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我还有几个方子
鸳鸯想了想,唤来珍珠说了会儿小话综合考量过后,才把老太太素日里赏人的金玉匣子打理了一遍。
索性众人都沉湎在即将搬家的喜悦里,云珠正猫在屋子里扫弄橱柜,见鸳鸯来了,云珠忙起身擦拭了座椅,受宠若惊的请鸳鸯上坐了,又亲手煮了玫瑰花茶并奉上一叠月饼点心。
“怎的你一个人在这处收拾?”鸳鸯呷了一口茶水,见云珠齐齐整整的眼观鼻鼻观心,显然是怕自己呢,是以她先轻笑一声,主动破冰道。
“回鸳鸯姐姐的话,二爷出去访友去了,旁的姐姐们被管家娘子喊去收拾新院子了。”虽然还没定下住哪处,但有哪些人过去却是已经定下。
眼下正是规整洒扫忙碌的时候,绛芸轩里就留了两三人看家,旁的都出去了,云珠一五一十的,毫不隐瞒。
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这些都要搬进新园子里去?”鸳鸯环顾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她心下好奇,这些都是些普通玩意儿,那大观园她也去看过的,里头的东西无一不精无一不好,哪里用得上这些?
云珠弯着眼睛笑眯眯的,觉得鸳鸯也没有平日里看着那样严肃,忙回道:“倒不必搬走,只是眼下闲着也是闲着,一气儿打理干净了,库房来接收的人也省些事。”
原是这样,鸳鸯拈起一块月饼,笑吟吟地往嘴里送,心道这小丫头倒是有趣,这些杂活稍体面些的丫头都耻于动手,更遑论即将不要的物件。
于是再开口就真心实意不少,“你们倒好性儿,这年节也肯费事做月饼来吃,这味儿也新鲜,是苹果香?”
鸳鸯吃了一口点心,便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笑靥如花轻快道:“这是老太太赏你的,你晓得缘故的罢?太太奶奶们事多忙忘了是常有的事,但你的功劳是实打实的。宝玉刚援了例监,若是叫那起子小人沾上,损了名声,莫说春闱,只怕秋闱也难赶上了,自该赏你的。”
云珠心头高兴,假意推辞两句,便兴高采烈的接过锦盒。又说了许多好话,说这都是该做的,若还有下回,她依然会奋不顾身肝脑涂地云云。
这样例行公事的场面话,从一个小丫头嘴里说出来,也挺有趣的,鸳鸯被逗得哈哈大笑,便接道:“老太太说你稳当实在,果真不假。这点心做得好,既是给我的,那我便带走了?”
冬瓜苹果馅儿的月饼,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十分对女孩儿家的胃口。
“叫姐姐笑话,我这里茶水点心都不是精致的。”云珠一低头,从点心匣子里又捡了几个蓝莓味的包上,递给鸳鸯。
又道:“这是城中刘记的点心,那人是我姐夫,这正是我们琢磨出来的新品,等到夏日里果子花样丰富起来,还可以做许多其它口味的,到时候我再请鸳鸯姐姐品尝。”
她一边说一边将鸳鸯送出门,成功的将赵三两口子推销了一波,分别时又补道:“晚间我去给老太太谢恩。也多谢鸳鸯姐姐跑一趟来送我这样好的东西。”
虽然还不晓得锦盒里是什么,但先拍马屁总没错。
见小丫头这样上道,鸳鸯心中熨帖,只是想起老太太日渐嗜睡的身子,不由得微微笑着柔声道:“无甚可谢的,只要你好生服侍好宝玉,就是对老太太的真心报答了。”
“也好,都听鸳鸯姐姐的。”说着,不顾远处探头谈脑的丫头婆子,云珠十分亲密的给鸳鸯一福身,微笑着目送人走远。
大丫鬟的交情,该攀时就得攀。
鸳鸯才走,外面的日头就高起来,索性冬日里,阳光再盛也不会太晒,反而叫人暖洋洋的。蕙香她们从大观园回来吃午饭,云珠也顾不上看老太太赏的东西,干脆一股脑扔在空间里,这才跟着去饭堂。
明面上说是不用去给老太太谢恩,可众人都晓得云珠拿了赏赐,她也就坡下驴,当着众人的面在老太太院子门口扣了头,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了。
绛芸轩人多,干起活儿来自然就快,说是二月二十二搬进大观园,其实是主子们那日搬进去。
旁的家当皆是提前打理妥当的。
“不必,我在老太太处吃了回来的。”
“你们看着办就是,先将书房挪过去。”
“也好,我去问问林妹妹,她的藏书最多了,需得小心打理。”
贾宝玉从外头回来,一路上都有丫鬟殷勤的问要不要用饭,要不要喝茶,这样那样的东西怎么搬几时搬。一听林妹妹,宝玉脚步还没挪进正屋里,就要转身往碧纱橱跑,真是大忙人一个。
“宝二爷。”云珠脚下腾挪,端着茶盘拦在宝玉面前,微微一福身后道:“麝月姐姐们刚送东西出门,便叫我伺候在此处,二爷出门累了,喝口茶水吧。”
说着,将手里的茶盘往前一推,第三遍的枫露茶鲜亮清香,在细腻的白瓷盏子里晃荡,勾着人去端它。
谁知贾宝玉却拂开茶水,哄笑道:“好姑娘,我正有事,一会儿回来再喝。”
见贾宝玉风风火火的,云珠一咬牙,问道:“二爷若是去见林姑娘,这模样只怕不妥,叫林姑娘见了要生气的。”
一听黛玉会生气,贾宝玉当时就定住了,上下打量了自己,心想穿着并无不妥,因问:“为何?”
