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人尽其能,物尽其用
翌日清晨,天光初开。
众人尚在熟睡,江小道便早早翻身起来,茑悄地摸到厢房里头,踮脚来到赵国砚和韩心远头前,各自朝他们的肋骨上捅咕两下,将俩人搅醒。
赵国砚反应最快,只蜷了一下身子,便从炕上坐起来,伸手去掏枕下的手枪。
江小道早有预备,于是立马按下俩人的枕头。
赵、韩二人有些诧异,正要开口去问,却见小道伸出食指,立在双唇当间,再冲他俩招了招手,随后便转过身,径直出门去了。
俩人相视一眼,没闹清楚状况,只顾轻手轻脚地换上棉衣,拿了喷子,快步跟了出去。
推门出户,等来到院子里,江小道才低声冲两人嘱咐道:“我去备马车,你们把柴房那俩秧子带出来,陪我出去一趟。”
韩心远有心想问其中缘由,却见赵国砚一声不吭,点了点头,便只管照做,他也就没再多问什么,当即撸胳膊、挽袖子,跟着操办起来。
不到盏茶的功夫,三人收拾妥当,便推开院门,神秘兮兮地离开了宅子。
宅门关上以后,另一边的厢房窗口,紧跟着浮现出老六、老七的面容。
“啧!”关伟频频摇头,“老七,小道这是啥意思啊?偷偷摸摸的出去,也不跟咱说一声,昨儿晚上小妍上哪了也不说,这是真把咱俩推开当外人了?”
宫保南倒是满不在乎,只在窗边停留了片刻,就转身回到炕上,重新躺下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呗!”
“嘁!他是天子吗?”
“就那意思,咱们不也不是臣子么!”
关伟难掩失落,丢了魂儿似的回到炕边:“这小子,咋这样呢?有啥事儿,也不跟咱俩商量了。”
“要不然,你还想咋样?”宫保南盖好被子,却说,“他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你还指望他像小时候那样,天天跟着咱们屁股后头转,嘴里叭叭的,瞅啥都新鲜?”
“那也不至于这样啊!咱俩咋说还有经验呢,可以帮他掂量掂量。”
宫保南冷哼一声,反问:“伱有啥经验啊?世道都变了,还经验呢!消停点得了,你说多了,在人家眼里,那就叫倚老卖老,懂不?”
关伟争辩:“我没这意思啊!”
宫保南准备睡个回笼觉,懒懒地说:“谁管你有没有这意思?你看苏家那小子,当家以后,不也是立马就从大宅里搬出去了么。别说是蹚这一行,就算是平常人家,等孩子长起来,能拿事儿了,不也都嫌家里絮叨么。都一样,睡觉吧,整不好,提前退了,享享福,多好!”
“要真能那样,也挺好。”
话音刚落,关伟咂摸咂摸,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便又问:“要不,咱俩跟过去看看?”
宫保南没有回话,鼾声渐渐响了起来。
……
……
蓝蓬马车歪歪扭扭,一路拐弯抹角、抹角拐弯。
不到七点钟的时候,江小道一行人便拉着喇叭嘴和董绍德两个“秧子”,回到了熟悉的城北江宅。
老宅虽然也只有一进院子,而且空闲了挺长时间,但要论环境设施,仍然比城东那破宅子强很多,起码院子里地面平整,家具齐全,正房后头,还有一口地窖。
回到江宅,韩心远和赵国砚都有点意外。
更意外的是,宅院门口,还停着一辆来路不明的马车。
俩人神情戒备,纷纷从车板上出溜下来,将手探进怀里。
江小道却似乎早有预料,从马车里钻出来,冲他们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两人放松,而后自己则大踏步走上前,敲了敲宅院大门。
少倾,宅门大开。
小东风探出头来,喊了一声:“道哥。”
江小道点头答应,迈步进院。
