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觉得太后娘娘这样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嘴上说是二选一,真的选了娘娘又放狠话威胁人。
而且这个问题哪里用得着三思?
她现在躲侍寝还来不及, 怎么可能上赶着去?退一万步说, 即便她是堂堂正正进宫的真太监, 和娘娘一夜**这个选项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诱惑力啊!她都已经是娘娘的男宠了, 侍寝难道不跟家常便饭似的么?
可礼单上那样多的赏赐却不是时常有的。
姚喜再三思, 也还是想选礼单。可是她不敢……
太后娘娘正停了笔望着她,脸上仿佛写着:想死想活自个儿瞧着办!
姚喜相信太后娘娘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要她的命,但会生气是肯定的, 没准一生气把礼单收回去都有可能,到时候她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奴才选娘娘。”姚喜不舍地看了眼礼单上价值连城的东西, 忍着心痛缓缓将礼单放回了炕桌。与礼单依依惜别时,指尖还摸着纸角悲伤地颤抖了两下。
万妼看姚喜口是心非的样儿,别说消气了, 心口又被狠狠地划拉了一刀。
“委屈什么?倒像哀家逼你似的。”她当然不是介意姚喜贪财,而是生气死丫头为了点东西连句哄她开心的话也不肯说。姚喜要么贪财要么怂, 想想还是怂的可能性更大, 肯定是担心选一夜**要真的侍寝。
这么一想万妼心里才好过了一点。总不可能她在姚喜心里还比不上那点子东西?
本来就是您逼的……姚喜在心里嘟囔着,低眉顺眼地对太后娘娘道:“奴才不敢。”强权之下不得不低头啊!
“想拿礼单就拿!”万妼语气不快地道。
姚喜的手指动了动, 还是忍住心痒没伸手。这肯定是坑!
她努力不去看眼前那张已经不属于她的礼单, 拿起墨条沉默地给太后娘娘磨墨。
为什么竟然有种失恋般的惆怅?离别这种事果然经历再多也习惯不了啊!初恋女友万两是被她无意弄丢的,第二任女友端午节礼则是被人强抢去的。
唉!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任。如果有,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努力与下一任相守到老。“唉——”姚喜本来只想在心里叹气, 一不小心真的叹了出来。
万妼边写着礼单边抬头冷冷地瞥了姚喜一眼:“叹气作什么?是选哀家委屈了公公还是舍不得单子上的东西啊?”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又被喇了一刀。
求生的本能让姚喜闻到了娘娘语气间危险的味道, 再不哄哄,娘娘就真的要生气了。她赶忙道:“奴才只是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要让奴才在端午节礼与娘娘之间二选一,奴才怎么可能选娘娘……”这是欲扬先抑!
万妼深吸了口气,她已经站在发怒的边缘,睃了姚喜一眼在心里道:不怕死就继续往下说啊!
