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背靠着墙壁站着的叶歌听到这话,如遭雷击,脸色一片惨白。
她伸手捂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喉咙里面却是一阵腥甜。
她听到了什么?难道是幻听了吗?
爸爸说,她的亲生父亲竟然是个大毒枭,而且是被爸爸杀死的吗?
不,这不可能,她一定是听错了,绝对不是这样的!
乱了,全都乱了!
叶歌只觉得耳朵里面一阵蜂鸣声,那么强烈,后来楚天阔跟楚西祠说了些什么,她都已经听不到了。
而这一刻,她只觉得有些恍惚,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这一定……不是真的,对吗?
叶歌不知道该如何走进去,该如何面对爸爸妈妈还有楚西祠,她的身子有些瘫软,可是她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悄悄走了出去。
她回来的时候,外面的大门是虚掩着的,没有上锁,而屋子里面,楚西祠正在跟楚天阔和林雨浓说着他跟叶歌之间的事情。
当时,林月浓跟楚天阔的情绪正在紧张激动之中,甚至楚天阔还摔了一个杯子,他们的注意力都没有关注外面,所以,根本就没有听到叶歌回来的声音。
而叶歌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有听到。
*
房间里面,楚西祠也震惊了,同样震惊的,还有林月浓。
林月浓只是知道,叶歌的亲生父亲是楚天阔亲手带出来的兵,很有天赋,更是个狙击高手。而叶歌,是他临终托孤。
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楚天阔竟然说,叶歌的亲生父亲是个大毒枭,甚至还是是楚天阔杀死的。
这是楚天阔第一次跟他们说起叶歌的身世,却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这样震惊不已!
楚天阔痛苦不已,原本这些年来,他努力压抑着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但是,那一幕幕却挥之不去,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自己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怎么能忘记呢?
想当初,叶歌的亲生父亲秦歌,是他一手带起来的。
那个年轻人俊朗帅气,更是有着一身好功夫,还是个出色的狙击手。
楚天阔很是得意,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原本还想着让他继续往上发展,以后留在部队,可是秦歌的母亲却生病了,不能没有人照顾。
于是,秦歌转业回到家乡,正赶上公安局那边招收退伍军人,秦歌凭着过硬的本事还有狙击技术被选中,当了一名警察。
楚天阔想,秦歌能够回家照顾母亲,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毕竟,那也是个孝顺的孩子,他看中的人,一手培养起来的好苗子,怎么会错得了呢?
楚天阔跟秦歌分别之后,还有电话联系。
后来,秦歌给楚天阔打电话,说是他要结婚了,还给楚天阔发去了一章结婚照片。
楚天阔自然也替他感到开心,那个女孩子很漂亮,一看就是性情温婉的女人。
虽说不能去参加秦歌的婚礼,但是楚天阔还是给是秦宋送去了结婚礼物,祝他们小两口幸福甜蜜。
后来,过年的时候,秦歌还给楚天阔打过电话拜年,还说他老婆怀孕了,是个女儿。等到明年夏天的时候,就要出生了。
楚天阔笑着,“女儿好啊,女儿是个小棉袄,以后肯定会很贴心。”
那个时候,秦歌的脸上全都是笑意。
再后来,秦歌的女儿出生了,秦歌又给楚天阔打过电话,开心不已。
楚天阔自然也替他开心,后来还让秦歌发过照片来。
照片上的小女娃粉嘟嘟的,那么可爱……
楚天阔只有个儿子,没有女儿,看到这个粉嫩嫩的小娃娃,心中顿生欢喜,后来还专门买了一个纯金的长命锁给寄了过去。
秦歌说,女儿的名字叫秦一诺。
一诺千金,这也是他对妻子和女儿的誓言,这辈子,他会让她们幸福的。
可是再后来,秦歌的手机号码变成了空号,再也联系不上了。
楚天阔还有点纳闷,心想这个家伙换了手机号,或许是执行任务不方便吧。
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楚天阔就再也联系不上秦歌了。
一年多以后,楚天阔所在的部队奉命执行一场缉毒行动,在一位神秘线人的帮助之下,他们潜入了窝点,进行全面大搜捕。
因为是在丛林之中,搜捕行动非常艰难,而他们面对的敌人也是非常狡猾。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个代号为“鲨鱼”的漏网之鱼。
当楚天阔他们来到一处窝点,看到了一个身上全都是血的男人靠在墙上。
而屋子里面还有好几个尸体……
很显然,在楚天阔他们来之前,这里就已经开始了一场厮杀。
当楚天阔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彻底愣住了。
那就是跟他失去了联系将近两年的秦歌。
秦歌已经变得瘦削不已,胡子拉碴,那张原本帅气的脸上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俨然已经沦落成了一个真正的毒枭……他的心,狠狠的疼着。
秦歌却笑了,眼睛里面早已经有了泪光,说你终于来了,我已经……撑不住了。
这一次,楚天阔震惊了。
“那个神秘的线人……是你?”
