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来仪(28)
秋风起, 天真的凉了。
林玉梧早起, 抓了披风站在窗前,“菊花开的好,今年多酿两坛菊花酒。”
苏嬷嬷赶紧过去把窗户关着半扇, “可不敢这么站在风口上,要作病的。”
林玉梧就笑:“嬷嬷放心,我如今这身板, 好的不得了。”
苏嬷嬷强笑了一下:是!‘太孙’越是壮实, 自家这位小主子的身子才越是硬朗。一母双胎,谁知道会这样呢。说是两人一命都不算过分。
流云撩了帘子进来, 笑道:“主子换衣裳吧。不是说今儿要去摘石榴的吗?”说着手从背后伸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如婴孩脑袋大小的石榴来, “您瞧, 这是我捡回来的。树上的比这个还好呢。”
林玉梧顿时就笑了,“洗漱吧, 今儿把石榴都摘下来, 给家里送去些……”
“不用送了,我来取来了。”林雨桐撩着帘子进去,“哥, 你看谁来了?”
林玉梧扭脸, 就看到林雨桐身后的太子和太子妃:“父亲……母亲……”
他噗通一声跪下:“父亲母亲怎么来了?”
“起来吧。”太子打量这个斯文俊秀如同璞玉一般的儿子, 脸色也温和起来了, “中秋了, 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林玉梧一愣, 吃团圆饭吗?
从来都不敢想过会有这一天,哪怕亲人近在咫尺,可也从来都是一个人过节的人从来不知道过节的好处。说是节日,也不过是替别人欢喜而已。
他强忍着没哭出来,应了一声是之后才语无伦次的道:“孩儿该死……贪睡起晚了……”
林雨桐拽他起来:“起晚了就快点啊,吃了饭,我跟你一起摘石榴去。”
林雨桐陪太子在院子里转,林玉梧在屋里梳洗,太子妃亲自下厨去了,要亲自做两道菜。
林平章就说林雨桐:“你天天早上在演武场跑马,怎么?还是不习惯圈在京城?”
“每年到这个时候,北康就会围猎。”林雨桐低声道:“靖国,就是少了几分尚武的精神。若是咱们满朝的大臣,都是上马能弯弓,下马能治国的良臣,北康何愁不平?”
上马能弯弓,下马能治国?
这个要求,你可真敢提。满朝大臣扒拉着算算,一个手都能算的过来。
他笑了一下,也不将这孩子天真的想法放在心上,却被最后一句话给吸引了。
“平?”林平章非常惊讶这孩子用了这么一个词,“北康、西海、南平,战端轻易不可开。”
“您多虑。”林雨桐就笑:“咱们自家的事还都没收拾利索呢,想那些就太远了。但要是为君者都没有荡平天下,苍穹之下皆入胸怀之心,下面的人又哪里来的勇气开疆拓土呢?”
这话说的……好吧,也算是有些道理。
林平章不由的想起阴成之的话,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为储君。
造化弄人,徒呼奈何?