“娘娘想想,一年才有几个节日呢?财宝金银可以作为节礼,一年领不到几次赏也没关系,奴才能陪在娘娘身边伺候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可若与娘娘共度良宵也是逢节才有几次的赏赐,奴才不愿意。”
姚喜认真地望向太后娘娘的双眼,厚着脸皮深情地道:“奴才不是舍不得礼单,是舍不得娘娘啊!”在娘娘身边伺候,要是不厚颜无耻一点根本混不下去。
“哀家倒不知公公这么想侍寝。刚才不是还要死要活的不肯么?”万妼才不信姚喜的鬼话。丫头当然是爱她的,但是巴望着侍寝?怎么可能。瞒女儿家的身份瞒得那样死,分明是怕她动怒才拿好听话哄她。
“奴才……是想的……”姚喜说得犹豫,却格外真诚,她是真的想。
万妼也愣了愣。丫头似乎说的是真心话?姚喜终于肯相信她向她坦白一切了么?万妼没吱声,等着姚喜继续说下去。
“只要娘娘不嫌弃奴才的身子,等奴才身下的伤好些了就……真的伺候娘娘。”姚喜羞低下头揪着衣角。其实不是等身下的伤好,而是等心里的刺拔掉。
等姚家脱了罪,她什么都可以告诉娘娘。
她知道娘娘受不了太监的身子,否则早把她扒了,不会每次只是吓吓她。可她是假太监,从之前试探的结果来看,娘娘并不会介意她是女子。娘娘说过,对她而言太监才是最糟的。
等伤好?万妼的心颤了一下。姚喜是说等月信结束就连心事和身子一并都交给她么?女子月信的时日不一,有两三日的,也有七日的。不过哪怕姚喜的有七日,算算也很快就结束了。
“哀家其实略通医术,要不哀家帮公公瞧瞧伤口?看需不需要敷药。”万妼心情忽然好了,又有了逗姚喜的兴致。
“娘娘又拿奴才取乐了。”姚喜磨好墨,将娘娘刚写好的单子铺陈在面前,拿起绢扇轻轻扇着。
万妼看姚喜拿绢扇的样子,不禁幻想姚喜穿女子装束会是什么样。也不知道丫头有没有穿过裙子,毕竟是被姚家当小公子养大的,或许没有过!等姚喜坦白了,她一定要让姚喜穿裙子给自己看。
看气氛轻松了许多,姚喜讨好地冲太后娘娘笑着道:“娘娘。明儿个给各宫主子派节礼,奴才可以去么……”她失去了礼单上的东西,又打起了各宫主子赏赐的主意。
万妼怎么可能不知道姚喜的小心思?姚喜要是领着人给各宫派节礼,肯定能得不少赏赐。姚喜是她跟前的人,又正得宠,这宫里想巴结姚喜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小财迷。哀家是短着你吃了还是短着你穿了?咱们宫里什么没有,你总想着挣银子作什么?”万妼轻笑了一声道:“再说了,哀家又不是没给公公挣银子的路子。二两不少了,勤劳可以治富嘛……”说完娇俏地冲姚喜一眨眼。
姚喜不想陪娘娘扮烟花女子与抠门恩客的戏码,而是执着地问:“娘娘还没答应奴才呢!明日由奴才去给各宫娘娘派节礼好不好?”
万妼笑着用食指点了点唇:“亲一口哀家就答应你。”
姚喜二话不说挣起身,跪在榻上手撑着炕桌凑上前亲了太后娘娘一口。
“太敷衍。”万妼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姚喜这个小财迷为了银子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平时扭扭捏捏地不肯主动亲近她,一看有好处就凑过来了。她郁郁地想着的时候,姚喜又觍着脸凑上来用力亲了她一口。
姚喜居然还说什么伺候她不是为了银子?不是为了二两银子还差不多。万妼看姚喜讨好她的模样,不禁在想:要不干脆提提价?激发一下小东西侍寝的积极性。
“想去就去!”得了吻的万妼无奈地道。
“谢谢娘娘!!!”姚喜摸到炕桌的另一头,狗腿地替誊写礼单的太后娘娘揉着肩道。
她明天要发财啦!哈哈哈哈哈哈!
写完礼单,万妼起身对姚喜道:“哀家乏了,今晚你自个儿抹药酒!”她刚被姚喜吻过的唇瓣还痒痒的,看得到吃不到最难熬,反正等孩子月信过去就会向她坦白,现在就别折磨自个儿了。
姚喜在想背上不抹有没有关系,早上娘娘就忘了帮她抹背。应该没关系?她现在已经觉得浑身舒坦了。“奴才要是睡不着可以去书房看会儿书吗?”
“要看什么书啊?”万妼停下脚步笑问道。丫头果然是诗书人家的闺女,搬过来紧邻着书房,看书的瘾就犯了。
“就……随便看看。”姚喜有些迟疑。她又对娘娘撒谎了。
万妼也懒得追问,只是叮嘱道:“你还生着病,不许熬夜。”
“嗯嗯。”姚喜乖乖地点了点头。她没有马上去书房,先在暖阁里把宫女送来的两碗药喝了,又把药酒抹了,然后吹了灯躺在榻上等外间寝殿里的娘娘睡着。
她去书房其实是想翻一翻大兴律,看看抗旨逃罪会是什么下场。
肯定是杀头大罪没得说,姚喜想知道的是,会不会牵连家人?
