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蝶的话音一落,空间骤然震动了一下。
李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脚底的地面仿佛开始翻滚。
那大楼的地皮之下好似涌动着什么东西,整个地面波浪式地开始上下荡动。
屋子里残破不堪的陈列,随着晃动吱吱呀呀伴有节律的移动起来。
砰的一声……
地面的瓷砖被起伏的地皮崩裂而开,破碎的碎片浮在空中,宛如被一股怪力扼住,颤抖着,摇摆着,叮铃作响。
那一道道尖锐得如刀口一般的瓷砖边缘,像是收到指令,直直地指向那个黑天长老。
在这一刻,屋子里的蝉鸣声彻底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那空间如同蒙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屏障,一股难言的压抑感,席卷着其中每一个人的心脏!
突地!
一个刚刚爬起还未站定的老鬼帮众,顿时扑倒在地,那浮空的瓷砖瞬间飞去三两片,对着那人就是一顿强力扎刺。
鲜血染红了地面,瓷砖宛如一把把飞剑折返而回,悬停在方蝶的正前方。
这时,黑天长老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够了!方组长!”
众人的目光朝那边看了过去。
只见那黑天长老双眼顿时变得暗沉无比,那双眼珠子好似没了眼白,右手扶着身边的人马女人,一跃而起,坐上马背,接着从腰后摸出一个葫芦状的事物,摸了一把葫芦顶端,蹙眉沉呵道:
“要是方组长执意要这么做的话,那么今天这一战看来是避无可避了,我黑天老鬼也无言以对,就算不能逃,拉上几个垫背的应该不过分吧……”
黑天长老抬手拧开葫芦,就在葫芦即将被拧开之时,只见站在方蝶身后的李平顿时身体一颤,紧接着后退数步,闪身到众人身侧,猛的从腰间摸出一个毛茸茸的猫脑袋。
猫脑袋在手中旋即化成一把漆黑的手枪,他拉下枪机,对准那葫芦,就扣动了扳机!
嘭……
安静的空间之中,只剩下众人投来的惊异目光。
刘蓉诧异地愣住了表情。
刘叶歪着小脑袋瓜,像是在看一个马戏团的猴子。
那方蝶更是不得了,黑色的墨镜直接被枪声震得滑倒了鼻尖,那刚刚烘托起来的大佬气质,瞬间荡然无存。
所有人的目光都呆滞了。
连门外的那个肩膀站着鹦鹉的女人,身体也微微动了一下。
那个拿着葫芦的黑天长老瞪大了眼睛,下巴直接掉到了马背上。
“哈……?”
一声苍老的惊疑声打破了空间的寂静。
只见老鬼手中的那只葫芦破开了一个大大的窟窿,里面源源不断向外淌着墨绿色的液体,就像那养在葫芦里的什么东西被李平一枪干碎,那绿色的液体就是它的血液。
“啊……我的蝉蛊……”
黑天老鬼惊慌失色地哀嚎一声,身体一瘫,好悬滑下马背。
紧接着陡然暴怒而起,看着李平,大声咆哮道:“该死!该死!该死!你这黄髫小儿,我要杀了你!”
他刚要扬鞭跃马,一副想将李平的身体踏成碎末的样子。
可忽见这时,他的身体陡然一颤,其胸膛的位置像被某种怪力融开了一个大洞。
与那葫芦中淌出的液体一样,那破开的窟窿里开始不断流出墨绿的血液。
让人惊叹,这血液沾染到马背,那个人马女人顿时表情苦涩,宛如被烈焰灼烫了一般,开始疯狂的颠动着身体。
黑天老鬼被颠落马下,于是见那凡是沾染了液体的事物,迅速腐化,白烟一冒,瞬间化为无形。
那个人马女人在狂躁中陡然开始蜕皮。
巨大的马身像是融化的糕点一样,慢慢消失殆尽。
直到完全变成一个人的模样,瘫倒在异地的绿液之中。
紧接着再被绿液消蚀殆尽……
方蝶见势,站起了身子,挥了挥手,众人迅速退至门外。
不过眨眼功夫,天空骤然明亮,大楼之类一切狼藉的事物,消弥在众人眼前。
刘叶痴呆地晃了晃李平的膀子,小声问道:“喂……你……怎么就开枪了?”
