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凶宅
前几年,我在燕郊买了个院子,后来才知道是个凶宅。
不仅院子凶,整整一个胡同,几乎每家都有横死的,而且死因诡异邪恶,有服毒、投河、车祸、凶杀,还有全家死绝的。
去年年底,这个胡同还上过特大新闻,朝阳区十八里店白墙子村火灾,被活活烧死了几个人,也是出自这个胡同。
有几个人,还是经常路过打招呼的,真是阿弥陀佛。
原本以为,凶宅只是风水不好,比如老槐树招鬼,门前干涸的池塘有问题,或者缺一个镇宅的石兽,那就请所谓的高人看看,改动一下,不就得了。
后来才发现,这个事情还真不简单。
故事要从头开始说。
几年前,我和老板闹别扭,其实就是屁大点儿事,但是大家都很骄傲,谁也不肯低头,这么僵持着也尴尬,我索性潇洒点儿,直接不辞而别了。
走的时候,给他留下了更潇洒的四个大字:“缘分,尽了。”
封金挂印后,我就带着十三只加菲猫回了北京,想着薄有积蓄,几年不上班也饿不死,干脆休养一下生息得了。
正好朋友圈一个中介在紧急转让一个五百平的老院子,院子在燕郊,四米多高的老房子,檩木是五十年以上的榆木,结实,敞亮,通风,关键还很便宜。
我当时也有些担心,怀疑是不是这房子有问题。
中介是个东北小哥,口才是相当好,他给我拍着胸脯担保,说这老院子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祖宅,这户人家端得有钱,半个县城都是他们家的。这户人家祖辈早迁到了京城,在王府井都有四合院,家人都是国民政府的高官,有一个还是傅作义警卫团的团长。
解放后,倒是也没遭到什么冲击,结果文革彻底被打倒了,北京的四合院被没收,老家半个县城的祖产和庄户也被没收,就剩下这一个老院子了。
这不是,解放前人家有一支去了南洋,现在也大发了,开橡胶园、开大厂子,现在刚联系上,这不打算把老人们都接到新加坡享福去了。
所以这院子,那真是必须相当稳妥!
我稳妥付了钱,看着院子还不错,就简单收拾了一下,搬了过去。
搬过去当天,我买了一大包稻香村点心,想给左右邻居送一包,发现隔壁都是大门紧锁,院子里一片荒芜,杂草丛生,蛛蝎乱爬。
我也没多想,还沉浸在院子的喜悦里,有个院子多好啊,可以挖个池塘,弄一个花墙,再铺上草坪,再弄个喝茶的凉亭,秋千,藤椅,还可以种一棵树,再搞一个树屋,猫咪们也可以到处奔跑,简直完美!
我找了个设计师朋友,帮我看看怎么装修,他说房屋整体结构都好,主要靠软装,换上全套宜家家具,就很温暖了。
他建议,要盖一个卫生间,安装一个抽水马桶,要不然村里都是旱厕所,很不方便。
他走了一圈,看院子角落搭着一个小棚子,低矮黑暗,里面堆着各种杂物,香炉、黄纸什么的,就建议给这里推倒了,在这里盖一个洗手间。
这是个小工程,他给我画了详细的图纸,就回去了,让我随便找个工头盖起来就行。
我在网上联系了一个小工头,他原本满口答应,结果我给了他地址后,却态度大变,支支吾吾的,各种理由推脱,后来直接把我的电话拉黑了。
后来我也恼火了,直接在村子里招工,来了两个老工人,带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伙子。小伙子白静静的,见人就笑嘻嘻唱歌,倒也不惹厌。
老工人说,大工是一百五一天,小工是一百一天。
大工就是他们俩,小工就是那个傻小子。
我当时也有些不情愿,想着这傻小子也干不了正经活,还要给钱?
