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似乎响起了物什摔在地上跌碎的声音,还有小婢女的咒骂声。
周曼满意地听着这一切,朝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婆子厨娘们招招手,示意她们走到她跟前。
“若是大郎君来了,你们该怎么说?”她问。
婆子厨娘们惶恐地看着她,不知所措。周娘子的名声虽在外面遮掩得很好,但在周家却是烂透了的。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如何说,那我便教一教你们。”周曼柔声细语,“待大郎君来了,你们便说,兰娘子啊,水性杨花,他刚走,便迫不及待的找了几个男人上门来。这一切啊,都是她自作自受。”
婆子们不敢出声。
“都省得了吗?”周曼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
“省得了,省得了。”婆子们连连应道。
“这动静听着可真美妙。”周曼侧耳听着,唇边浮起邪佞的笑容。
有一种人是天性邪恶,做起坏事来丝毫没有愧疚的感觉。
周曼便是这种人。
“哦,我却窃以为,若是周娘子尖叫起来,那声音才是动听。”忽一道柔美的声音传来。
周曼猛然看去,只见兰娘子正仪态万方的站在门口,脸上笑意盈盈。
“你怎么好好的站在这里?”周曼不敢置信地看着兰娘子。
里面仍旧传来小婢女的咒骂声:“你们真是不知羞耻!会遭报应的!还是现世报!”
“哦,周娘子是说里面吗?他们呀,不知为何,刚进去就晕在了地上。大约是被我的魅力所折服了吧。”
周曼赶紧冲进去,只见她带来的那三个男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那名小婢女正在用绳子将他们捆起来,一边捆,一边咒骂:“你们会有报应的!”
周曼惊惧地回头,想要冲出门去叫守门的那二人来帮忙,却见兰娘子唇角含笑,一步步朝她逼近:“周娘子做了不少恶吧,今日我便替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清一清账。”
“你莫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周曼破口大骂,“就凭你这贱蹄子,还想收拾我?”
她说着便朝兰娘子扑过来,想用自己尖利的指甲划破兰娘子的脸。
却见兰娘子眉眼轻挑,一抬脚,就将周曼踢倒在地上。
“都是事实呢。周娘子不记得了吗?你小时的邻居卢娘子,被你诬陷偷钱,百口莫辩,在一个深夜里跳了河;你的手帕交姚三娘,被你下药,被不喜欢的男子玷污了身子,不得不含恨出嫁;你夫家的通房珍娘,怀着身孕被你杖打,一尸两命……”
“你,你胡扯!”周曼又惊又疑地看着兰娘子。珍娘的事她知晓也就罢了,可卢娘子和姚三娘的事她怎么会知晓?尤其是那卢娘子的事,只有她自己才省得啊!都十几年了,她自己差点就忘记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在做,天在看。周娘子啊,被你害死的那些冤魂,此刻就绕在你的周围,朝你伸出血淋淋的双手……”
小院里的灯笼忽地就灭了好几盏,一阵阴风吹来,小婢女的声音尖利:“会有报应的!”
周曼浑身颤了一下,忽地软在地上。
空气中忽然多了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周曼竟然失禁了。
兰娘子也没想到,心思歹毒的周曼,竟然如此不经吓。
方才还瑟瑟发抖的婆子们忽然变得勇猛起来,拿出绳子将周曼捆了个结结实实。
小婢女拍拍手走过来:“兰娘子,都捆好了。现在该如何办?”
“咱们大盛海晏河清,自然是将这些私闯民宅的歹人送到官府去,由官府定夺呀。不过报官前,咱们还是得告诉周娘子的父亲一声,毕竟以后,我还是要进周府的。”兰娘子说着,走到门口,那守门的两个男子也早就被捆了起来。
<div class="contentadv"> 她打开门扇,柔弱无骨地倚在门口,目光穿透暗夜,落在离住所不远不近的一场巷角上。须臾后,那处似乎有了些动静,而后又恢复了平静。
兰娘子樱唇微勾,又摇曳着身姿回去了。
周曼恢复了几分神智,狠狠地看着她:“你将我害成这样,还想着进我周家,做你的春秋大梦。你若是将我速速放了,说不定我还能替你美言几句。”
兰娘子垂头看她:“周娘子一向鼠目寸光啊,诶,我都忘了,周娘子已经嫁人了,不该再借着周家的名头行事。贺太太,你说是也不是?若是你父亲得知你做了那么多腌臜事,他为了周家的脸面,是保全你呢,还是放弃你?”
当然是保全她了!周曼差点冲口而出。她从小就做了那么多坏事,父亲虽然在开始的时候会严厉的责骂她,但最后还不是要替她收拾烂摊子。
但她眼珠转了转,却道:“什么腌臜事,你可别血口喷人,我自小便被人夸赞,贞静柔善,你少来污蔑我。”
牛婆子听着,嘴角扯了扯,这周娘子可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周文回得家中,发现他阿娘虽然仍旧郁郁寡欢的躺在床上,但并没有吐血,精神头还算可以。他奇怪道:“阿娘,不是说您吐血了?”
周母有些生气道:“你这不肖子,就天天盼着我不好?”她正想说他不是去兰娘子那了吗,怎地又回来了,忽然想起女儿说要收拾那贱蹄子,他儿子大约是被女儿骗回来的。
当即又改了口风:“方才是吐出了些血丝,下人们便慌了罢。”
周文四处张望:“父亲没守着您,还有大姐呢,去哪里了?”
“我方才肚子饿,想吃些美味可口的,你大姐便替我张罗去了。至于你父亲,他何曾守过我?他整日都说,若不是我对你们管束不严,今日周家又怎会落到这个下场。”
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还要反反复复的拿出来说。周家以前曾辉煌过又如何?帝王都有更替时,更何况他们不过是普通人。
周文虽然也想攀附荣华富贵,但还真是有心无力。
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更好,但若是得不到,他守着兰娘子也挺好。
他不耐听他母亲说这些话,便假意道:“我且去看看大姐张罗得如何了?”说完拔腿便走,徒留周母在后面瞪眼。
周文自是不会去寻他那晦气的姐姐的,出了门正要吩咐下人再套车,下人却垂头丧气:“大郎君,马车让老爷给坐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周文讶然。
“就在方才。老爷身边的常叔亲自来套的车。”
“没有车,我还有腿。”周文自言道,今夜香香的兰娘子一直勾着他的心神。
当初赁那院子时,他特意赁得离周家远了些,免得自家人扰了兰娘子。
当周文气喘吁吁的走到院子附近时,却发现院门大开。他暗叫一声不妙,疾走几步进得门去,只见看门的牛婆子正瘫坐在地上,一副惊惶的模样。正房的门也大开着,里面看起来一片狼藉。
“兰娘子呢?”周文一颗心怦怦跳。
“被,被老爷,兰娘子,大娘子,去了开封府……”牛婆子似是受惊过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开封府?!兰娘子不过是他的外室,他父亲竟这般狠心,要送兰娘子去开封府!
周文气急败坏,掉头又直奔开封府。
若是父亲真要如此做,他,他,就大义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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