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柳生文月
萧景行出了市舶司，将包裹交给孙冲，让他先带回家，自己则去了泉州大街一家名叫如意斋的古董店。
这家店明面上只卖古董、假古董，暗地里还做人皮面具的生意。
店主姓柳，她做的面具惟妙惟肖，有个名号叫做“柳如意”，既合店名，也有“凡往来者无不如意”的赞美，她也算是沈道秀的半个师傅。
当初进店来玩，柳老板一眼就看出沈道秀丑妆之下的真实容颜，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人儿。”
把萧景行吓个半死。
好在柳老板挣黑钱，但不做小人。
她也知道沈道秀在藏什么，不但没拆穿，还非常热情地手把手教她怎么化妆易容，怎么更完美地隐藏自己，然后暗地里跟萧景行要学费。
萧景行对她这种人前无私奉献好师傅，人后索要学费的做法很无语，但看在沈道秀喜欢她，她也很疼爱沈道秀的份上，两年多了，还没拆穿她，由着她在沈道秀那扮好人。
“柳婆婆，我来了。”
萧景行一进门，这称呼一出口，店里就传出了清脆的骂声：“臭小子，叫姐！”
柳如意三十余岁，长相貌美，身段妖娆，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但出乎意料的，整个泉州的登徒子全都绕着她走，包括土霸王王世昌都触了霉头，因为这位，心黑，手更黑！
敢做人皮面具，自然手底下要有真功夫，她不但有真功夫，还一身的毒。
柳如意师承苗疆极乐峒极乐老人，是炼蛊施毒的高手。
此时，这位老板娘正在店内跟一位年轻姑娘理论，当然，她是无所谓的，那姑娘则一脸不忿地数落她，声称卖给她的是假货，不依不饶地要退钱。
“我这把剑啊，只卖识货之人。”
柳如意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双手环胸，一袭红衣，气场强硬，不咸不淡道：“早就跟姑娘你说过了，识货者十两纹银，不识货者百两赤金。是你非要用一百两黄金买，买了又想退，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可是……”
那姑娘长得很好看，此时气鼓鼓地像个河豚：“可是，是你说的这把剑是神兵利器，位列五品，如假包换！”
“是啊，它就是神兵利器啊，你看不出来而已，换什么？”
“你——”
那姑娘要气疯了，指着她的手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
萧景行差点笑出声，大步走近，看了一眼姑娘手中那把剑。
是一把连鞘长剑，看上去形制极古，隐隐有隋唐时代的名剑风格，但剑柄处的雕纹是宋代才有的落梅花印，看上去神似唐代贵族中早已失传的踏雪寻梅印，但似是而非，斧凿痕迹过重了。
搁鉴定名家来看，徒有其表，假货无疑，但还真能骗骗那些懂一点又不全懂的人。
萧景行心道柳老板这造假的本事见涨啊……这姑娘只能吃哑巴亏了。
刚想到这里，忽然觉得那剑鞘有点眼熟，无论材料、纹饰都不似常物，皱了皱眉。
不会吧……
“能不能给我看看？”
萧景行出声询问。
那姑娘一转头，看到了他的脸，不禁有些失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退后半步，脸颊微红，低着头，小心将手中宝剑递给他：“你看吧……”
“多谢。”
萧景行拔剑出鞘，将那把剑随手放在一边，开始研究那剑鞘。
柳老板见势不妙，心里咯噔一下，她是知道萧景行的本事的，一看他如此认真专注地看，暗道那剑鞘很可能不简单，心想当时造假货随手拿了个剑鞘配套，不会就这么巧吧。
“咳！”
柳老板咳嗽一声，正襟危坐：“剑是退不了了，这剑鞘嘛，倒是可以收回来……我看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容易，十两纹银怎么样？”
“……”
那姑娘也不是傻子，一看萧景行样子就知道剑鞘可能暗藏隐秘，一百两黄金都花了，怎么可能因为十两纹银再把这个翻身的机会让出去。
“不卖！哼！”
姑娘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柳老板还想再劝，忽听呲吟一声剑鸣，转头看，又一把剑从那剑鞘顶部拔了出来，竟是以鞘为柄，鞘中藏剑！
“果然。”