这个话题没深入,就打断了。
林玉梧梳洗之后,穿戴齐整出来,饭都摆好了。
落了座,林平章先举筷子,从来没坐到一张桌子上的人默默的吃饭。食不言寝不语,但感觉却是对的。太子跟太子妃两人给这个夹了菜给那个夹,看俩孩子吃的香,就会心的笑。
不管对于父母还是子女,所求的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吃了饭在园子里转转消食,林雨桐就把袍子的衣摆掖在腰里,蹭蹭蹭的上了那颗硕大的石榴树。
吓的太子妃在下面喊:“你倒是慢着点啊。”
林玉梧叫人搬梯子,还不忘对树上的人吆喝:“……你摘上面,把下面的留给我摘。”
林雨桐就又往上爬,喊太子妃和太子在下面接着:“……这是咱自己的石榴,父亲,有那亲近的臣下,送过去只当是节礼了。”
“好!”太子在下面兜着,太子妃就叫人买篮子,然后擦洗干净一一的装篮子。
林玉梧就笑:“你倒是鬼点子多,净想些惠而不费的。”
林雨桐就叹气:“没法子,如今这世道,地主家没有余粮,太子家也没有余财啊。”
林玉梧被逗的不行,太子在树下哭笑不得,太子妃只掩嘴儿笑。
陈嬷嬷就跟苏嬷嬷嘀咕:“你看……现在多好……咱们娘娘盼的也不过是如此……”
谁说不是呢。
久不运动的太子累的气喘吁吁的,林雨桐和林玉梧就从树下下来搀扶他。
林雨桐叹气,太子这身体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少操些心劳些神,倒是对他更好些。她也没藏着掖着,只道:“以后啊,您也早起。我教您一套剑法,早上陪您一起练。您练着试试看,到年底您的身体准有起色。”
太子也不当真,“也是林厚志教你的。”
“可别小看我这师傅呢。”林雨桐就道:“在北康那地方,带去的人基本都能活下来,师傅他可是功不可没的。这些年竟是钻研强身健体的法子了。您这身体,是损了根基了,这些年了,没一天的日子是过的舒畅的,心情不好,五脏六腑难免有郁结。再加上劳心劳神,只怕能睡个安稳觉的时候都不多。您是熬成这样了。如今,我跟哥哥都在您的身边。说句不怕犯忌讳的话,有些事,您直接交给我跟哥哥办就行。”
太子妃就紧张的朝这边看,几次欲言又止。
那边太子倒只是愣了一下,手微微一顿,见母子三个紧张了两个,就温和的看向林玉梧,然后慢慢点头,说了一声:“好!”
应是应了,但到底当真不当真的,也不知道。
这个话题点到为止。
林玉梧就说林雨桐:“衣服都不像个样子了,去梳洗重新换了吧。”
哦!树枝把衣服挂的乱七八糟的,确实是不像个样子。
出来了就笑了一下,只怕是林玉梧跟太子单独有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林平章看着这个儿子。
林玉梧低声道:“孩儿想问父亲的意思,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叫桐儿直接做皇太女,您觉得行吗?”
皇太女?
从古至今从来没有过。
你倒是真敢说。
林平章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玉梧释然的笑,满是洒脱:“儿子当然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平章的面色在看到那笑脸的时候慢慢的缓和下来,不由的问了一声:“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可怎么解释?
告诉父亲,自己就是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妹妹?
这么说其实是不合适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于是,话语一转,问了一句:“父亲可知道玄机道长?”
玄机吗?
当然知道。
这个人因为华贵妃名声大燥,怎会不知道他?
林平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怎么会问起他?是他说什么了吗?”
“是!据说……他曾说过,林家的气数将尽……”林玉梧不给林平章反问的时间,就又补充道:“不过,去年,他又说了,如今有了变数,不过这变数是从去年秋后才出现的。您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林平章端着茶杯,久久没放下,看着林玉梧的视线有几分严厉:“据说?据谁说的?”这种事岂可轻言轻信?
“伏牛先生。”林玉梧一点也不避讳太子的视线,又补充了一句道:“伏牛先生……应该是父亲也很感兴趣的人。”
伏牛先生,就是冉耕。
“冉公?”这又是林平章没有想到的。他的面色不由的郑重起来了,“他果真这么说过?”
林玉梧‘嗯’了一声:“若是方便,父亲不防见见玄机……此人,想来,总是有几分道行的。”
找玄机吗?
他其实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一直就是敬而远之的。
心里思量着,因此还没来得及说话,结果李长治就直啦啦的闯了进来:“殿下,不好了,六部九卿五品以下的官员,此刻正跪在宫门外……”
什么?
六部九卿,这得多少官员?
