舞,就嘿嘿的笑,忆苦饭是真的好!我们家的饭,平常都没有这个饭好。你们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好!我们家的饭,能照见人影,你们看看这饭,多粘稠啊!今儿能吃上忆苦饭,还吃了这么多说着,就抹起眼泪,要是一辈子都吃忆苦饭,该多好!
众人的手都搭在一起了,心说领导拍手就拍手吧。可这怎么拍手?听着怎么这么不是味儿呢。
齐思贤上去,将铁塔汉子轰下去。有几分气恼,有几分尴尬,我们我们抓紧时间,进行下一项
生硬的给终止了。
林雨桐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偷偷的给四爷塞了一个薄荷糖。
下来这一项,是请来周围村里的老乡,回忆过去的苦,说说现在的甜。
老人家拿着旱烟袋,就说了:旧社会把人饿的,都没有那三年饿的狠啊
这话一出,完了!
下面哄的一下给笑开了。本来挺严肃的会议,彻底开不下去了。
老人家看下面的反应,以为自己说的好呢。还在那絮叨:当年给地主家干活,人家东家好啊!一天能吃两白面馒头不说,逢年过节的,还给点两斤肉几斤面几尺的大青布
话没说完呢,齐思贤铁青着脸把人给哄下去了。下面笑的更欢了!
闹闹哄哄的,一天一天的就这么往过划拉。
眼看要过年了,孩子们啥样的衣服都不稀罕,就稀罕军装。朝阳还专门给他二舅打电话,要旧军装穿。
他二舅怎么可能给他旧的?崭新的军装寄来一大包。
端阳的年纪个头穿军装正合适,丹阳也能撑得起来了。就是朝阳,稍微有点弱。个头倒是不小了,一米七三了,十几岁的人,这个子已经不算是小了。可到底是瘦了一些,穿上军装感觉在身上打晃。就这也美的不行,穿着军装在镜子前嘚瑟。
军装穿上,然后胸前别上刚行的像章,兜里揣上红包书,很有些样子。
过年了,要准备年货吗?
没人为年货忙碌,一门心思的,都在练舞呢。
尤其是这些年轻人,省里这不是组织□□吗?各个单位都得出人。
这队伍要好看,边走边跳,这提前就得训练了。厂里的宣传队把丹阳和朝阳都给借走了,去跳忠字舞去了。
等到了日子,大喇叭放着歌曲。成千上万的人在大路上,和着曲子跳舞。
敬爱的m主席我们有多少知心的话儿要对您讲——双手按着自己胸部。
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对您唱——两手放到腮帮,仰头望,手指呈放射状地一闪一闪的。
千万颗一颗红心——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合并,画成一个心的形状比在胸前。
要献给您——单腿的脚尖跳跃着,另一条腿不断后踢,双手把那一个心形向右上方一下一下地送上去。
年轻的姑娘小伙子,绿色军装,红色的袖章,身上一侧背着水壶,水壶上挂着洋瓷杯子和毛巾,一侧是帆布包。有的手里还拿着红绸子或是h宝书。
这一路边走边跳,脸上带带着热情洋溢的表情,说实话,这看着真叫人觉得很有力量和气势。
可这一回来,两孩子就喊着:累惨了!真累惨了!就那四个动作蹦跶了一整天,能不累吗?
眼看过年了,原以为这一年就这么平稳的过去了。
去不想,都腊月二十八了,苏瑾被下放了。下放到了这边的农场,晓星带着孩子干脆跟来了。
林雨桐吓了一跳:怎么会呢?
晓星捂住嘴:苏瑾他他要跟我离婚!
啊?
为什么啊?这两口子一路走来也不容易。自从苏瑾跟晓星结了婚,起起落落的,经历过多少事了都!有什么风浪是过不去的,要离婚。这中间不是还有范云清吗?
就是因为我妈!晓星一脸的恼怒,我妈干什么不好,非要干那个zayifan的司令头子。苏瑾他接受不了这个是他主动要求下放的
说的多了,林雨桐才明白了。苏瑾上任后,在博物馆上班的一个懂古玩的老专家,为了护着文|物,被打了,今儿引了心脏病,人去了。这事苏瑾算在了范云清身上,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他作为范云清的女婿没受波及,可良心上过不去。说要跟晓星离婚,然后就自请要劳|改。晓星是追着他来的,也没法去农场。
怎么办呢?
林家以前的宅子,翻修过的,如今就在宋璐住的那个院子的隔壁。
林雨桐没办法,只能先把人安置在那里。她看着也都成了大孩子的援华爱华和建华,心想:这苏瑾还是太书生意气。他倒是干脆的去了农场了,可几个孩子以后怎么办?这成分怎么算呢?
她就说晓星:这事,你还得跟你妈去说说,不管怎么样,得为孩子多想想。
而晓星去找范云清的时候,范云清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她如今是省g委会的主任,响当当的一把手!
晓星拉着脸把事说了,范云清可真气的不轻。看着闺女的脸上也有皱纹了,头上也生了白了,就更恼怒了,当初他苏瑾是怎么说的?结婚的时候
妈!晓星咬牙,苏瑾这些年做的怎么样,您心里没数吗?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孩子,哪怕是对抗对吴荣吴耀,他哪里做的不够了?他就是那样的性子!他要不是那样的性子,也不会这么多年了,对我不离不弃。您这时候,怎么还挑拣他的不对!
范云清抿嘴,好半天才说:行!是我的不对!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对!可是晓星啊,你们都不是孩子了。你就是护着他,我也要说,他太意气用事了。你看看你姐夫他的问题不比谁大!可他把厂长的椅子坐的稳稳的。他那样的,九成九都打倒了。可是你看
她从办公桌上抽出一份文件来递过去:就这,还有人建议他做他们厂的g会主任。qiangduyiquan啊!谁能抢了他的班,夺了他的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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