赵国砚和韩心远见状,便回过身,将马车上的两个“秧子”拽下来,押进院子。
正要询问该把这俩人关在哪里,却见江小道站在院心,正跟一个弯眉细眼的男子低声交谈,身边还立着几个小年轻,看穿着打扮,似乎是苏家的崽子。
“江少侠,昨儿晚上,只有你家媳妇儿带着几个靠扇的在这,我家少爷担心,特意留我们几个人,在这盯着。现在你回来了,我也就该走了,这几个崽子,都挺机灵。我家少爷说了,你要是人手不够用,放心的话,就把他们留在你这帮忙,当然,你要是有顾虑,我这就带他们回去。”
言毕,钱伯顺含笑而立,静候答复。
赵国砚和韩心远二人,也在身后等着,不过,脸上更多的是疑惑。
江小道没有丝毫疑心,也没有任何疑心的必要,当即便应承下来,喜道:“那可太好了,留下吧。”
“好好好!”钱伯顺格外客气,“那你忙你的,我这就走了。”
江小道侧身让步,将其送到门口。
将要走时,钱伯顺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说:“对了,江少侠,还有一句话,我得跟你说一声。”
“说呗。”
钱伯顺蓦地郑重其事起来,低声作揖,却道:“这是我们家老爷托我捎给你的话。老爷子说,江少侠不计前嫌,能在危难之际,救苏家全家老小于危难,理当登门叩首,可惜身子骨老了,先前,关于四爷金孝义的事儿,实在惭愧,这笔人情,无论是老爷,还是少爷,都铭记在心。”
江小道受得起这番感激,美滋滋应和了两句,将人送走。
只不过,这一来一回,手上又多了几个苏家的帮手。
江小道折返回院子里,冲赵国砚和韩心远两人说:“董绍德扔进仓房里,喇叭嘴带进来。”
喇叭嘴听见安排,当即乱了心神,呜呜地乱叫了几声,紧接着肩膀一沉,被人卡住脖子,押着走。
进了东屋,摘了遮眼布,拔了封口塞,喇叭嘴强睁开眼睛,慌慌张张地四下张望。
等到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这才发觉,自己正跪在炕前,一抬头,却见江小道正跟一个没腿的女子,并肩坐在炕沿儿上,当间隔着一张炕桌。
<div class="contentadv"> 越过两人的肩膀,还能透过后窗,看见房后正站着几个半大的孩崽子,背过身,围在地窖附近。
“大哥,饶命啊!”喇叭嘴一分钟都等不了,张嘴就说,“白家之前的所有事儿,我都没参与,我就是个养马的……”
“得得得!”江小道右手搭在炕桌上,不耐烦地打断道,“知道了,别磨叽!”
喇叭嘴屁股坐在脚跟上,松了一口气,赔笑道:“知道就好,知道就好,老弟这不是怕你忘了么,老话说的好,贵人多忘事,你这面相,一看就是贵人,我就是怕自己位卑言轻,你又事多操劳,一不小心,再把我给忘了,到时候我叫屈都没处叫……”
胡小妍皱起眉头。
江小道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喇叭嘴一见俩人对视,立马蛄蛹到小妍身前,纳头便拜:“哎呀,这位肯定就是嫂子吧?一看就是个贵人,一脸菩萨相,仪态端庄,天生就是当家主母的料啊!嫂子你别不信,我以前是养马的,当然就会相马,相马多了,多少也懂点相人……”
话还没说完,韩心远便在后面,狠敲了一把他的脑壳,骂道:“你他妈会不会说话?”
“哎,好汉别打,别打!我错了,我错了!”
胡小妍抻抻空荡荡的裙摆,问:“你看我这样子,哪算什么贵人?”
喇叭嘴想也没想,便说:“这有什么?常言道,要想人前显贵,必定人后遭罪。嫂子,你这是前半生就把天底下最苦的罪都挺过来了,往后那就是康庄大道,一马平川。真的,我这人从来不扒瞎,你们别看我是个养马的,但小时候也上过几天学,这不后来科举没了么,都白念了……”
他自顾自叨叨个没完没了,却也不想想——谁问你了?