跪在宫门外,不用问都知道,这是俸禄没下去,臣下的日子过不下去了,自然得找皇上要的。
这就跟当主子的欠了奴才的银子一样,丢不起那人。
太子蹭一下就站起来,眼前一黑就要往下倒。李长治和林玉梧惊呼一声扑过去赶紧就将人扶住。还没来得及喊人呢,林雨桐就掀开帘子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她快步过去按压穴位,太子的这口气才算是喘匀了。
林雨桐就说:“才说了叫您别费神,这不,又着急了吧?”
李长治都快哭了:“殿下啊,您可得保重。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留下两个小殿下就是这种情况,可怎么办?”
这都说的是什么?
不到那份上。
林雨桐就说李长治:“您快别哭了,父亲暂时无碍。你要不放心,就悄悄的接洛神医过来吧。叫他在旁边盯着,大家都安心。”
“是啊!是啊!”说这话,李长治立马擦了一把眼泪转脸就跑了。
林平章喘着粗气,一巴掌拍在摇椅的扶手上:“丢人现眼……列祖列宗若是在天有灵……”
关列祖列宗什么事?
林雨桐就看林玉梧,问他到底怎么了?
林玉梧低声将事情说了:“……据说今早上每个人只领了三升陈粮。”
三升?三升才多少?
1石=1o斗=15o斤=75千克
1斗=1o升=15斤=7.5千克
1升=1千克
也就是说三升等于四斤半。
不到五斤的粮食,这要是小麦的话,麦子磨成面粉之后,就是收的黑一些,也就只剩下三斤多一点的面粉了。
三斤多一点,也就是三碗干面粉。
够谁吃的?
大过节的,要是家里人口多,真不够一家包顿饺子的。
难怪会闹起来,库里不是没银子嘛,何苦拖着不给呢?
林雨桐沉吟了一瞬,就低声跟太子道:“这事啊……您别急着表态。您只管病着去,我在外面支应就行。您只管安心。”
“银子必须从国库出。”林平章用手拍打着额头,“这个不能更改。这没有皇上的许可……”
“看!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林雨桐就道:“皇上就是再急着用银子,这些官员的俸禄银子也就占了一小部分,十几万二十万就把事情办了。一千万的数额,少了这一点就办不成事了吗?况且,哪怕是暂时先放一半,年底再放另一半呢。如此,也就是不到十万两银子,就能办成的事。哪里就少了这点银子。真就非赖着?皇上会不知道丢人?他明显就是故意的。他逼的不是咱们,逼的是阴太师。这些官员再闹,敢直接针对皇上吗?不会!个个都冲着太师和内阁去的。他们跪皇上,像是逼迫皇上,可皇上逼谁?逼内阁!到头来还是逼的阴太师。这是那君臣俩较劲呢。您着什么急?”
林平章手一顿,看向林雨桐:“这是逼着阴太师想办法弄银子。”
没错!知道银子在阴家,他能不逼吗?
“不是朕逼你,是朕的日子难过。”宣平帝叫阴伯方起身,“处处都要花银子,你说,怎么办?朕的身体如今是越的不济事了,将国事交给你,朕是放心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朕当如何。之前还有人弹劾你,说你纵容门下弟子……你看看把江南折腾的,乌烟瘴气。朕把这事给压下了,也体谅你的难处。良莠不齐,在所难免嘛。这事还没完,这又闹起来了。你说,还能不能叫朕省省心。”
阴伯方躬身站着,心里一万次的骂娘。
江南官场为什么成了那样,到底为了什么您不清楚吗?
这次卡着银子就是不给臣下俸禄,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清楚?
要银子?
银子又没过我的手,我从哪给你弄银子去?
他心里冷哼,同时对太孙气愤也到了极点。今儿这事,都是太孙找来的。他要不是算计了阴家,皇上至于这么抹下脸皮针对自己吗?
