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先看了一眼自己湿了半截的裤腿,而后抬头望去:“大叔,没事,不要紧。”
OS:你倒水前不长眼睛的吗?
端着老式洗脸盆的大叔还在道歉,他就像是突然出现在门口:“姑娘,这不是脏水,但水凉,真是对不住。”
林菲看不清他的脸,之所以叫他大叔,是因为他略显苍老的声音,还有……他实在驼背的厉害。
他背对着光源,林菲看不清他的脸。
从林菲的角度看过去,他背后高高耸起的大包几乎将他的身体压下去,迫使他不得不将整个上半身弯起来,蜷缩着。
‘他好像连头都抬不起来。’
林菲觉得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驼背,可能是一种病。
“姑娘,屋里有炭火,进来烤干裤子再走吧。”
就在林菲观察他的时候,大叔忽然提议,他的邀请透着热情,但声线是冷的。
顺着他高耸的背部,林菲朝屋内望去,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不了,我就住附近,回去换条裤子就行。”
放眼望去,满屋的纸扎小人。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挂在墙上的,立在地上的,四面八方全是,这让她怎么走的进去?
“别,还是春天,等你走回去,腿都冻透了。”大叔说完,忽然伸手去拉她。
林菲猛然收紧双手,躲了一下竟没躲过去。
被拉住的瞬间,她感觉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往自己手心里钻。
大概是大叔特殊的职业,让他的阳气不足,阴气太盛。
“姑娘,你不进去烤火,要是被冻得生病,大叔心里会不安,莫不是,你嫌弃大叔?”
眼前的大叔看上去的确稍显落魄,深蓝色的粗布麻衣,款式陈旧,身后的小店更是惹人嫌弃。
但林菲最听不得人家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话。
“当然不是,……行吧。”
不知道怎么的,低头看了一眼大叔拉住自己的手,稀里糊涂就答应下来。
兴许是觉得自己唐突,林菲刚点头答应,大叔就松了手,下一秒,抱着洗脸盆,匆匆进屋。
“快进来,姑娘,我去给你端炭盆。”
林菲隐约地听出大叔声音里的——兴奋?
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哦,好。”林菲微微皱眉,又朝棺材铺里瞅了两眼,想到自己的职业,无畏地走进去。
活的都不怕,这些纸扎的,有什么可怕?
“姑娘,你随便坐。”
大叔进屋后,直奔里间的屋子,声音从里头传出,里头没开灯,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
隐约地只看到有棺材的一角。
这里是棺材铺,外间卖丧葬用品,棺材放里间,没什么不妥。
她自顾自地搬了个椅子,放在屋里唯一的光源,一盏晃晃悠悠的吊灯下。
很快,大叔端着炭盆出来,炭火烧得通红,林菲将双腿靠近,这才感觉到刚才自己的双腿几乎冻得发麻。
一般的自来水也不能这么冷吧?
她还在走神,大叔已经搬了椅子过来,坐在她对面。
“姑娘,我就是干这个的,这店里的东西,你别介意啊!”
“不介意,谋生而已。”
林菲笑着说,眼神却不由自主的乱瞅。
离得近了,被这些纸扎人包围,更觉得那些纸扎人十分逼真。
脑子乱哄哄的,忽然,她开始意识到什么,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屋内随处可见的纸扎人。
因为每看一眼,她就觉得那些纸扎人更鲜活一分,再这样看下去,真怕它们突然会动起来。
不看东西,就得看人,屋内也没别人,林菲再次将目光放在驼背的大叔身上。
“大叔,这儿就你一个人啊?”聊家常似的好奇地问。
“是啊,孤家寡人一个,这间铺子就是我的全部身家,吃住都在店里,你看我这个样子,也知道是讨不到老婆的光棍一条。”
大叔说着,言语中透出一点无奈和凄凉。
林菲正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忽然,大叔努力地抬起头来看了林菲一眼。
他应该是好心,示意林菲安心,自己不是卖惨。
但是,借着头顶影影绰绰的光线,林菲在看清他脸的瞬间,安慰的话再说不出口。
他的脸,实在可怕。
五官应该还算周正,主要是皮肤,凸起的连成片的疙瘩,密密麻麻满脸都是。
一个疙瘩足有一分钱的硬币那么大,看到他脸上皮肤的瞬间,林菲想起了一种动物:癞蛤蟆。
也许是看到林菲眼里的害怕,大叔的目光只与她接触了几秒,又低下头去。
林菲有一种强烈的想走的欲望。
她努力甩了甩裤腿,捏着还未干的裤脚:“大叔,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你要走啊?”
“我……啊!”她正准备说是的,刚想站起来,身后忽然有一个带着点重量的东西压了下来,正好倒在她的背上。
林菲猛地回头,黑漆漆的眼珠子,两坨红脸蛋,她刚好与倒下来的纸扎人来了个面对面近距离接触。
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内心疯狂滋长:“那个,对不起。”
不知道是在给大叔道歉,还是给纸扎人道歉。
她站起来,慌乱地扶起纸扎人,将它立好。
她平时胆子不小,但就是不敢再待下去。
“大叔,我先走了。”低着头匆匆就往门外面冲。
身后,传来大叔的声音:“姑娘,你裤子还没干吧?”
“姑娘,是不是吓到你了?它们都是死物,不用害怕。”
“姑娘,你慢点走。”
“再见……”
身后,感觉有人追了出来,但林菲没管,一个劲地朝前走,连头也没回。
那个店铺里并没有什么阴气,但似乎是风水不好,呆得久一点,就会让人心神不安。
出店铺没多远,林菲感觉自己的脑子清醒多了,刚才心里渗出的丝丝恐惧也荡然无存。
“我刚才干嘛要害怕?”她纳闷道。
就算真有什么,一张符篆解决的事,至于那么怂嘛!
大叔出了店铺,见喊不住她,就没再跟,林菲走出一段路后,才朝身后远处看了一眼。
整条街安静地没有一个人。
呼出一口气,只当是倒霉,她决定先回酒店,赶紧换裤子。
刚拐过街角,在她身后没注意到的地方,地面上刮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白色的往生钱,被小幅度的吹起,跟着她朝前走。
就像是有人在吹气似的,林菲每走几步,它就旋起,然后轻飘飘落下,总跟在她身后几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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