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从颜色和凝固的状态上看,竟是昨夜留下的。
诗里隐藏的信息倒不难解读,拆开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便是:“夜勿入睡,莫信他人”。
李泰缘只是好奇,这段信息究竟是谁留给自己的,他究竟该不该相信。
假如血字内容属实,那它就是在提醒自己,春桃或者月蝉衣有人在说谎,并且那些假话很有可能就是春桃罗列的注意事项。如果自己老老实实遵守春桃的话行动,便会触发死路。
当然,也不能排除血字才是真正的烟雾弹,故意误导自己去犯错。
“有意思。”
李泰缘从床下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在屋内晃了一圈无事可做,他索性躺上床,闭着眼睛,让自己进入了冥想状态。
有研究表明,经常冥想能促进大脑额叶皮层变厚,对于提高意识、注意力和决策能力有很大帮助。李泰缘就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放空自己,让自己安静的思考问题。
静下心细想,其实对他而言,无论血字还是白府的所有人,都是不值得相信的。
但血字的出现也给了李泰缘一定的启发:假设血字内容与春桃等人的话有对有错,那么结合昨夜的两段记忆,李泰缘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它们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白府丧事的布置和所有人的证词是真的,白若烟确实死了。自己昨晚和她结了冥婚,但也同了床、上了药。而那床下的血字,便是白若烟留给自己的。
毕竟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半真半假混着说。
谎话里面掺着真话,才能让人难以分辨,从而达到迷惑对方的目的。
仔细回忆,春桃强调过的规则里有这样三条:
无论主子还是仆从,晚上十二点以后不可离开自己的房间。
十二点后,屋内必须熄灯,绝不可点亮任何照明烛火。
当环境陷入黑暗,屋内只有一人时,是绝对安全的。
昨晚白若烟不让自己离开房间和点灯的行为,与前两条规则完全呼应;至于最后一条,只要建立在白若烟不是人的条件下,那么也是成立的。
确定了以上三条的正确性,那么其他七条规则就需要验证。可验证规则是需要承担风险的,虽然不一定会丧命。
但一想到那些残疾的家仆,李泰缘铁了心打算按兵不动,把小白鼠的光荣任务交给陈彬等人。
想通了一边,剩下的,就是白若烟为什么要给自己留血字了。
如果她没有说谎,难道是因为夫妻一场,念及情面,想帮自己活下去?如果她在欺骗自己,那就是巴不得李泰缘早点死,好跟她做一对鬼鸳鸯?
“想不通啊。白家大小姐,白若烟……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呢?”
李泰缘睁开眼,双手枕着脑袋,盯着拔步床的床顶发呆。
这张床的装饰花纹精美华丽,每一处都刻着繁琐的花纹,是清式床具的经典之作。
昨晚进屋的时候,李泰缘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张床历史悠久、价值不菲,绝对是从清朝时期流传至今的古董。
由此可见,这白府祖上非富即贵,也不知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变故,要跑到这荒山野岭来避难,并且一躲就躲了近百年。
寂静的屋内,只有老式机械钟指针有规律的走动声和李泰缘均匀的呼吸交错。
虽然府里种了不少树,但炎炎夏日,竟听不见一声蝉鸣鸟叫。整个白府都冒着凉气儿,哪怕屋内没有风扇空调,也是阴嗖嗖的,呆着丝毫不觉得闷热。
抛开风水不说,这白府倒是个不错的避暑胜地。躺在这么凉快的床上,李泰缘都有些困了。
如果圣泉村不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直接对外放开发展旅游业,估计还能狠狠捞一笔。
「咚、咚、咚」
就在李泰缘意识神游之际,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扣门声。
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李泰缘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女人身影。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打扰了屋内的人似的。敲了几下门后,便用手对着窗户纸比划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事要说。
是那个哑巴丫鬟惠香。
李泰缘下意识看了眼墙角边立着的钟表:此时已是中午十一点,正好是春桃说的午餐时间。估摸着,她应该是来给自己送饭的。
李泰缘之所以特别瘦,就是因为他饭量很小。有时候如果早上吃的太饱,中午就不怎么想吃东西了。
本来今天早上自己喝了整整一大碗粥,又吃了些点心,按说应该没什么胃口。
可不知为何,听到敲门声后,他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于是李泰缘没有多想,慢慢坐起了身,准备去给对方开门。
「咚、咚、咚」
惠香又敲了几下。
李泰缘本想回声“来了”,刚开口话还没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与此同时,他的余光瞟到窗外,发现那里只有一个人影。
不对劲。
春桃和惠香是一起伺候自己的丫鬟,惠香胆小内向,又十分畏惧自己,做什么都是春桃主导,她跟在一边,整个上午亦是如此。
怎么到了中午送餐,反倒是她来敲门,却不见了春桃的踪迹?
李泰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变快,没有得到李泰缘的回应后,屋外的“惠香”开始变得极度不耐烦,力气也越来越大,将那木门锤得砰砰作响。
这个时候,李泰缘也反应了过来,纸窗上那个纤细的身影根本不是惠香!
与此同时,春桃提过的第二条规则出现在了李泰缘的脑海里:
如果在府内看到衣服颜色不一样的人,无论男女,切不可与其交流,更不能有眼神对视。只需装作没看到,快速离开即可。
眼下自己所处的屋子窗户均被木条封死,万一那女人进来,自己绝对没有逃跑的空间。
想到这里,李泰缘连忙将桌子移到了门边,试图阻止外面的人。
似乎听到了屋内的动静,“惠香”的举动愈发疯狂,她后退了几步,然后加速朝着大门冲刺,看上去竟想直接将门撞开。
那女人的身形虽然纤弱,力气却大的像怪物。
李泰缘使出了吃奶的劲,却依旧感到门外的怪力不断冲击着木门,好几次都险些要将他顶开。
“砰——”
几次三番下,伴随着门栓断裂,身后的黄花梨木门吱呀一声大敞,从中间被撞开了一条十厘米左右的缝隙。
李泰缘连忙侧身躲到一旁,下一秒,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猛地探了进来。
那只手的指尖血肉模糊,所有的指甲残缺不全,无一不往外翻着,正对着空气一通乱抓。
这个时候,李泰缘看清了,女人的袖子并非寻常家仆穿的蓝色,而是沾满灰土、看上去惨淡又脏兮兮的棕色。
在没有抓到李泰缘后,女人突然将手收了回去。几乎是下意识地,李泰缘闭上了眼睛。
虽然看不到门外的情况,但在这瞬间,一股阴冷的怨念如附骨之疽,瞬间爬上了他的后背。
李泰缘知道,是门外的女人在注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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