‘吧嗒’一声,云珠将茶盘干脆利落的搁置在廊下的坐凳楣子上,蹬蹬蹬进屋端了面巴掌大的铜镜出来,直面贾宝玉时,镜中就出现了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
唇红得过分,不晓得在哪处呼朋唤友胡闹过,又吃了哪个丫鬟的胭脂,“二爷,林姑娘是最讲体统的人了,您瞧瞧您自个儿,这是要专去惹林姑娘生气吗?”
贾宝玉一愣,却莫名的觉得心上抽痛起来,他喝了足一盏热茶,又寻了云珠身上的手绢,自顾擦去嘴上的胭脂,急忙将茶水盘子托给云珠,嘴上说道:“可还有不妥?”
不妥?
不妥的多了去了!
明明宝钗年前就说要搬出去,可如今元宵都过了,却叫薛姨妈绊住了脚步。薛姨妈又日日同王夫人一处讲古,隔三差五还领着宝钗在老太太身前晃,宝钗定然是知晓了长辈们的意图,干脆连贾母院也不来了,都是黛玉带着小丫鬟去东北小院寻她玩耍。
也就贾宝玉大大咧咧的,时不时跟着黛玉上门去胡闹,殊不知,下人之间的金玉之说已然甚嚣尘上了!
云珠恨铁不成钢,强忍着心头的嫌弃,微笑着摇摇头。
薛林二人之间,府上更属意谁,云珠也不能知道。她只是看见贾宝玉日日黏着黛玉,什么香的臭的都要去碧纱橱同黛玉分享了,恰好黛玉也愿意听他唠叨。
<div class="contentadv"> 又想着宝钗那张娇艳得满面红光的脸,云珠摇摇头,这俩姑娘别说家室与贾府相当,就是姑娘们本人,哪一个都够配贾宝玉八百个来回带拐弯儿的,就看上头的主子们怎么博弈了。
这些场景,都落在小红眼里,她心中愤懑,就与云珠抱怨。两人相携进入茶水房,云珠将杯盏洗刷了,又递给小红几个烤得滋滋冒油的板栗,小声说道:“薛、林两位姑娘都是极出挑的,宝玉愿意跟林姑娘玩儿,将来林姑娘做主母不也挺好的?”
“我哪里是说这个?宝二奶奶何许人也,咱们又管不着。”小红一边剥着板栗,一边嘶嘶哈哈的小声吐槽。
“那你说那些酸话做什么?”
笑吟吟的样子,倒是十分熨帖人心,小红的眼底也多了几分清明。
小红是家生子,行事作风难免处处站在贾府的立场上。
她觉得宝玉选谁都不妥,没得耽误人家姑娘。
可婚姻大事,哪里又是贾宝玉自己就做得主的。云珠不由得嘱咐她,这些酸话怪话可千万别说了,如今绛芸轩里有好几方的眼线,万一掐头去尾的传出去,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说得对!”就在两人抱头宽慰时,却听见门外传来笑声。
两人下意识地看出去,正见捧着一摞账本的林之孝,正是小红的亲爹。
云珠连忙起身,心中十分忐忑。这位财大气粗的大管家,虽穿得朴素,可腰上一枚上等的翠玉腰牌,显示着他在府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爹?”小红迎上去,亲切问道:“您怎么来了?我娘呢?”
林之孝面上露出几分无奈,宠溺的瞪了小红一眼,没搭理小红递过去的栗子,反而是问云珠:“绮霰呢?”
