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后,迎亲与送亲队伍已经回转。
礼部接引官早早地立在了高府门前,待车驾停稳,高声宣道:“新妇下,跨马鞍。”
柔福帝姬在随嫁侍女的搀扶下,手持遮脸圆扇,从重翟车车上掀珠帘而下。
车驾前,放这高宠征战沙场时坐下马鞍。
马鞍后,放着一杆平秤。
“跨鞍跨秤,平平安安。”礼部接引官又扯着嗓子喊道。
围在高府门前观礼的段语嫣拍了拍完颜宗宪问道:“你们金人娶亲,跨什么?”
完颜宗宪尴尬笑道:“跨门坎。”
他的意思其实是金人娶亲,就算是皇室宗亲,之前也是极为简单朴质,抱起扔床上,该干啥干啥。
屋内哼哼唧唧。
屋外喝酒吃肉。
要说礼数,那几乎没有。
尤其是在金太祖起兵之前,金人还几乎处于刚开化不久的阶段,直到灭了辽国,辽臣入朝,这才稍稍有了些改观,但也仅限于皇族内的婚事。
“我们大理跨火盆,烧邪祟。”段语嫣介绍。
完颜宗宪点点头,给段语嫣科普道:“宋人这跨马鞍,自唐起,便非常盛行,寓意平安。你们那跨火盆的寓意呢?”
“烧邪祟啊。”段语嫣笑道。
完颜宗宪若有所思:“也对,听说你们大理巫术盛行,那确实该烧烧。”
段语嫣:……
跨完马鞍,柔福帝姬从高府中门而入。
礼官又小跑而入:“新妇坐虚帐。”
所谓的坐虚帐,就是将柔福帝姬代到一个偏房,偏房那当中悬帐,帐内置有软塌,新妇入账,坐于其中。
在市井民间,也叫坐富贵。
这一屁股下去,荣华富贵可就沾满了。
而新郎官高宠,则要去府中中堂。
中堂上,早已经摆好了一张床榻,床榻上放置一把高椅,在礼官的指引下,高宠端坐高椅之上。
这叫高座。
上高座之礼,宋人也是极为重视的。
欧阳修在《归田录》中讲:“婿上高坐为盛礼尔。”
之后,由宾客敬酒,请新郎官下坐。
民间的敬酒次序,以乡里德高望重者为先,而如今,只能以官职而论。
先是李纲、李邦彦、司马朴等宰辅,之后是各部大员,等一轮敬完,高宠已经有些微醺。
“这新郎官,是真喝啊。”高开盛笑道:“这要是多一些衙门,今日这婚怕是结不了了。”
李察哥也在一旁笑道:“这驸马,酒量不行嘛,酒量不行,想必战力……”
“咳!”完颜宗望咳嗽了一声:“这驸马,是大宋神勇金甲将军,手中一杆大马士革枪,锐不可当。”
李察哥不信,仔细瞧了瞧高坐上的高宠,看起来也没那么肌肉虬结,粗犷结实。
“我大金完颜银术可、完颜活女,包括完颜娄室,都栽在他手里了。”
<div class="contentadv"> “啊?”李察哥一惊,啧啧道:“难怪宋皇室会下嫁帝姬与他,这可是大赏啊。”
完颜宗望的话,李察哥自然不会怀疑,也因此判定,柔福帝姬下架,应该是宋朝廷对此人的奖赏。
可这话,引起了离几人不远的三公主不不悦:“什么叫奖赏?在你们西夏,女子都是用来奖赏的?”
若是旁人如此对李察哥说话,李察哥免不得怼回去。
可耶律余里衍,他不敢!
毕竟有自家皇后耶律南仙这层关系。
“是属下失言,三公主恕罪。”李察哥微微躬身,以示歉意。
耶律余里衍冷哼一声:“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众人:……
最后一个敬酒请新郎官下坐的,按理应该是丈母娘来敬酒,可柔福帝姬生母死的早,所以这个环节,礼官本是想省去的,刚准备开口请高宠下坐,却见在中堂上端坐的道君皇帝突然起身:“酒来。”
旁边伺候着的内侍官闻言,赶紧端起一盏酒,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端着酒盏,满面笑意地走到了高坐下。
抬头看了看端坐在上的高宠,温和笑道:“高宠呐,以后你可就是朕的姑爷了,嬛嬛生母已然不在,这杯下坐酒,朕敬你。”
说罢,双手捧起酒盏,递了上去。
虽说道君皇帝已经不是大宋官家,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帝王之身。
以帝王之身向人敬酒……
还是以仰视之态。
这让在屋内观礼的各使团成员大为震撼。
高开盛叹道:“即便是我高家在大理,也受不得帝王如此啊。”
李察哥嘀咕:“这要在我西夏,可算大不敬了。”
只有完颜宗望笑道:“这算啥,在我大金,把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抽鞭子的事,也是干过的。”
高开盛和李察哥齐齐看向完颜宗望:“宗望兄威武!”
三人正说话间,李邦彦凑了过来:“诶,这怎么能一样呢,完颜宗翰将完颜晟拖下龙椅,那就是在给完颜晟下马威,早在你我两国交战之初,我们大宋官家就说了,你们金国当时三股势力,谁也不服谁。可当下不同,当下是我大宋道君皇帝依礼而为,这叫礼法至高,平权。”
“哈?李相国在说甚?平权?”完颜宗望纳闷道。
这天下怎么可能有平权呢?
要是都平权了,还要皇权作甚?
一直未曾说话,跟在李察哥身旁的西夏太子李仁爱笑道:“我虽不如汉人大家对典籍熟知,可也知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既是为纲,何来平呢?”
“糟粕尔!”李邦彦笑道。
李仁爱又一次觉得,如今的大宋好像疯了?
怎么人人都如此离经叛道。
三纲之说,自西汉董仲舒提出,便一直被中原王朝,甚至是整个天下奉为至理。
若是旁人说些离经叛道的话倒也罢了,但是李邦彦怎么说也是大宋宰辅之身,怎能如此说话?
“各位有所不知,最近这一段时间,我们大宋正在重修典籍,圣人之言,也并非全对,按照我们官家所说,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横断古今而不变的准则,重要的是与时俱进,因地制宜。”李邦彦呵呵笑道。
对中原王朝研究颇深的李仁爱也笑道:“这件事,不一直在做吗?”
李邦彦未明白此话之意,满脸不解地看向李仁爱。
李仁爱躬身解释道:“李相国,我的意思是,中原王朝不一直在古书典籍,圣人之说中找到解决当下问题的依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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