后来才知道,他的用处根本不是干活。
在农村动土是一件大事,需要看老黄历,还要杀两只红公鸡拜土地,这样又等了二三天,终于开工了。两个老工人干活不错,没几天厕所就盖起来了,我也挺高兴,晚上就请他们喝了顿酒。
这么喝酒聊起来,才知道这个胡同有多凶。
他们说,原本他们村子这里风水很好,有山有水,山清水秀。
这山嘛,虽然只是小山,不过胜在秀美。
这水嘛,就是拒马河支流,从北京城一路流淌过来,清凉清凉的,里面到处都是小鱼小虾,也算是个小龙脉了。
但是几十年前,突然水脉就断了,然后山也枯了,有懂行的说,我们的风水坏了,被人截断了,所以老出邪事儿。
我左边的邻居,是一个杀猪匠,脾气暴,喝醉酒打媳妇。媳妇气不过,半瓶1605(剧毒农药)下肚,人当场死在了院子里。
这还没完。
杀猪匠成了鳏夫后,也许是心有愧疚,从此不再打骂人,只是爱喝酒,辛苦拉扯大了两个孩子,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
结果十五岁的孩子和别人打架,仇家寻上门来,大儿子吓得躲到屋里,不敢出来。
这个鳏夫喝得酩酊大醉,迷迷糊糊开了门后,又进屋睡觉了。
结果一群人冲进来把大儿子揪出来毒打,年轻人下手没轻重,最后竟把他活活打死了。
鳏夫第二天酒醒后,发现二儿子满脸是血,抱着大儿子的尸体吃吃傻笑。
二儿子已经吓疯了。
鳏夫承受不住,当场在自己院子里的老槐树上吊死了自己。
老工人感慨,这里真是闹得凶啊,要想在这里动土开工,必须要带着小六才行!
我问:小六是谁?
他们指了指正在抱着烧鸡直啃的傻小子:他就是小六,当年被吓傻了的二儿子。
另一个工人聊起了右边一家,也是全家死绝。
说这家也是倒霉,原本穷得恓惶,后来终于好一些了,就开始生病了,还全是癌症。
血癌,肺癌,肝癌,没几年,一家子全都死光了。
别说人,就连他们家鸡都养不活,一起买的小鸡,他们家没几天就死光了,这就是风水。
他们两个又说了说胡同其他几户人家,有车祸的,有溺水的,还有夏天钻到草垛子里睡觉闷死的,反正怎么死的都有。
我忍不住问他们:这胡同那么凶,为啥他们不搬走啊?
老工人点点头:说得是!最后三家,搬到北京打工了。
我们当时聊天时,是一六年底,没想到一年后,北京朝阳区十八里店白墙子村火烧,烧死了几个人,涉及三户人家,就是胡同里搬走的那三户人家。
我忍不住,这胡同全都那么倒霉吗?有没有没事的?
他们异口同声说:有,太有了!
他们说胡同有一家,三代贫农,穷得屙血,眼看着要不行了。
中国有句古话,叫穷不过三代。
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第四代就有钱了,而是说到了第三代,你还那么穷,肯定就绝户了,当然没有第四代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突然就爆发了。
开始搞农业,后来开矿,现在盖楼,什么火做什么,做什么什么火,真像中了邪一样。
我好奇了:那他们现在还住这里吗?
一个说:他们家那么有钱,在北京都有大别墅,不过也是日怪了,主要还是住这里!
我忍不住笑了:没想到我们胡同里还住了个亿万富翁啊!
两个人都笑了,说可不止亿万,得是百亿富翁!
<div class="contentadv"> 我又问他们:那我买的宅子死过人没?
两个人很肯定:没有,绝对没有!
我也有些惊讶,问他们为啥周围宅子都死人了,就我这个没事?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来,周围一下安静了,没人说话了。
这时,啃着烧鸡的小六突然仰起头,吃吃地笑了起来,对着空荡荡的院角喊了一句:“你们俩,过来玩啊!”
大半夜的,小六猛然喊了这么一嗓子,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扭头看看,小六看的方向,就是拆掉的棚子所在地,我也有些紧张。
原本要那里盖厕所,被风水师否定了,说那里是一个凶位,要是盖上厕所,那就凶上加凶,是要养厉鬼的。
两个老工人也是一脸紧张,低声训斥小六,让他老实吃饭,赶紧闭上臭嘴!
