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深夜,学员们都以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国家秘密,一个个在床上辗转反侧,陈教授却两指夹着一支烟,背着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旁边的桌子上,已经有了一堆烟头。
“老陈你都转了大半晚上了,还是坐下来歇歇吧,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探讨的呀!”
说话的是一名坐在沙发上,看起来50多岁的女士,与老陈宽大的外套和灰白蓬乱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名女子打扮的相当整洁得体,虽然穿着很是朴素,但是却难掩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
在这座基地呆久了的人都知道,这位女士便是陈教授的老搭档,大秦科研院第二物理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王霞。
听到王霞的话,陈教授的步伐明显慢了一些,不过依旧没有坐下来,“我就是不明白,这些军人只需要服从命令就行,这么重要的理论,怎么就随随便便告诉了他们,万一出现了泄密谁来负责?”
“一号首长不是说过了嘛,907计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唯有这些具体参与实验的人员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整个实验的原理,才能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遇到紧急情况才能有足够的应变手段”,王霞微笑看着陈教授。
“况且,整个907基地的安防力量你是最清楚不过的,这些人又是通过精挑细选,政治思想觉悟过硬,所以机密泄露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因此我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当然明白一号首长的苦心,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去讲课,可是……可是这些人听课的时候坐的比木头还直,我还以为他们都在认真听讲呢,结果后来提问却是一问三不知,这牛弹琴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嘛,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去实验室转转呢!”陈教授苦着脸说道。
王霞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好啦,这不是形式所迫嘛,只要国家能渡过这次的难关,你我个人做点牺牲也无所谓,况且,这不还有我陪着你嘛!”说罢,王霞起身拽住还在地上乱转的陈教授胳膊,让对方躺在沙发上,开始慢慢为老头揉太阳穴。
王霞这一招极其管用,陈教授一躺下立刻舒服的喘了口气,很听话的不再抱怨,而是闭着眼睛开始慢慢享受,对于王霞的话,他总是言听计从,按摩了一会,又听从王霞的安排,吃了药,然后乖乖上床睡觉。
其实基地里一直都有一些传言:陈教授和王霞的关系远不止工作上的搭档这么简单,甚至有人猜测他俩如果不是年龄相差太大,或许早就领证结婚了。
唯独陈教授和王霞自己清楚,这些传言都是真的,因为他俩本来就是夫妻,只是全国范围内知道两人真正关系的人只有大秦最高层的领导人,甚至连双方年迈的父母都不知情。
看着眼前这个熟睡的男人,王霞叹了口气,谁又能想到这个看起来七老八十的男人实际年龄比她自己还小两岁,陈教授为国家奉献了自己的大半生,因此有很多事情,王霞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
她不会告诉陈教授,国家之所以会不遗余力的向907计划投入巨量资源,是她当着首长们的面亲自保证过,这个计划的成功率不低于90%!
她更不会告诉陈教授,提前告知这些军人实验的具体内容,固然能够提高一丝丝实验成功的概率,但是更多的,却是她不忍心万一这些军人牺牲后,还要当个糊涂鬼。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王霞相信只要一声令下,这些军人必定会毫不犹豫的投入到实验中。
可她还是选择提前告知这些人真相。
呵呵,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伪善了,王霞自嘲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就被坚定取代。
国家为了907计划的投入已经不可估量,可谁也没有信心能确保这个计划就一定能成功,万一将来实验出现什么纰漏,国家自然要追究责任,一旦到那个时候,老陈你依然是那个受人敬仰的大科学家,而所有的骂名,都由她来背!
熟睡的陈教授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作为一个只会埋头搞研究的人,他自然想不到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也没意识到实验失败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他只有自己的执念,那就是一定要把宇宙原速和宇宙原向的理论变成现实……
第二天一早,所有的学员带着满脑子的奇思妙想陆续走入教室,杨江这次抢到了第一排的位置,结果发现昨天那个偷偷嘲笑过他的特种兵肌肉男居然又坐在旁边。
不过肌肉男很显然忘了昨天嘲笑杨江被罚站的事情,趁着陈教授还没到,热情的和杨江打招呼:“嗨,兄弟,你猜我昨晚在基地的内网看到了什么?《平地惊雷》!就是讲述咱国家当年研发原子弹的电影。”
“然后呢?”杨江明显心不在焉,一部电影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还在想关于陈教授那个理论的事情,不知道今天的课堂会讲些什么。
“这你都不明白?”肌肉男很显然不在乎杨江的态度,而是继续兴奋说道:“这明显就是在暗示我们啊,你说我咋没搜到别的电影,偏偏就是这个,我看咱国家一定在研制某种大杀器,而且还是宇宙级别的!”
杨江闻言差点没笑出来,“还宇宙级别的,你咋不上天呢?”
“那可不是,核弹是地球级别的,比核弹还厉害,那可不是宇宙级别的!”肌肉男解释道,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杨江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先不管到底研究的是什么,这电影里有一句台词还真带劲!”肌肉男又眉飞色舞的说道。
“嗯?什么台词?”杨江来了一丝丝兴趣,《平地惊雷》他很早就看过,先辈们研制原子弹的奉献精神值得所有人学习,可电影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带劲的台词啊。
“就是那一句,‘NO!去你吗……’”肌肉男大声嚷嚷道。
肌肉男话音未落,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所有人条件反射似的立刻起立,肌肉男心中顿时哀嚎一声,完犊子了,刚才这句脏话肯定被老头子听到了,这下罚站免是不了了。
不过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走进门来的并不是陈教授,而是一位50多岁的女性和一名两鬓斑白、一脸严肃的将军。
这名女性毫无意外就是王霞,而将军胸前的名牌则显示是他907基地的最高指挥官:张战。
看着讲台下一双双疑惑的眼睛,张战直接开门见山,“刚刚得到消息,西北四省以大秦旧都为界,西部及北部区域已经全部沦陷了!”