但你要真想这么算计老夫,那你可就看错人了。
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老夫吃过的亏都是有数的。
心里转的飞快,面上不显,等皇上的话说完了,他才道:“其实,俸禄也没多少,不光是能把旧年欠的补上,还能提前上一年半载甚至是三年五年的。工部要赈灾,这银子不能少。礼部要修宗庙,这个更不能耽搁。兵部往年所欠军饷,臣觉得如数放了便好。”
宣平帝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哦……你可算过,这些总计得耗银多少?”
“五六百万两而已。”阴伯方说的云淡风轻,“国库存银,是没有问题的。”
宣平帝从御阶上走下去跟阴伯方对质:“并舟啊,你跟朕装什么糊涂?”
“微臣不敢。”阴伯方微微低头:“臣到底是老了,如今精力越不济了。之前,想尽办法也无法为君上分忧。还是太孙菩萨心肠霹雳手段,解了朝廷的危局。臣以为,太孙殿下与经济一道上颇有些手段。有些差事,许是在太孙眼里,只是小事一桩呢。”
转脸,就把手里的锅甩了出去。
意思是:陛下,您朝我要银子,我也没有啊。从谁的手里能掏出银子,您比我有数多了。您干嘛不把那费钱的差事,交给真正有钱的人去办呢。他想交差,他就得想办法弄银子去。
君臣俩对视一眼,同时又移开视线。
宣平帝拧眉:“你该知道,朕还是更信你一些。太孙……很好,就是太年轻了。有些事,难免好奇心重。”
就是说那些秘密,怕太孙窥探出来。
阴伯方虽然气太孙叫他背锅,但说实在话,也不想叫那所谓的见鬼的秘密,叫太孙瞧见。那就是一颗毒种子,谁知道会不会影响了太孙的心性。
因此,阴伯方就道:“臣以为……这么些年了,您该叫‘她’动一动了。您守的太严密了,就算是‘她’想去找……只怕也没法靠近。而且……臣暗地里查证了……她应该还在宫里……并没有走远……”
宣平帝猛地转过身来:“你说什么?她在宫里?”
阴伯方垂下眼睑:“错不了的。她或许一直就在宫里。”
宣平帝皱眉:“她在宫里,却不现身……为了什么?”
阴伯方沉默了片刻才道:“许是……如今不同以往了……”
什么不同以往了?
法力?
没能力实现当初的诺言,所以躲了吗?
是的!只有这种解释。
宣平帝面色微微一变:“所以,要在她找回她的法宝之前,找出她,是这个意思吗?”
阴伯方沉默了一瞬才道:“臣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
宣平帝没有说话,只跟眉头在苍蝇似的,在宫殿里转悠,良久之后才道:“动……还是别动了。就放在那里。只是,地宫彻底给封起来吧。进不去了,她会比咱们更着急。”
这么说,也对!
阴伯方觉得,只要皇上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上,都是急切的想找到那个女人,那事情反倒是好办了。
宣平帝就道:“去吧,别叫下面那些闹了。你说的对,有些差事,或许叫太孙做,才是最合适的。”
等阴伯方出去之后,宣平帝才叫冯千恩:“……悄悄的,先把地宫封了。”
“那密道……”冯千恩低声问了一句:“密道也封了?”
宣平帝只笑:“知道密道的,原本是有三人的……如今只剩下你我主仆二人了。”
冯千恩吓了一跳:“臣就是做梦都不敢说的。”
“那你怕什么?”宣平帝笑了笑,“只留下密道吧。其他的都封了。”
“是!”冯千恩胆颤心惊:“那里面还要人守着吗?”
“你说呢?”宣平帝轻轻的问了一声。
冯千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就退下去了。
站在大殿外面的御阶上,看着慢慢阴沉起来的天色,抬手将眼角的泪轻轻的擦去,“……儿啊,别怪干爹啊。”
守着那地宫的,可不正是冯千恩的徒弟兼干儿子,冯酬。
八月十五,圆月并未曾见到。不光是天阴沉了,天擦黑的时候,淅淅沥沥的还下起了雨。秋风裹挟着雨丝,飘到人的脸上冷飕飕的。
天黑下来了,一身黑斗篷的冯千恩,一个人提着食盒,下了地宫。
冯酬裹着皮毛还整个人都打哆嗦,见到提着食盒进来的干爹整个人都高兴的飞起:“爹,您来了?”
