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祈正想开口说话,静谧晴好的夏夜却被骤然打破。
远处传来惊呼声,声音模糊而惊恐。
霍祈转头就看见远方一处殿宇浓烟滚滚,火焰腾地窜起,上空已被染成赤红色。那些惊恐的声音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清晰。原本沉寂的宫城倏尔惊醒,灯窸窸窣窣亮了起来,夹杂着混乱的脚步声。
而起火方向……正是淑春轩所在的位置。
贞嫔之前并未全盘计划都告知于她,可如今见这形势,霍祈也能将她的打算猜个八九不离十。这样一场熊熊大火,足以将一切痕迹掩埋。从此以后,贞嫔死了,而刘琁会以崭新的面貌活着。
霍祈正想着,就听沈聿宁若有所思道:“毁尸灭迹,金蝉脱壳。看来我不在宫里这段时间,你做了不少事。”
当初那两张人皮面具便是霍祈找程畅要的,她自知瞒不过沈聿宁,遂道:“谁为此事顶包尚且不知,不过死的应当是刘琁走前安排的人。此计凶险,若今夜陛下宿在淑春轩,恐怕就麻烦了。”
沈聿宁嗤笑一声,似乎在笑她的天真:“刘琁比你更清楚皇帝的凉薄。她身子不适,皇帝自然不会去她那儿。毕竟,谁会在意一颗棋子?”
霍祈不言,心中却是微叹。
这阖宫上下,估计也就他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了。上一世,她只知他与孝文帝并不亲近,这一世才发现,这父子俩或许早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不过霍祈不觉得有什么,是孝文帝不义在先,自然也不能怪沈聿宁这个当儿子的不孝,否则沈聿宁焉能活到今日?
她盯着脚下的荷花灯:“刘琁嘱托我将她的贴身宫女送出去,届时那宫女会将有关于去年乡试的线索交给我。但愿,她真能给我们想要的东西。”
沈聿宁不置可否:“如果她骗了你,你又该如何?”
“不如何,我会再找别的线索,直到完成殿下所托之事。”
“不觉得吃亏?”
“不觉得。”
※※※
那场大火终究还是被扑灭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长乐宫中,“啪”地一声,一只价值千金的琉璃盏转眼就摔得四分五裂,茶水撒了一地。
“是想烫死本宫不成?”
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娘娘饶命!”
淑妃身边的掌事常姑姑见状,忙吩咐小宫女将残渣收拾出去了,才道:“娘娘消消气罢,这些个毛丫头,自然不如张让懂您的心思,伺候得不周到也是在所难免。”
淑妃脸上薄怒未消:“刘琁那个贱人,死都死了,还不安生,是想要拖本宫身边的人陪葬吗?”
昨夜淑春轩起大火,春晓和淑春轩一干人等皆是睡得跟死猪似的,外头的人去救火的时候,却是在门口发现了张让。那时候张让人事不省,脸上乌黑一片,身上还被搜出了打火石和火油,被人怀疑是纵火后被浓烟熏晕,活脱脱就是一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模样。就连邵珍去了,都只能公事公办将人带回宫正司受审。
张让是她派去盯梢的人,没她的吩咐,又怎会擅自纵火?
想到这儿,淑妃道:“可有菱霜的消息?”
菱霜以前可没少来长乐宫献殷勤,可最近却是好几日都不见人影,之前淑妃还没想起这号人,这会儿出事却是想起来了。
常姑姑想了想,才低声道:“淑春轩一出事,底下的奴才都被带去宫正司问话了。想必是人还被拘着,这才没来回话。好在贞嫔已死,张让是您身边的人,邵大人定会设法保人,您可千万别因为一时生气乱了分寸。”
“这倒是。”说到这儿,淑妃气顺了一点,“不过你倒是提醒本宫了。既然刘琁已死,菱霜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替本宫给邵珍带个话,若实在找不到纵火的凶手,不如就让菱霜顶罪。反正她也是个不安分的东西。”
常姑姑眼珠子一转:“娘娘说得是呢。”
淑妃又发狠抓了一把手边的引枕,皱眉道:“张让的事倒不足为虑,可本宫担心的是陛下的心……太监来报淑春轩走水一事时,你也看到陛下那眼神了,分明就是对本宫有所怀疑。”
<div class="contentadv"> 常姑姑上前给淑妃捶了捶腿,笑道:“娘娘这可就是多虑了。这么多年,宫里得宠的嫔妃,难道就她贞嫔一人吗,后来还不是都被陛下说抛脑后就抛脑后?一个被刘家硬塞进宫的人,陛下见她新鲜,又顾及着刘家和贤妃的脸面,这才赏点好脸色,又怎么能和娘娘相提并论?