被小六这么一弄,大家的酒兴也散了,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容易有点儿睡意了,就听见天窗传来扑哧扑哧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那吹气,我一个激灵坐起来,拉开灯看看,天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也觉得自己太紧张了,因为这个房子有四米高,天窗就开在最上面,谁能爬那么高吹气?
可我刚躺下,又听见上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一下又一下,像什么东西要钻进来,可是当你开灯去找时,却什么都找不到。
我有些紧张,找了把水果刀握在手里,开了灯,在那小心看着,没多久,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传来了。
偷偷看看,才发现这天窗玻璃破了一角,外面有飞蛾想钻进来,但是破洞太小,钻到一半就被卡住了,所以才出现这种声音。
我忍不住大笑,想什么狗屁凶宅,还不都是虫子作怪,我要不是亲眼看了这些,还真以为是闹鬼呢!
垫了两个凳子,才颤巍巍够着天窗,用破报纸将破洞堵得严严实实的,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院子里突然传来扑哧一声笑声。
在寂静的夜里,这声笑声格外清晰,让我忍不住回过头去。
就在房间正对着院子的窗户上,贴着一高一低两个脑袋,正捂着嘴对我乐。
当时的感觉很奇妙,你能清晰感觉到有两个孩子,一高一低,脸贴着窗户往屋子看,却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以及他们穿的衣服。
我猛然想起小六说的那句话:你们俩,过来玩啊!
我身子一颤,一下从凳子上摔下来了。
爬起来再看看,窗户干干净净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有什么小孩?
但是那扑哧一声笑依旧在我耳边回荡着,我不敢再睡,索性开灯读书,硬是熬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我就火速联系了中介,结果中介还是跟我拍胸脯保证,说这房子肯定没问题,第一绝对没死过人,第二原本那家人住在这里没病没灾的,而且人家去南洋也是发了大财了,这房子风水能不好?!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不管你晚上再怕,到了大白天,青天白日的,左右看看,院子还是那个院子,窗户还是那个窗户,你自己就先否定了自己,觉得都是自己神经过敏,哪有什么鬼怪?
按说村子里,乡里乡亲的来回串门太过正常了,但是你们要知道,我们胡同哪有什么“人”?
别说有人来串门,胡同对面有个老太太,据说八字弱,路过坟地都会看到可怕的鬼影子,还特别容易鬼上身,她就特别怕这些,尤其是我们这个胡同,据说十年来都不敢路过,说我们这个胡同太凶。
我又紧张起来,不过想着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作祟?
不过第二天两个老工人过来时,我还是把这件事情对他们说了。
一个老工人想说什么,却被另外一个年长的老工人狠狠瞪了一眼。
年长的老工人说,让我去附近的娘娘庙拜拜,最好再买点儿纸钱,在原先那个棚子里烧了,应该就没事了。
两个老工人这样怪异的表现,让我心里又有些忐忑。
老工人就说,小六晚上也没个正经去处,也是到处游逛,晚上就让他陪我睡吧,他火力壮,给他打个地铺就行。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放了心。
我先雇了辆车,去了他们说的娘娘庙。这个娘娘庙并不是什么正规的庙,可以说连庙都不算,就是村民们自己修建的,最多算是一个草庵,很小,里面供奉的“娘娘”也不是观音大士、王母娘娘,而是一个普通村姑,据说是这个村子里修仙出去的人。
但是这个庙的香火很盛,附近村子有个头疼脑热,小儿啼哭,都会来这里拜一拜,据说就好了。
娘娘庙旁边就有卖黄纸香烛的,我胡乱买了一些,又给小六买了点儿糖果点心,就回去了。
当天晚上,我在棚子那里烧了纸钱,就带着小六回屋睡觉了。
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个噩梦。
迷迷糊糊的,我就听见有人在敲窗户,就是那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开始抓着一把钱,高兴地跑来跑去,嘻嘻哈哈笑着,在窗子那给我摆手致意,光着小脚丫子啪嗒啪嗒地跑。
后来,两个小孩子突然就愤怒了,狠狠把钱摔在地上,开始叉着腰指责我,还狠狠推了我一把,我就觉得身体猛然一悬空,像要掉到山崖下一样,人猛然就惊醒了。
醒来后,天色已经发白,旁边小六的呼噜声响得震天。
我才松了一口气,想下去倒杯水喝,却发现地上怎么洒落着许多花花绿绿的照片?