连‘干’字都省掉了。
冯千恩笑了笑:“是啊,来了。”
“您怎么一个人来了?”冯酬笑着过去接过食盒,见里面有酒壶就更高兴了:“爹啊,太冷了。有点酒去去寒也是好的。”
“今儿八月十五,咱爷俩团圆团圆。”冯千恩坐下,“今晚破例,给你喝点。以后可不许偷着喝。”
“不会不会。”冯酬嬉笑着拿出酒壶,抬手就往嘴里灌。
冯千恩抬起手,想要制止,胳膊却僵住了,慢慢的垂下,侧脸掩饰的般的擦了眼泪。
那边冯酬的面色已经有些扭曲了起来,他捂着肚子,强笑一下:“爹……儿子不争气,这好像闹肚子了,肚子疼……”
冯千恩背过身:“儿啊,爹原本想给你谋个好前程的……可谁知道……到了那头,可别怪爹!肚子疼是吧……没事,很快的,爹找了最好的药……”
冯酬不可置信的看着冯千恩:“爹……为什么……”
冯千恩眼泪顷刻如雨下,“儿啊,咱们伺候主子的,哪里有什么为什么。活的像个人了,主子留着你。活的不像个人了,要死要活,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爹原本想着能鸡犬升天呢,你叫我一声爹,我得替你谋划谋划……谁知道,是爹害了你啊……”
“爹……”冯酬疼的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爹啊……儿子不怪你……谁叫咱生来命贱呢……”他扭脸看向躺在水晶棺材里的女人,“可儿子恨……恨啊……这一辈子都给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陪葬了……”
冯千恩呜咽出声,谁说不是呢!
一个死人而已啊!
冯酬咬着牙,冲着一股子劲朝水晶棺扑了过去。
“不可!”冯千恩瞪眼扑过去想拉住冯酬,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冯酬整个人扑过去,然后……然后棺材倒了,裂出一条缝隙来,那女人僵硬的手指卡在了缝隙里,他大惊失色,这个棺材可是花费了大精力的,如今有了缝隙……前功尽弃了……正要过去察看,到了跟前才反应过来——冯酬不见了。
就在刚才,就这么在眼前凭空消失了。
是因为尸体的手指碰到了冯酬吗?
那为什么之前那么多人碰过她,都没消失呢?
难道是因为冯酬那一刻已经成了死人?
冯千恩大着胆子,将食盒递过去,轻轻的碰触那女人的手指,然后食盒蹭一下就不见了。
他又把自己的手指伸过去跟着女人的手指相碰,心都快停止跳动了才现,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左右。
难道非得是死物吗?
可她也碰触棺材了,为什么棺材不能消失?
是因为她在棺材里面吗?
这个猜想吓了冯千恩一跳,他不知道在这个地宫里,是不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鬼物或是妖物存在。
他盯着尸体,这么一点时间,尸体的面颊已经塌下去了,没有之前那么好看。
‘她’此刻,就是一彻头彻尾的死人。
冯千恩不知道这是闯祸了还是立功了,不敢隐瞒,快的退出去,去了立政殿,却不见皇上。
宣平帝去了宸旭宫了。
冯千恩又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在外面禀报了才进去。
他的神色告诉宣平帝:出事了,出了大事了。
“爱妃早点歇着。”宣平帝安抚华映雪,“不知道是不是宫外又闹起来了。朕得去看看。”
华映雪特别善解人意:“别上火,晚上多添一床被子,今儿夜里凉。”
宣平帝拍了拍她的手,就披了披风直接出门了。
华映雪看着他没顾上提的便鞋若有所思:外面下雨,结果没换靴子只穿着便鞋便服,鞋都没提,就这么出去了。皇上没顾上,冯千恩都没顾上吗?甚至连个轿辇都没叫。这事得有多急呢。
她的眼眸闪了闪,嘴角露出几分奇怪的笑意。
宣平帝先回了立政殿,看冯千恩:“怎么……地宫出事了?”