李平蹙了蹙眉头,转而眼神落在刘叶的眉心,一脸茫然道:“这……我难道做得不对么?”
“……”刘叶投去一个疑问的表情。
李平挠挠头:“那老家伙刚才不是放狠话了么,意思不就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么,而且还神秘地拿出他的葫芦,所以我当时就感觉不对劲,觉得那个葫芦很危险,所以就开枪把它打破了……”
说完,还傻乎乎地笑了一下:“我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嘛,只是那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刘叶无言以对,单走一个字:“6……”
这场毫无逻辑的拼杀,就在李平的这一声枪响之中落下帷幕。
门外的几个其他帮会的成员,至此,也都销声匿迹。
李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是单纯的旁观一个帮会的陨落,还是说为了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全程都没有与李平一行人接触,但是李平有一种感觉,他们的眸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注意着自己,就像在搜寻什么蛛丝马迹。
回到车上,李平坐在驾驶位看着原处那栋残破不堪的大楼,宛如有种大梦一场的感觉。
方蝶在车外同其他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同事们四散而开,方蝶坐进车内,顺手拍了拍李平的肩膀,轻笑了一声道:
“很不错,你的反应很机敏,不过我的建议是,下回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崭露头角,这样很容易惹上大麻烦的。”
李平哦了一声,将车子开到马路上,一边问道:“刚才那个叫黑天长老的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喽啰,在老鬼帮里虽然排行第十,但是实际地位却是整个帮会的地板砖,不对,可能连地板砖都算不上。”
“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一枪就把他干掉了呢,你说我杀了他,老鬼帮会不会寻仇啊!”
李平担心起来,心想道杀掉老鬼帮的蛤蟆头之后,没几天就被他们堵在巷子口差点弄死,他觉得这次肯定又惹上了大麻烦。
方蝶摇摇头,平淡道:“不会,你没发现,整个老鬼帮大楼少了点什么吗?”
“少了什么?”
方蝶将右侧地车窗放下,然后看了一眼那栋大厦,回答道:“少了高层人物,这里是老鬼帮在天海市的总部,直到最后出现的也仅仅是排行第十的黑天长老,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李平摇摇头疑惑道:“你是说高层人物早就预感到我们会来?”
“正是如此,他们预感到今天的事情,所以早就把重要人物送离了天海总部,留下的这些小喽啰,不过是专门送死的。”
“意思是咱们被将计就计了?”
方蝶点点头没有回话。
“那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监长想要笼络你的心。”
“哦?”
方蝶接着将监长袁烨的意图一字不漏地向李平吐露了出来。
然而得知真相的李平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被关照的感觉。
他反而还觉得监长的计划有那么一丝无理取闹的成分。
为了笼络人心,特意以李平被无端侵害为由,而大张旗鼓地剿灭整个老鬼帮的总部。
这个做法与李平的是非观相违,甚至有那么一丝厌恶。
李平一边开车,一边思考着这些。
旋即对方蝶问了一句道:“那王小晓怎么办?”
方蝶嗯了一声,表示疑惑。
“就是这个人。”
李平朝副驾驶看了两眼。
陡然眸子一亮,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王小晓的脑袋,发现那张奇怪的鬼脸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
方蝶这时候轻悄悄笑了两声,叹道:“看来她并没有和通天灵界取得联系,你的顾虑可以打消了。”
“啊……”
李平有些迷离地瞟了一眼方蝶,嘴巴干干地张了几下,也不知道是想说些什么。
经过了片刻的无语,李平将车开到了进入市区的一个十字路口上。
刘蓉和刘叶打开车窗,对着李平摁了声喇叭,然后说了一句回见,就匆匆拐进了右侧通往市西郊的道路。
后面那些什么三元台、南岳门的车也跟着打了声喇叭,匆匆朝着各自的方向飞速行去。
老默的吉普车并排停在了李平的旁边,方蝶摇下车窗,老默沉声问了一句:“要去拜拜吗?”
方蝶摇摇手说了声:“暂时不必。”
老默踩响油门,消失在道路左侧的尽头。
李平将车子重新发动,问道:“他叫你去拜什么?”