拿起来一看,上面画着十殿阎王,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他妈的,不是我今天烧的纸钱嘛!
再联想起梦中的情景,那两个孩子把钱狠狠摔在我身上,我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恐怕这宅子还真是出了大问题了。
我一直等到两个老工人来,就赶紧把这件事情跟他们说了。
两个老工人对视了一眼,也是叹了一口气,问我纸钱是不是从娘娘庙旁边那个癞子那里买的?
我点点头,他是一头癞疮!
老工人就骂,说这个癞子真是疯了,死人的钱都敢赚!
他们说,这癞子是个二流子,平时好吃懒做的,村民看他可怜,就给他个差事干,让他看着娘娘庙,每个月也能领个三五百块钱。
不过这癞子不学好,老想搞点儿坑蒙拐骗的,这不自己在家用木头刻了码子,印刷纸钱,想糊弄外人,这相当于给死人烧了假钱,死人能不恼火?!
我看两个人有些避轻就重,就索性把话挑开了,问他们那两个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这个宅子死过两个小孩?
两个老人肯定地说:你这个宅子绝对没死过人!不过那两个小孩,确实也不是人。
我忍不住问:那两个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两个人就叹息一声,说那天晚上给我讲过,有哥俩两个孩子,暑假打麦时钻进了麦垛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孩子竟然在麦垛子里睡着了,等人找到后,两个人全都闷死在里面了。
后来就有人老说,在晚上会碰到这两个孩子,但是碰到是碰到,倒是也没遇到过啥事,所以大家慢慢也就习以为常了。他们安慰我,没事的,你就当他们是猫啊,狗啊的,习惯就好了。
我实在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后来还是托人请了一个道士,做了一场超度法事,但是道士却失败了,说这地底下有大东西,他得罪不起,钱都没收,就跑路了。
好在从那以后,两个孩子倒是再也没在院子里出现过。
我让小六也搬了过来,每天指挥他洗猫、浇花、喂鱼、冲院子,包吃包住,每个月给他一千块零花钱。
再后来,从北京来了一个高人,坐着红布蒙上的军牌车,后面跟着一卡车兵,来到这里,绕着小村子走了一圈后,站在干涸的河道旁看了很久。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指了河床上一个地方,几个当兵的跳下去,拿着铁锨直往下挖,挖了二三米深,就挖出来了一个似龟似虎的石雕,不知道什么材质,看着半黑半红,挺邪门的。
有人捏着胆子过去看了看,说那个石雕面目狰狞,更邪门的是,嘴巴里叼着两个小人,一大一小,有鼻子有眼,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样子。
他还想再看,被当兵的砸了一枪托赶走了,那地方也被戒严了,不准出入,更不准围观。
过了差不多一个礼拜,当兵的终于散去了,发现那里的河道整个被挖开了,像马蜂窝一样,到处都是深坑,像是在寻找什么,那个神秘诡异的黑色石雕,也被拉走了。
接着每家每户都接到了通知,说不准盖房子,不准挖地基,这是“上面”的通知,就算是房子塌了,一家人住在猪圈里都不准,要不然就得“进去”!
这样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大家就发现,原本干涸的河道开始有了水,而且水流越来越大,这条河终于恢复了活力。
就在大家欢天喜地时,发现那个亿万富翁家好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有人扒墙看看,发现院子里一片狼藉,像是被人搜查过一样,再回想一下,好像那次当兵的来过以后,这户人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平地一声雷,这里被划为了雄安新区。
千年大计,国家大事。
短短八个字,背后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高人异士、风水布局,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唯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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