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暂且不说,但朝议中有人提到的郑成功就让朱由榔非常在意了,郑成功如今在福建可以说是一家独大,并且他也是一股坚定的抗清力量,只是如今还没有被朱由榔掌握在手中,且当前郑成功与潮州的郝尚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
两人之间的龌龊还要从永历三年十月,郑成功决定挥兵南下时说起,郑成功出兵除了打击闽南清军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目的,便是打算沿路收服各地的城寨以为粮源,解决郑军的粮草供应问题。
同年十一月,郑成功一路从清军手上攻取了漳浦、云霄等地,之后攻诏安不克,乃决定转入粤东。至隔年五月之间,收服了潮阳以及周边许多山寨,这就触及到了潮州守将郝尚久的地盘了。
而郝尚久是李成栋的旧部,此前就与郑军素有嫌隙,曾袭击过施琅、郑鸿逵等部,也曾拒绝过郑成功“联军”的要求,更是在郑军攻打新墟寨时派兵故意为难。
因此,当郑军行抵潮州时,便以郝尚久立场“不清不明”为由,出兵击之,双方发生了多场火并,互不相让。郑成功虽然海上无敌,但是陆战却是逊色许多,更不要说郝尚久经营地方多年,又有坚城作为依仗,自然是守住了自己的大部分地盘。
但其实懂点军事的人都看得出来,郑成功之所以派兵打郝尚久,其实和郝尚久的立场没有任何关系,和他们素有嫌隙也没有多大关系,根本就是郑成功眼馋人家潮州府域内的大量粮草。
毕竟,潮州平原物产丰富,是粤东地区的主要产粮区,同时也是福建闽南地区的主要粮食来源,郑成功一早就盯上这块土地了。
按照原本的历史,郝尚久会因为被郑成功处处打击到闭城坚守,不久清军再次攻入广东,从而腹背受敌,负气降清,引清军入潮州城以抗郑军。
但如今耿继茂想要围攻肇庆城的大军已经被朱由榔打退了,尚可喜又久围广州城不克,郝尚久自然也不会轻易降清了,但是郑军仍然需要粮草这点没变,因此双方还是打了起来。
不过,现在朱由榔也不担心郝尚久会投降了,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是这些老谋深算的军头呢,只需等他解决了广州城的危急之后,在腾出手来收拾这两伙人。
郑成功虽然一直遵奉他,但其实也不是个听话的人,只不过城府极深,不轻易显露出自己的目的,表面的功夫也做得很好,这是其他人,诸如孙可望等远远不及的。
而另一个让朱由榔在意的人,便是孙可望了,此人骁勇善战,经营地方,指挥军队作战都很有一套,但也是个野心极大的人,从他此前为自己向南明朝廷谋封秦王就可以看得出来。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在孙可望的领导之下,大西军在确定了联明抗清的方针之后,在永历四年四月大举进军,由贵州入湖南,兵分三路合攻沅州,清军沅州守军合计只有三千士卒,孙可望部很快就占领了沅州。
与此同时,李定国也率部由贵州进入湖南,汇合孙可望部下大将冯双礼进攻靖州,经过短暂的交战,清军几乎全军覆没,大西军联明抗清后,初试锋芒就旗开得胜,一路收复了湖南南部的大部分州县。
再往后,就是李定国继攻广西桂林,先是在全州等地大败了领着主力前来的清军,然后围攻桂林,最终逼得清廷的所谓定南王孔有德自杀。
在七月初占领桂林之后,李定国随即直下柳州、南宁,梧州等府,而后因为清军主力南下,李定国也随即率领本部主力北上,兵锋指向长沙。清廷闻讯大惊,增派尼堪所领的八旗大军驰援。
为避清军锐气,李定国暂时撤离长沙外围,退守衡州。清军主帅、亲王尼堪率军尾追,李定国设伏将清军团团包围,四面猛攻,清军大溃,尼堪被阵斩,全军覆没。李定国取得桂林、衡阳两大战役的胜利,使南明的抗清斗争打开了一个新局面。
这就是南明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第二次反清高潮了,东南的郑成功养精蓄锐两年之后,也在漳州发动了一系列战事,差一点就能收复闽南各州府了,西南东南可谓是遥相呼应。
而回到眼前,朝堂上众大臣都在对郑成功和孙可望两人争议不休,有提议朝廷对这两人多加拉拢的,也有人对此坚决反对的,更有人提议朝廷可以利用两人,但不可委以重任。
文安之就是坚决反对的一派,他言辞激烈道:“那郑成功乃是海贼出身,他老子郑芝龙就投降了满清,郑成功纵是不降,若有朝一日清廷派他老子来和他打,他是打还是不打啊?”
立刻有一同僚出言附和道:“文大学士说得有理,郑成功隐患太大,不足为朝廷信任。便是那孙可望、李定国和刘文秀等人也是一样,皆是先帝在时就谋逆的老反贼,比之郑成功更不可信任!”
他们其实很难说是开明还是顽固,或许用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形容会更加合适。毕竟,这个时候,南明朝廷的战略环境大大好转,他们当然又变得傲娇了起来,不愿与所谓的贼人合作抗清。
朱天麟是有大局观的,自是与那些小肚鸡肠、目光短浅的人不一样,作为文官之首,他的表态也是至关重要的,而且他陪侍在朱由榔身边这么多时日了,自认为是深谙这位皇帝陛下的胸襟的。
朱天麟干咳了一声,众人知道他要出言了,其他还在争论不休的人便也都停了下来,做洗耳恭听状。
“陛下,老臣认为我朝的当务之急是北伐抗清,收复失地。至于福建的郑成功和云南的孙可望等人,朝廷必是不能对他们全副信任的,但考虑到如今局势之危急,满清气焰之嚣张,若他们是真心抗清的,我朝未尝不可与之合作,以壮大抗清力量,亦有益于尽快收复失地!”
王化澄自然是和朱天麟紧紧团结在一块的,朱天麟话音一落,他即刻力挺道:“阁老所言极是,正所谓成大事者,不可拘小节,诸位不能因为此前的一些琐碎之事,而坏了抗清大业啊!”
朱天麟其实对于这两支力量,是十分信任的,只不过他是文官之首,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所以也只能是如此表态。
眼看朝堂上又将开始新的一波争论,朱由榔觉得自己也听得脑瓜子嗡嗡响,着实是听够了,当即沉声道:
“好了,诸位的提议朕都听了。国家沦落至此,此前的诸多恩恩怨怨,朕也不想再纠结了,朱阁老说得对,我朝的当务之急便是北伐抗清,收复失土,只要那郑成功和孙可望等人是真心抗清的,他们手上又有着十几万的大军,咱们又为何不与之合作呢?
再者说,那郑成功占着福建沿海诸多要地,麾下有数万大军,其中水师又极为强悍,咱们何不让他牵制住东南一带的清军力量;而那孙可望等人更是有着十几万大军,可以牵制住西南一带的清军,这对于咱们来说都是好事。
依朕看,等到援军抵达后,咱们大军就即刻启程前往广州,朕会提前派人去告知杜永和将军,届时一齐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尚贼,必定把尚贼的围城大军逼退,待朕入主广州城后,便能联合拉拢粤东的另外两支抗清力量!
当前的局势依旧十分严峻,朕希望诸位不要抱着太多侥幸的心理,更不要心生骄傲,朕心意已决,凡守土抗清的,皆是我大明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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