见淑妃脸色稍霁,她又接着说:“再说了,德安公主回宫在即。陛下最宠爱的,可不就是咱们这位公主?到时候必然欢喜得很呢。那就是什么嫔都忘到脑后了,更不要说一个贞嫔。”
袁韶大婚后,德安便在宫中大闹了一阵,去年秋日围猎,见袁韶和新妇蜜里调油,更是恨得扬言要杀了霍青岚泄愤。德安什么性格,淑妃最清楚不过,怕她闹出什么无法收场的大事,淑妃便寻了个为国祈福的由头,将她送去了随阳的太贞观修心养性。
掐指一算,已是半年有余了。
想到女儿,淑妃表情柔软了不少:“也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记恨本宫。”
对沈聿先,她尚且还有严厉的时候。但对德安这个女儿,她却是从小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德安长这么大,也就在袁韶这桩婚事上没依着她。
常姑姑专门捡主子爱听的话来说:“母女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娘娘宽心。过了这么些日子,公主定然已经想开了。”
淑妃“嗯”了一声:“虽说离她回宫还有点时日,但还是早些吩咐下去,将公主以前住的偏殿打扫干净,再从本宫库房里挑些贵重的首饰和摆设,好好装点装点,她瞧着也能舒心些。”
那偏殿日日都打扫,但常姑姑还是笑着应了。
主仆俩正想再说点体己话,却有小宫女打起帘子进来,声音如黄鹂般动听:“娘娘,镇远侯府世子进宫了。”
淑妃神情一振,忙直起身子往门口探去,就见袁韶已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了件深蓝色项银细花纹底锦服,脸上挂着温柔和煦的笑容,愈发显得丰神俊逸。这样的袁韶,一扫当时在秋菊宴上的阴霾和狼狈,就好似最初那个温润如玉的镇远侯府世子。其实时间久了,什么桃色风波都会被众人渐渐忘却。
袁韶行了个常礼,淑妃忙让常姑姑扶他起来,又吩咐宫女道:“去上些世子平日里爱吃的茶点。”
等宫女上好茶点退下去了,袁韶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侄子许久不曾来给姑姑请安,还请姑姑责罚。”
淑妃只嗔笑道:“听你父亲的人说,这些日子你办了几件漂亮的差事,就连陛下都赞不绝口。你们年轻人忙,本宫不是不知,又怎会怪你?”
镇远侯府的事情,淑妃多少还是有数的。看到袁韶如今已经从挫败中恢复过来,淑妃终于放下心来。如此,袁韶方能挑起整个镇远侯府的重担。
袁韶不提那些朝政之事,而是笑问:“姑姑近日可好?”
淑妃闻言,脸上笑就淡了下去。她将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挑拣着和他说了一遍,面色不善道:“之前你父亲托本宫试探霍祈的心性,本宫当时还当哥哥是太过谨慎。如今看来,还真是个妖女。自她进宫后,本宫这日子就没舒心过。”
袁韶垂眸吹了吹手中的茶水,眼里的阴霾就如那茶叶,慢慢打着旋儿沉淀于底。
他道:“姑姑难道就打算这么算了?”
想起张让还在宫正司里受刑,淑妃眼里闪过一丝寒芒:“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只是最近宫里风声紧,霍祈这鬼丫头又奸猾,便是尚仪局的人都捉不住她半点儿错处,一时很难再动手。”
袁韶抿了口茶,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嘴:“德安表妹回宫在即,按规矩来说,理应派女官去迎。”
淑妃眼皮一跳:“你的意思是……”
袁韶笑得颇有深意:“宫里不方便动手,宫外却不一样。往返随阳,最少也要两月时间,且驿路崎岖复杂,说不准会遇到什么意外。”
淑妃沉吟了一会儿,才道:“那以你之见,派谁动手最可靠?”
袁韶搁下那琉璃茶盏,目光闪烁:“若姑姑放心,侄儿愿意亲自去接德安表妹回京。只是宫中的安排,还需要姑姑多在其中斡旋。”
淑妃笑了:“你亲自去接,德安必然欢喜。罢了,那便就这么办吧。”
前夫哥又要搞事了……(ToT)/~~~谢谢给我投票的书友们,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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