“拜斗姆元君。”
方蝶没有隐瞒。
“哦,斗姆元君啊,我听说过,摩利攴天大圣,我妈在我小时候经常带着我去拜,我记得她和观音一样,长着很多手。”
方蝶呵呵笑了一声,道:“你知道的还挺多,北斗众星之母,主杀伐,消劫难,我很喜欢这个神话人物。”
李平猛然想到了什么……“所以你得通天名叫……教母元君?”
方蝶沉下头,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在他的脸上已经浮现起一抹尴尬之色。
教母……
酵母?
做馍馍应该很厉害吧……
想当初方蝶一腔热血,便取了这个名字,后来被人因此取笑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好在后来她变强大了,这个笑话也就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方蝶瞄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李平,因为坐在后座,她看不到李平的表情,但是他能想象得到,李平一定在偷偷笑话她。
还没想好怎么圆说下去,却听李平哈哈畅笑一声道:
“嗨……也没什么啦,我还叫东岳阎罗呢,只不过还没出名,等出名了,估计这个名字也要变成一个包袱……”
方蝶痴痴地一吭:“呃……哈?”
一个东岳阎罗,一个教母元君,就差一个元始天尊了……李平心头暗暗地想着,忽然转头对着王小晓说了一声:“嗨,小晓,你啥时候能觉醒啊。”
傻乎乎地小晓突然被吓了一跳,眼神慌忙地朝李平看了看:“啊?啊?”
李平笑道:“你啥时候觉醒,我名字都给你想好了,你就叫泰山娘娘吧……”
方蝶靠在床边任凭着烈风吹乱她的发丝,忽然道:“哎!这个我听说过,碧霞元君……”
李平撅撅嘴巴:“没想到你对咱们传统教派的神仙体系还挺了解的嘛,这么冷门的神仙你都知道?”
方蝶扬起手,将手伸出窗外感受着车外呼啸而过的气流,笑道:“我曾经可是一名道姑……现在也是,不过算半个。”
“你说的是泰山庙吧。”
李平记起来什么,接话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穿着一身道袍。”
“你记错了吧。”方蝶双手趴在李平的座位后,脑袋放在两只手腕上,笑眯眯道,“我怎么记得,我第一次穿的是丝袜西服小lo群啊?”
李平恍然大悟:“哦?那次不算……”
方蝶鲜有地露出一副小女生的模样:
“你说不算就不算,意思是,我第一次见的你,不是人,是鬼?”
李平:“……”
方蝶舒心地叹出一口气,瘫坐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安然地看着车窗外那些呼啸而过的风景。
……
……
三元台,台主办公室里。
肩膀站着鹦鹉的女人,对着桌案里的红发年轻人描述道:
“我看过那个新人了,虽然没有接触,但是我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现侍者的痕迹,他使用的武器还仅仅只是手枪,是个铁定的新人通天使者,另外,我的小武也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点儿异样气息。”
女人说着摸了摸肩上的鹦鹉脑袋。
桌案内的红发年轻人道:“既然如此,那么又如何解释呢,一个新人是怎么做到反杀三个百万级别的老鬼帮众的呢?”
女人沉思了片刻,道:“我们调查过,当时和这位新人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
红发年轻人眸子一亮:“是谁?”
女人摇摇头:“经过调查,好像是个普通人,不过也是个精神异常的人,在通天信息库里没有档案,她应该还没有和通天灵界产生联系。”
红发年轻人一听此言,脸色暗沉了下去。
这世上能够斩杀通天使者的,除了怪物,就是其他通天使者。
倘若说那个叫李平的新人事实上根本没有能力做到绝地反杀,那么目前最可疑的就是与他同行的这个女人。
然而女人在通天信息库中查无此人,她又根本不是通天使者,这样一来,整件事情可就推向了一个无解的境地。
难道说,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人?
还是说这个叫“东岳阎罗”的人真的是从阎王殿里走出来的?
他身上藏着某种的他见都未见过的第三种神秘力量?
通天使者,通天侍者,第三种未知力量……这个念头不断盘旋在红发年轻人的脑海中。
他抬起眸子,看了看面前的女人,严肃道:
“青鸟,去好好查查这两个人,我要更详细的信息,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不要伤害任何人,尤其不能让那个人发现……”
青鸟俯首,转身离开了台主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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