躺了一会儿,听寝殿里已经没了动静,姚喜猜想娘娘应该已经睡下了,这才起身往外走。去书房要路经寝殿,怕走路发出声音吵醒娘娘,姚喜没穿鞋只穿了袜子。拐出暖阁进了寝殿,寝殿只亮着一盏灯,娘娘拥着锦被睡得正香。
娘娘是侧身朝外睡的,姚喜面对凤床立着正好能看到娘娘的睡颜。熟睡的娘娘比起平日里多了几分乖巧无害,姚喜还是第一次看娘娘睡着的模样,她轻手轻脚地坐到凤床前的脚蹬子上,近近地望着娘娘。
只有在娘娘睡着或是被蒙住眼的时候,她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盯着娘娘看,平日里连直视都是小心翼翼的。明明担惊受怕地爱着娘娘,却还是忍不住深陷下去抽不出身。
姚喜的手小心地攀上娘娘的脸,压着嗓子用几乎只有她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了句:我爱你。
至少在姚喜心里,这一刻二人不是太后与太监,也没有什么主子男宠,只是两个平等的人。
她爱眼前这个叫万妼的女人,也盼着有一日能在耳边唤她的名字,而不是娘娘。
姚喜小心翼翼地收回轻抚着太后娘娘的手,又幸福又心酸地往书房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
万妼缓缓睁开了眼,望着姚喜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口,才又带着笑意睡了下去。
***
孟德来从东厂胡同回私宅还不到半个时辰,干儿子徐连就来了。徐连在康嫔宫里当差,康嫔虽然不像兰贵人于美人有过极宠,却是明成帝身边得宠最久的,是是非非的也少。
徐连对于在康嫔身边当差一直是不太满意的。因为康嫔没有子嗣,他再讨主子欢心,等当今皇上心一走或者人一走,在宫里的前途就断了,而东厂那边也没有根基。他觉得干爹太偏心孟立鞍那个瘦不拉叽的小崽子了,居然把他弄进了宁安宫。
太后娘娘虽然讨厌太监,宁安宫也不太平,但从这事儿可以看出来干爹有多器重孟立鞍。一共四个干儿子,改姓赐名的也只有孟立鞍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孟立鞍和死去的孟广深是亲兄弟呢!
“干爹有什么吩咐?”徐连收到信就赶紧领了牌子出宫赶过来。
孟德来面色阴暗地坐在圈椅里,随手指了个椅子吩咐徐连坐下说话。他把徐连叫出宫是为了姚喜的事,是时候把姚喜用上了。
自打姚喜去了太后身边伺候,他就总揪着心。本来姚喜在司苑局,他可以随取随用,结果姚喜混进了宁安宫。上次福设计要害姚喜,闹得宫里所有太监要验身,他本来想着要是姚喜没挨刀的事儿败露了,就顺势把姚喜用了,只是杀伤力小了许多。
结果听说姚喜被太后娘娘保下了,压根没验身。
姚喜进宁安宫不久就做了太后娘娘的男宠。娘娘不许人验姚喜的身,说明娘娘肯定知道姚喜没挨刀,没准就是因为姚喜没挨刀模样又好才收用做了男宠。
这就难办了。
太后娘娘是个不讲理的,连律法都不放在眼里。娘娘不仅有先帝爷的遗诏做护身符,就连皇上也敬顺着那位小祖宗。有太后娘娘保姚喜,他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姚喜,至于姚家和唐怀礼就更动不了了。
更别说太后娘娘手里还有他和东厂的把柄,在拿到帐册前他不敢得罪娘娘。
当务之急是让太后娘娘厌弃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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