冯千恩赶紧跪下,把事情说了:“……奴办事不利,罪该万死。”
宣平帝却问:“你亲眼看见他消失的?”
“奴不光看见他消失,还用食盒试了,食盒也消失了。”冯千恩捂着胸口,“陛下,这事有反常……”
“什么反常?”宣平帝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如此说来,东西还在。”
“可……可……水晶棺裂了。”冯千恩低下头,“就算是保存下来,只怕模样也不会太好看。”
“走!”宣平帝转身,“带朕去看看。人死都死了,好看不好看的,倒是次要的。只要真如你所言一般,那就再好没有了。”
等再度进去的时候,棺材里的人更没法入眼了。干尸也不过如此。
宣平帝脚下顿了顿:“神仙?”
难道神仙死后也是这个样子的?
没人能给他这个答案。
他顺手从地上捡起被撞落的祭品,挨着那枯干的手指,祭品瞬间消失了。突的,他朗声大笑,还在!还在就好!
如今需要的不过是要先找出‘她’来,将取下法宝的方法问出来而已。
因此,这尸身还得好好的保存才行。
宣平帝起身往出走,眼里带着几丝癫狂的兴奋,在立政殿里转圈圈,“你说,如果人在宫里,会是谁呢?”
冯千恩低着头,如果在宫里,宫里这么多人,谁知道会是谁呢。
宣平帝得意一笑:“从明天开始你给我排查。好好的排查。第一,身份太低的人不可能。她受不了卑躬屈膝。第二,干辛苦的活的不可能,她吃不了苦受不了罪。什么人是既体面,又能衣食不愁的……”
那除了主子,也没别人了。
他这么一说,宣平帝就转过头来了,“你是说,‘她’是主子?”
冯千恩就低头不敢言语了。
如果真是到了哪个主子的身上,这事……可不好办。毕竟,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了这么长的时间,没被现,那‘她’必是有过人之处的。
会是谁呢?
皇后?
陈妃?
李妃?
贵妃?
不可能啊!
可要都不是,那会是谁呢?
“不急!不急!”宣平帝笑了笑,“都等了这么些年了,还在乎这点时间吗?”他吩咐冯千恩:“去找并舟……”
话没说完,他又顿住了,“找并舟也不行,他这人心思难侧,在这事上,跟朕的想法未必就一样。这事除了咱们主仆二人,不可再叫第三个人知道。”
冯千恩应是:“可老奴不会封存……”
“你过来。”宣平帝把冯千恩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一句,“就这么办。”
冯千恩应了一声:“您放心,老奴亲自去干,一个人干。”
“垩灰?”阴伯方愣了一下,“宫里要那么多那玩意干什么?”
那谁知道呢?
管家低声道:“下面奏报就是这么说的。”
阴伯方沉吟了片刻:“跟下面的人说,不要多问了。只盯着看就行。”
皇上办事,如今叫人有些琢磨不透。之前说把修无极宫的差事,交给太孙。可到现在为止,却只说叫太孙去国子监去念书,半点不提无极宫了。
这是另有打算,还是出了别的变故?
猜不出来。
他现在也没工夫管,为什么呢?因为他派人去找玄机那老东西的人回来了,人也顺利的给绑到京城了。
这老道儿,除了能给人看看坟地算算命,还有一拿手的活儿,就是歧黄之术。
冉耕那毒,这老儿不定有什么办法呢。
说是绑来的,就真是绑着来的。马车进了阴家,一被五花大绑的邋遢老道,就被人从马车上给拽下来了。
阴伯方站在廊下,朝着院子里冷笑:“玄机,还没死啊?”