秦歌虚弱一笑:“对,是我!”
他说,当初他原本是作为卧底潜伏进来的,结果几个月之后,他的身份被发现了,可是对方没有直接杀死他,反而在他的身体里面注射了大量的毒品,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控制他。
毕竟,秦歌的狙击技术不是盖的,而这边也需要战斗力强的手下。
原本,秦歌是不想就这样屈服,他宁可一死。
但是,这边的老大,代号鲨鱼的人,已经打探到了他家的消息。
鲨鱼却漫不经心的剪着手指甲,笑着说:“你母亲的病需要钱来治疗,就凭着你那点转业费和工资,根本就不够用吧!还有,你的妻子也挺漂亮,女儿也挺可爱!可她们要是变成了尸体……”
鲨鱼成功地掐住了秦歌的软肋。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硬生生躺在床上等死,更不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女儿有生命危险。
为了的母亲,妻子和女儿的安危,他只能任由鲨鱼驱使,手上沾满了鲜血。
他已经回不去了。
从此之后,那个警察秦歌死了,只剩下了一个代号“蝙蝠”的行尸走肉,甚至,不敢把自己的消息告诉妻子和母亲。
可是后来,叶伊伊还是生了重病,走在了母亲的前头。
叶伊伊的葬礼,他都不能露面。
母亲在等着他回去,但是他呢,却根本没有办法出现在家人的面前。
年迈的母亲卧病在床,又怎么能够照顾得了女儿呢?
失去儿子和儿媳妇,那个老人已经无法再承受,最终也含恨离开。
葬礼是家里的亲戚帮忙办理的。
秦歌彻底崩溃了。
这两年来的煎熬,对他来说分分秒秒都是痛苦的折磨。
叶伊伊死了,母亲也死了……他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后来,秦歌想方设法,将这边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虽说鲨鱼重用秦歌,而这两年,秦歌也成了鲨鱼的得力属下,可到底,鲨鱼对秦歌还是有所防范的。
但是秦歌的妻子和母亲去世后,秦歌仿佛很麻木,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任何悲痛的样子,而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吸毒。
鲨鱼知道,秦歌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毒品了,所以他放松了警惕。
却没想到,秦歌竟然将这里的消息给送出去,而这一次,警察和军队一起将他们这边包围,鲨鱼恼羞成怒。
这帮弟兄跟着他出生入死,背叛他的可能性不大,唯有秦歌才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个。
鲨鱼匆忙逃走,临走之前交代了几个弟兄好好收拾秦歌,而在那一番打斗之中,秦歌杀死了那几个人,可自己也受了重伤。
楚天阔看着秦歌,心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最欣赏最青睐的兵,最后变成了这般模样!