萧景行打量着那把鞘中短剑，见它两尺长短，周身显现青光，如一泓碧水，十分漂亮。
又细又薄的剑身之上，隐隐显现纹路，好似一条盘绕的青龙，挥剑时，剑身发出吟啸，恰如龙吟。
萧景行点头道：“这是郭子仪将军的随身佩剑【玉柄龙】，传说【玉柄龙】有子母双剑，但当世唯有母剑收藏于铸剑城，子剑不知所踪，没想到在这里。这把剑确实是五品利器，断金如泥，锐不可当，姑娘你捡到宝了。”
萧景行将宝剑递回。
那姑娘看着宝剑高兴极了，俏脸红扑扑的，一脸娇羞道：“敢问这位公子……”
“他有婚约了。”
柳老板心情不爽，五品利器少说也是五千两白银，挣一百两黄金，反扔出去五千两白银，这让她心情怎么好的起来，干脆泼了一盆冷水，阴恻恻道：“而且感情很好，容不得旁人插足！”
<div class="contentadv"> 萧景行：“……”这哪有生意人的样子。
那姑娘也非等闲，愣了一下，开始看剑，一边看一边说：“好剑啊好剑，一百两黄金，就是一千两白银，转手就能卖出五倍的价钱，哎呀，钱这么多，可怎么花呢？”
“……”
柳老板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哼！”
那姑娘气完了她，很是得意，转头看向萧景行，落落大方道：“多谢公子，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待来日，易观棋自当带礼物登门拜会。”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我姓萧，萧景行。”
“……”
易观棋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笑道：“好像在哪听过，公子玉树临风，想必很有名气。”
“一介病秧子，哪有什么名气。”
萧景行笑了笑，旁边柳老板越发不爽：“今日身子不适，我要关店了！”
“别啊。”
萧景行赶紧道：“我来是有要事，请你帮忙。”
“没心情。”
柳老板转身就往里屋走。
萧景行赶紧追：“好姐姐，你不看我面子，得看阿秀的面子啊，实在不行，看学费的面子？”
柳老板冷笑：“看什么看，谁都不看！”
“……”
萧景行本身也有气她的意思，谁让她那么爱演戏，一边当好师傅，一边收学费，但看她气成这样，还得哄，暗骂自己多事，顾不上易观棋追着她进了里屋。
易观棋笑望他离开，转身就走。
出了门，拐了两条街，一道人影满头大汗追了过来。
“柳生小姐。”
那人竟是魏奄。
他的态度卑微，神色惶恐，跟面对张晚箐时截然不同。
化名易观棋，真名柳生文月的柳生家大小姐心情不错，把玩着那把【玉柄龙】，口中哼着中原小曲，看的魏奄啧啧称奇。
这个人若是不知道她的来历，只看行动举止，完全猜不出来她会是东瀛人，钻研汉学如此之深，柳生家族所图甚大啊！
“小姐，柳生前辈说让咱们去赣州帮本教脱身……”
“急什么。”
柳生文月无所谓道：“担心你身上的毒吗？距离【轮回丹】发作还有一阵，至于我家的，我不催动就没事，不用急，急也没用。”
“……”
魏奄抹了把汗，昨夜柳生晨严出手救他一命，没想到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直接给下了剧毒。
轮回教的人无所谓家国情怀，他们都是一群人性淡漠的畜牲。
魏奄没感觉跟东瀛人混在一起有什么不对，一听柳生晨严说要帮轮回教一把，还松了口气。
他现在麻烦很多，昨晚失利，已经被唐门视为仇敌，让教主知道也不好解释，但好在万柳山庄已经被霹雳堂控制，现在死无对证，还能任由他瞎编，到时候教主问起就说担心那对母女跑了，不得不联合外人杀人夺宝。
秘籍没抢到，丹方没拿到，那就只能继续待在轮回教，跟着关金鹏……
“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柳生文月忽然说道。
“小姐请说。”
魏奄毕恭毕敬。
“我要那位‘白衣卿相’萧景行的全部资料。”
柳生文月看着手中【玉柄龙】，嫣然笑道：“这个人很有趣。”
“是。”
魏奄忙道：“在下这就去搜集。”
“不必急于一时。”
柳生文月看向西方：“玩腻了，启程赣州吧。”
魏奄松了口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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