“废话!”玄机道长冷哼一声:“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
“你这就是来找死的。”阴伯方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了,一张破嘴你都管不住。”
“找老道来,就是为了教训老道?”玄机道长‘呸’了一声,“人活在这世上,连说话都不准了,还活个什么趣?”
“呵呵!”阴伯方朝前走了两步,“叫你来,不是为了教训你。我就是为了给你缝嘴的,我还就想看看,给你把嘴封住了,你还活不活?”
“我还活个屁。”玄机老道挣扎着跳脚:“嘴缝住了,老道吃什么喝什么?吃不上喝不着,老道倒是想活呢?活得了吗?”
阴伯方过去直接就拽绑着他的绳子:“走,跟老子来。”
谁谁谁!谁老子!
去你的格老子!
阴伯方拽着玄机往后院走,回头还瞪了管家一眼:“告诉下面,谁敢多嘴多舌,直接拔舌头。”
玄机老道呵呵两声:“杀鸡敬谁呢?”
“敬你呢。”阴伯方直接回了一句。
“你骂人!”玄机老道梗着脖子:“你叫老子来,到底是为什么?叫老子给你算算啥时候见阎王?那你且等着吧。祸害遗千年,你个老王八且有的活呢。”
阴伯方抬起腿一脚就踹过去:“你迟早得被你这种破嘴给害死。”
两人骂骂咧咧的一路朝里走。走到一半,阴伯方都不拉玄机了。叫他自己走,人家还走在前面,看的出来,他不光不是第一次来阴家,而且对阴家还非常的熟悉。
自顾自的走着呢,抬眼就瞧见面带微笑的阴成之。
玄机尴尬了一瞬:“……果然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确实是长的人模狗样的……”
只当是夸人呢。
阴成之保持微笑躬身行礼,“您……好啊。”
好不好的看不见吗?
跟他老子一样是伪君子。
阴伯方被儿子看到刚才那姿态,颇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故作威严:“没正事干了?大白天的在家里瞎逛什么呢?”
“儿子想去看看……”阴成之话还没说话,就被阴伯方暴力打断了,“看看看!看什么看!家里有什么好看的……”
正说着呢,一个小厮闯进了视线,更奇怪的时候,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身上还扛着梯子。
几对面这么愣住了,小厮把梯子一扔,当时就跪下了,“老爷饶命。”
阴成之呵呵呵的笑:“您看,家里还真有好看的。这家里正门侧门后门这么多门,哪个门出不去?还搬梯子……你要梯子干什么?”
搬着梯子往这么偏僻的地方搬,啥意思?准备逃跑啊!
小厮战战兢兢的,“不敢……老爷……不是的……”
“是我要梯子的。”四爷从树后闪出来,团团见礼。被困家里好几天了,想出去坚决不被允许。老太师觉得自家的孙子不应该跟太孙那种坏孩子玩。于是,四爷准备翻墙了。
可这墙还没翻呢,就给撞上了。
阴成之刚要说句幸灾乐祸的话,眼神却不由的凝住了:那墙头上好像攀着两只‘爪子’吧?
这大白天的,谁往太师府翻呢?不要命了!
他‘嗳嗳嗳’了好几声,指着墙头上那双手,几个人刚抬眼看过去,林雨桐蹭一下一个翻身就骑在墙头上,一扭脸:好像有点尴尬哈!
说点什么呢?说阴家的护卫太尽责,阴家的墙头太高?不合适啊!
只得干笑两声:“都在呢?好巧啊!”
是啊!多巧啊!
四爷一脸坦然的朝小厮招手:“梯子搬过来,快点。”
好像他叫人搬梯子就是为了在这里等太孙的。
阴太师黑着脸正想找合适的话呢,就听见玄机这老道嘀咕道:“一个龙形凤影……一个凤形龙影……当真是奇哉怪哉……奇哉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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