江小道听得头昏脑涨,憋得上前狠扇他两个嘴巴子,喇叭嘴这才勉强消停下来。
胡小妍算是好性子了,此刻却也被他叨扰得不胜其烦,当下便感慨道:“小道他们说你能白话,看来还真没说错。”
喇叭嘴错以为是在夸他,竟然还搁那臊上了。
“嗐!嫂子,其实我这人,平常挺内向的,多少有点孤僻,咋说呢,应该是属于那种内秀的人。平常,我话也不多,但我脑子活泛,有点儿聪明劲儿,想得多,想得杂,想得快,可惜我又嘴笨,有时候吧,说话不赶趟,跟不上脑子。这要搁古代,应该也算个智将,可惜白家不识人,光让我在那养马,给我这心呐,整得拔凉拔凉的……”
“废话!”江小道骂道,“就你这碎嘴子,也就只能跟听不懂人话的牲口放在一块儿,再换第二个人,早晚也被你整疯了。”
喇叭嘴话多,而且又不讨喜。
此人言谈,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论说什么,最后都能把话头扯到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像个无头苍蝇,让听者身心俱疲。
在江小道等人看来,这人堪称一无是处。
唯独胡小妍不这么想。
胡小妍自己是个残废,但也正因为她的残废,让她有一种近乎于执念的想法——世上没有无用之人,哪怕是个傻子,只要放在恰当的位置,也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我要给你一份差事,你愿不愿意干?”
喇叭嘴一听,戴罪立功,说明自己尚有一线生机,于是立马点头喜道:“愿意,愿意!不过……不是养马吧?你们别误会,其实养马我也能干,我就是觉得……”
“放心,不是养马。”胡小妍抬手打断,“给你的差事也很简单,今儿一整天,奉天东南西北,四大茶楼,你挨家挨户,去坐上两个时辰,吃喝挑费,我全帮你出,能不能干?”
喇叭嘴眨眨眼睛:“不是,嫂子,我怎么没听明白呢,你说……”
“能不能干?”
“能!就是,老弟想问,干坐着,没别的了?”
“没别的,只不过必须得坐满两个时辰。”
喇叭嘴朝前后左右看了看,一脸懵圈,直到看见小道点头默认,他方才答应道:“大哥大嫂放心,这差事我接了。”
闻言,胡小妍便从荷包里拿出几块大洋,将要递出去时,忽地又收了回来,问:“事成之后,还回来不?”
喇叭嘴不傻,连忙点头道:“回来,回来!我懂,这是戴罪立功的机会,以后我就跟大哥、大嫂混了,咱就说,老弟要是有半点假话……”
胡小妍把大洋塞进他的掌心,摆摆手:“走吧。”
赵国砚替喇叭嘴松了绑。
“哎,大哥、大嫂,还有这两位老哥,那我就走了啊!”
喇叭嘴将信将疑地站起身,刚迈出两步,忽地又转过身,问:“那个……家里用带点儿啥不?”
众人齐声轰他:“不用!”
刚收编的人,当然不能尽信,喇叭嘴刚走,胡小妍立马冲赵国砚吩咐道:“你去看着他。”
“好。”赵国砚应了一声。
紧接着,胡小妍又把头转向韩心远,开口却道:“远哥,你……”
“别别别,叫我名字就行。”
韩心远客客气气地摆手推辞,不因其他,只是因为见识到了江、胡二人平白家、救“串儿红”、结交巡防营,心下里佩服,虽然年龄比两人稍长,却也不敢以兄长自居。
胡小妍不像小道那般端着,仍说:“你既然比我和小道年长,当初又帮过我爹,当然要叫一声哥。”
韩心远挺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径直问道:“太客气了,叫我有什么事儿,直说就行。”
胡小妍说:“我知道大姑在‘会芳里’还有一些人手,虽然谈不上心腹,跟你比不了,不过这些年下来,也都跟在大姑身边,你在他们那边还有名气,能不能试试……”
韩心远一点就透,不需小妍把话说完,便点头回道:“我可以去试试,但能不能成,未必有十足的把握。”
“没事,不急,只不过麻烦你也跟着国砚一道盯着喇叭嘴,等他办完了差事,你再去‘会芳里’就行,能不能成,不用太在意。”
“好。”
赵国砚和韩心远接连起身,痛快答应,随后又跟江小道知会一声,便转身朝外走去。
兴致冲冲地来到外屋地,正要跨过门槛的档口时,俩人竟又同时怔住。
短短的静了片刻,冷不防却听见西屋里头,传来一阵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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