学员们闻言瞬间炸开了锅,即便他们拥有最好的军事素养也无法在这一刻保持镇定,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唯独肌肉男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们没听到我说脏话。
不过下一秒他就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高声叫道:“什么,西北四省沦陷了?”
“这怎么可能,一周前我来这个基地的时候,战事还在边境一线焦灼,四个省这么大的面积怎么可能这么快几乎全部沦陷?”
“说的对,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弄不好这是敌人的阴谋,通过传播假消息,目的是让我们自乱阵脚。”
“报告!我请求回到原作战部队,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学员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
“安静!”张战拍了拍桌子,一声大喝,效果却出奇的好,原本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张战训斥了一句,又继续说道:“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西方联军使用了某种新式制空武器,使得我军大范围丢失制空权,所以地面部队只能快速回撤,利用秦川山脉延缓敌人进攻,同时重新部署兵力并进行反击……”张战的声音很大,确保每一位学员都听的清清楚楚。
杨江在听到张战提到彻底丢失制空权的时候心中一紧,不知道自己的老部队空1师现在怎么样了,可惜现在并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张战咳了一声,继续说道:“由于事态紧急,最高领导层已经决定提前启动907计划,你们的理论课程学习现在终止,下一步的行动由王霞教授统一安排!”说罢,张战向王霞做了个请的姿势。
“从明天开始你们所有人全部上原型机测试,能撑得过测试的人视为合格,合格的人员将会获得参与实验的机会,907计划的剩余内容将会在测试的过程中由研究人员逐渐灌输给你们”,王霞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未通过测试的人员,将转为地勤,总之,你们可以将自己目前的身份理解为一种特殊的试飞员。”
“具体的安排,以大家的个人通讯终端收到的信息为准!”
张战看王霞说完了,喊了声解散,转身便要和王霞急匆匆离去。
“报告首长!”肌肉男冷不丁喊道。
“讲!”张战扭头道。
“首长,您还没安排我们今天下午干什么呢!”肌肉男一脸的纠结。
“养精蓄锐,迎接明天的测试!”张战没想到还有愣头青会问这种用脚都能想明白的问题,瞪了一眼肌肉男,转身和王霞匆匆离去。
随着王霞和张战二人的离开,教室里再一次人声鼎沸,现在是“养精蓄锐”的时间,大家有充足的时间交头接耳,至于陈教授昨天说的不许讨论之类的话,早就被所有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学员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议论战局的,也有议论明天测试的。
肌肉男用肩膀撞了一下杨江,“兄弟,看你臂章是空1师的,怎么称呼?”
杨江无语的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姓名牌。
“哦哦,杨江老弟啊,鄙人王小果,以后咱就是兄弟了!”王小果大大咧咧道。
杨江都快翻白眼了,他早就看到肌肉男的名字了,再说谁年龄大谁年龄小还不一定呢,上来就是老弟。
“老弟你既然是空军的,要不你给咱讲讲你们空军试飞员的选拔标准呗,好让兄弟我明天也有个准备”,王小果一脸期待的盯着杨江。
杨江这次是真的无语了,王霞提到的试飞员明显就是个比喻,那个什么劳什子原型机即便真是什么新型战机,也没法在这山洞里试飞,没想到这个家伙还当真了,果然是把脑子全部练成肌肉了。
不过,人家既然都问了,什么都不说似乎也不合适。
杨江想着如何才能不要太过打击王小果,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说道:“试飞员对于一个人的心里素质还有反应能力都有很高的要求,而且对于新型战机要做到熟练驾驶,不要求块头有多大,但是脑子一定得灵光,小果你应该是……”
话没说完,王小果突然猛的一拍杨江肩膀,吓的杨江一激灵,硬生生把最后“不行”两个字咽了下去。
“你是想说我没问题是吧,哈哈,我就知道我没问题,当年飞行器驾驶考核我可是得了A+,况且我们特战大队干的就是刀尖上跳舞的活计,心里素质还有反应能力什么的更是小菜一碟!”王小果兴奋的握着杨江的双手使劲摇晃,哈哈大笑,杨江憋的满脸通红,可无论暗地里怎么使劲手都抽不出来。
“谢啦,杨老弟,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啦,哈哈哈……”,王小果拉着杨江还想说什么,这时一名坐在教室门口的学员突然挥了挥手,这是宪兵来了的意思,于是所有人立刻作鸟兽散,只留下了空荡荡的教室。
私下偷偷讨论没问题,可要是真被宪兵抓住,那就要倒大霉了。
当天晚上,杨江躺在床上,虽然对于明天的测试和即将呈现在面前的秘密武器极为期待,但长久养成的作息规律让他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张战将军说的对,唯有养精蓄锐,保持良好的状态,才有可能通过测试。
不过王小果很显然没把首长的话当回事,就在别人都在休息的时候,他依然兴奋的在基地内网上不停的搜索电影,他想当然的认为,所谓原型机的线索一定隐藏在这些电影中,只要找到了这些线索,就一定可以通过测试。
于是,王小果同志成功做到了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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