“回大管家的话,绮大姐姐同二爷他们给林姑娘搬书去了。”云珠心下战战,也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哪句话说得不妥,也不晓得这位林管家是不是那锱铢必较的人,都怪小红从来没说过她爹。
林之孝看了一眼立在墙角的云珠,想了想她刚才的话,噗嗤一声,转而又严肃道:“你们在府上伺候,管好自己的嘴!莫要去谈论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他因账目与贾芸往来,小红又满了十岁,两家隐约已有定亲的想头,因此面上格外有些光彩,便是骂女儿,眼角眉梢也难免带着几分笑意。
又因着小红的缘故,因此不是特别避讳云珠,直接将自己的来意对两人说了。
“二奶奶有意独立大观园的账目,虽还没有出来章程,但往后赏罚往来,必定要看园中主子的意思了,你二人伺候做事,也要更经心。”林之孝将手里的栗子剥了,递给小红,又急忙道:“观云珠行事,我倒是不担心,倒是你呀!多和人家学一学,你还是姐姐呢,要更稳重才是!”
这样一番慈父考量,万千关怀尽在不言中,云珠见了,羡慕有加,再看小红皱起的脸,不由道:“您真是心疼女儿。”
“我这样好的孩子,难道不值得心疼不成?”小红倒是一副很自豪的样子,便是亲爹呵斥她站没站相,也并不妨碍她半个身子挂在林之孝胳膊上。
唯恐亲爹又呵斥自己的玩伴,又道:“您吃月饼的时候可是夸了云珠心灵手巧的!”似想起什么似的,小红蹦过来摩挲着云珠的手,欢喜道:“不瞒你说,我家有个糕饼铺子,你那月饼十分新鲜,若是能在京中推出去,定能大赚一笔!”
云珠不敢吭声,虽意动,却不晓得小红是心血来潮还是有意为之。
不过显然,林之孝对这个提议是感兴趣的。
“她顽皮得紧,这方子哪里是说要就要的?别听她胡咧咧。”又作势要去拧小红的耳朵,旁敲侧击道:“在家口无遮拦就算了,出门还这样胡闹,你娘知道了,非要打你一顿不可!真要要方子,那也只有坐下来商议价格的,哪里有你这般横冲直撞的打法?”
期间,还不忘朝云珠歉意的笑笑。
这样的人,心里时时刻刻都有好几套方案处事,要方子这事,也不知道合计了多久。云珠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听着父女两个一唱一和。
“不过是个糕饼方子,只这方子如今叫我姐夫一家在经营,怕是不能卖。”眼见父女两个眼光略暗,云珠又轻快道:“但这类的糕饼我倒是还会做几种,都是京城里没见过的。”
说着将奶黄流心月饼和提拉米苏,这样的近代点心形容给父女俩听了,甚至自告奋勇的提出要做给他们尝尝,绝口不提方子,可处处都透着积极。
林之孝同意了,言说得空了和小红去家里玩,家中用物齐全,缺什么可以提前和他说,一副对方子十分感兴趣且势在必得的模样,叫云珠心下惴惴不安。
林大管家离开后,云珠兀自在茶水房中发呆,这么容易就卖出去方子了?她怎么这么没底呢。
“你是不是缺钱?”小红走进来,直截了当地问道。
“?”
“你自从元宵后回来,白日里尚好,每每睡前总要数一遍银子,有天夜里还说梦话,什么一千三百两。”
云珠讪笑,不知做何表情,只觉得自己的老底被揭个精光,有些羞赧。
小红道:“我身上没什么银钱,每月月钱都是我娘帮我领的,你若是缺钱,我可以从我爹那处帮你。只我爹那人古板,想要和他借钱自是不易,思来想去也就是卖方子可以,还省的欠账心有不安。”
见云珠神情疑惑,小红又道:“不瞒你说,去年我家中买了个什么酥心小饼的方子,足花了四百两,可我吃着还不如你做的月饼呢。”
云珠此人,看着不出挑不拔尖,也不爱争风吃醋,在绛芸轩里就是煮茶扫地读书写字,眼瞧着是自成一派与旁人大有不同,将来造化如何未可知。长久接触下来,小红觉得不仅可以投资,也可以交心。
“你不怪我吧?”小红紧张地把小心思同云珠说了。
云珠听完沉吟许久,心道原来不是专程来算计人的。她看着小红,心下抱歉,刚才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已经开始怨怪自己看错了人,小红这种大管家的女儿,自幼耳濡目染,心机深沉也算不得什么……
如今看来,是自己的心思委实太过于阴暗了。
云珠心中复杂与自责交织,片刻后拍着小红的手,目光温煦而感激地说,“谢谢你,我还有几个方子,你家的糕饼铺子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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