秦歌却笑了,“我知道鲨鱼还有一个藏身之处,丛林里面,还有一处地洞。”
他将一张地图交给了楚天阔。
“拿着这个,应该可以找到鲨鱼。”
楚天阔看着秦歌身上血流不止,目光一凛,说道:“我让人送你下山,先去看医生。”
说着,楚天阔就要找东西帮着秦歌包扎伤口,他的肩膀上,腿上,还有小腹处,全都是斑斑血迹,看上去那样触目惊心,但是秦歌却虚弱地摇摇头。
“不了,我已经没有气力撑下去了,这两年来,我过着不人不鬼的生活,我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我已经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了。我只求你帮我照顾好我的女儿,一诺这个名字不要再用了,我想给她改个名字……就叫叶歌吧。”
楚天阔看着眼前的秦歌,眸子里面满都是沉痛的神色。
“秦歌……”
“还有,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儿吗?以后,不要让叶歌知道她的身世,也不要让她知道有我这样一个父亲,求你了!”
秦歌的眸子里面闪烁着泪光。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而这一刻,秦歌用这样祈求的眼神看着他,说出这样的话,楚天阔的心能不疼吗?
“好,我答应你!”
“谢谢!”秦歌终于笑了,笑容是那么虚弱,微微闭上眼睛,“连长,我真的很累!你能送我一程吗?”
他喊的是连长,那是秦歌刚刚入伍的时候对楚天阔的称呼。
而现在,楚天阔早已经不是连长了,听到秦歌这样的称呼,心中大恸。
“秦歌,你给听好了,你要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你的女儿,你要自己养大,你就忍心她这么小年纪没了妈妈还没有爸爸吗?以后就算是蹲监狱蹲到头发花白,你也要给我蹲完,这样才能赎回你的罪!”
秦歌苦笑一声:“我的罪孽太深,已经赎不回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歌的手忽然拔出了楚天阔腰间的手枪,楚天阔心中一惊,低头的那一瞬间,看到秦歌已经将枪抵住了胸膛。
“不要!”
楚天阔连忙伸手去阻挡,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以为秦歌现在很是虚弱,自然斗不过他,但是楚天阔错了,秦歌拼劲了最后的力气,还是握住了楚天阔的手,扣下了扳机。
那一枪,这种胸口的位置。
而秦歌笑了,对他来说,那是一种……解脱。
“不要……告诉她……”
秦歌气若游丝的说完最后这几个字,闭上了眼睛,死在了楚天阔的怀中。
楚天阔悲痛不已,没有想到两个人一别之后再见面,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那是他最看好的部下,当初带着秦歌的时候,楚天阔真是将自己的本事全都教给他了,可是现在,他就死在了自己的枪下!
这让楚天阔情何以堪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手下忽然间说道,“不好,有定时炸弹!!”
手下上前,一把拉住了楚天阔,将楚天阔拽离了那栋房子。
楚天阔睚眦俱裂,秦歌还在里面呢,他怎么能把秦歌丢下不管呢?
楚天阔想要冲回去,但是被手下抱住了,趴在了地上。
那栋丛林中的小木屋爆炸了,所有的一切都被炸得粉碎,再也寻不到踪迹。
后来,楚天阔他们抓住了鲨鱼,还有其他的手下,将他们绳之以法。
而楚天阔在秦歌的邻居家找到了那个两岁多的小女孩,当看到那个孩子纯真无邪的大眼睛时,楚天阔潸然泪下,将她紧紧抱住。
关于秦歌,他的档案成了绝密文件。
而叶歌……曾经的秦一诺,从此之后成了楚天阔的女儿。
看着叶歌一点点长大,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楚天阔的心中很是欣慰,他想,这样,自己也算是守住了对秦歌的承诺。
有时候闭上眼睛,就会想起秦歌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就是不要告诉她。
叶歌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快快乐乐的成长,幸福的生活,而她的心里……也不会背负那么沉重的包袱。
所以,当楚西祠说等到叶歌高考完之后,就将叶歌的身世告诉她时,楚天阔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从他将叶歌抱回家的那个时候开始,叶歌就是他们楚家的女儿,绝对不会改变。
但是现在,自己的儿子却跟叶歌……
楚天阔心痛不已。
楚西祠的眼中满是血丝,这样的事情,叶歌能承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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