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把持朝政,咸丰对其言听计从,对这次御前会议胜券在握。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懿贵妃一番高论,竟使得主战派占了上风。
不过,咸丰把懿贵妃斥责会场,显然并不赞同主战观点。这给主战派大臣泼了一盆冷水,也让肃党暗中窃喜。在君权至上的满清,咸丰说什么就是什么。大臣们都在揣测咸丰的真实意图,犹豫着不敢发言。
以咸丰、肃顺的智力,自然知道中华帝国乃大清之心腹大患。帝国派人传信,示意南北配合,共同对付英法俄,显然是个缓兵之计,打算借刀杀人,让满清与英法俄相纠缠,自己好集中精力解放大西南。
主战派认为,朝廷应当当机立断,与英法俄媾和,集中精锐南下对付帝国,不说与帝国决一死战,起码要抢占淮河两岸、湖北襄阳等战略要地,拓宽满清的防御纵深。
中国北方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一日中华帝国缓过神来,发兵北伐,将长驱直入,直逼京师。到时候,能够阻拦革命军的,就只剩一道黄河了。
以革命军的实力,横渡长江尚且不在话下,更何况于黄河?到时候,一日革命军渡过黄河,满清就真的有亡国之祸,只能逃往东北老家了。
实事求是地说,站在满清的立场上,主战派的观点无疑是正确的。可是,主战派缺少一个有份量的领袖,不能与肃顺**抗衡。
惇亲王粗疏不知大略;恭亲王一味韬光养晦,不肯轻易出头;懿贵妃是内廷中人,又是女流之辈;周祖培等人虽为大学士,却并无实权。
最关键的是,咸丰庸碌懦弱,并不敢与中华帝国决战。他的身体愈发虚弱,登基才七年,就起居无度,醉酒纵欲,染上了有肾亏、咳血、厌食、吸毒等多种疾病。
还不到三十岁的咸丰,已经锐么尽失。他最大的愿望,固然是收复失地,中兴大清。可咸丰也知道,大清积重难返,已经不可能再打败中华帝国。
他自知年寿不永,便幻想着做几年太平天子,把人间荣华富贵都享受一遍。当然,身为满清皇帝,这种痴心妄想是不可能的。
对咸丰来说,最可行的,就是在革命军打到北京之前,趁早逃往东北。再派军队堵住同海关,庶几可以形成偏安一隅的局面。
肃顺与咸丰朝不相处,深知咸丰的心思。他是王府里的庶子,从小见惯人情冷暖,从低级扈从做起,一步步爬上现在的高位,对满清的弊病、对清廷权力运作、对当前的时局有着深刻的认识。
当前的时局,固然以主战为唯一正确之举。但咸丰主和,而满清君权独上。咸丰不同意主战,则任凭懿贵妃、惇亲王、恭亲王等人都主战,主战也决不可行。
而且,肃顺对全国政务更为熟悉,对满清的财政、军队、外省情况洞若观火。不像懿贵妃、惇亲王等人,主战的口号喊得响,其实并不清楚清朝的实力,纯粹是纸上谈兵。
在肃顺看来,以清军的实力,以满清的财力,若仓促与革命军、与英法联军决战,只能自速其亡,说不定真能召来亡国之祸。
但是沙俄远在黑龙江,派到黑龙江的只是军队充其量也就是上千人。大清整体实力不如沙俄,却足以在外东北对抗沙俄。由此,不妨派兵到外东北对抗沙人物,可以搪塞主战派,避免与革命军、英法联军决战,为大清争取几年时间。
眼见主战派占了上风,肃顺仍不甘示弱,说道:“皇上,湘军之强,胜过八旗绿营,却在几个月前全军覆没,足见粤匪之强。
“英夷、法夷船坚炮利,又在粤匪之上。此中实情,实非外臣所能理解。对付粤匪、英夷、法夷,臣不是不愿战,而是深知不能战。
“对付这些强敌,只能一条至理名言‘以空间换时间、积小胜为大胜’。我们只能暂时忍耐,等到神机营、洋枪队扩编强大之后,等到户部银钱充盈后,再择机与粤匪决战。”
“以空间换时间,积小胜为大胜”,这是曾国藩、胡林翼的遗策。只不过,曾、胡在世时,咸丰对湘军寄予厚望,一再催促曾国藩、胡林翼“克复金陵”。
湘军连金陵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被革命军全歼。尽管如此,曾、胡二公在遗折中仍旧建议朝廷坚持“以空间换时间,积小胜为大胜”,先集中精力改革弊政,徐图壮大,再与革命军决战。
这个观点最切合实际,也最可行。最关键的是,他能照顾到咸丰的庸弱性格,也能搪塞主战派大臣,减少反对的阻力。
咸丰很认同这个观点,当着众大臣的面,说道:“肃顺说得不错,这才是老成谋国。朕也知道,主战说起来简单,说起来痛快,可现在内忧外患,我们如何与粤匪决战?
“几个月前,湘军全军覆没。二三十万的湘军,每月糜饷上百万两银子,说没就没了。开战之前,你们个个主战,今天一个奏折,明天一个奏折,必欲朕下诏,催促湘军决战。
“朕下诏了,湘军也顺流东下了。可结果怎么样,不还是中了粤匪的圈套,弄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现在,你们又要主战,谁能站出来讲讲,我们拿什么与粤匪决战?饷从何处筹,兵从何处选?”
咸丰这么一说,就有推卸责任的意思了。主战派全都闭上了嘴巴,个个面面相觑,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更没人敢接话,因为他们不熟悉实际政务,更不知如何筹饷、练兵。
若说主战,咸丰之前也是个主战派。可湘军的大败,无疑证明主战派只会迎合民心,拿不出切合实际的对策,纯粹是纸上谈兵,误国误事。
咸丰是决策者,自然要负大部分的责任。可主战派大臣乱出主意,撺掇民意,无疑也要对湘军的战败负责。清廷的制度是畸形的,主战派大多不掌实权,却占据了道德高地,不用对战败负责。
肃顺也趁势打铁,说道:“皇上,臣不是危言耸听,只是有些心里话,理当泣血以陈。朝廷对湘军寄予厚望,没想到,不到半年时间,湘军就灰飞烟灭。
“由此不难看成,粤匪羽翼已成,决不可等闲视之,更不可轻启战端。当前对大清最要紧的,莫过于革除弊政,编练新军,增加收入。
“如今人心惶惶,军么不振。若此时轻启战端,无异于驱羊战虎,必败无疑。果真如此,对朝廷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对大清来说,无异于自速其亡。主战者,实乃居心叵测,误国误民!”
此话一出,主战派又群情激昂。可咸丰已经亮明了态度,主战派也不敢再厉言反抗。只有惇亲王不怕肃顺,亦不怕咸丰,说道:“肃顺,你不要危言耸听,颠倒黑白。”
咸丰对今日的御前会议深感厌烦。朝廷内忧外患,大臣们理当同心协力,共克时艰。但每次御前会议,大臣们总是意见不一,彼此攻诘。
清廷的制度,遇到这种决定军国大计的大事,都应组织御前会议,或者组织更大规模的廷议,以统一朝臣思想。
咸丰威望不足,思路也不高明,对御前会议上的争论也颇感厌烦。他不耐烦地说道:“御前会议,参会的都是王公大臣。大家应该知无不言,拿出切实可行的方针。
“可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道理说不出来,反过来人身攻击。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军机大臣留下来,其他人都跪安吧。”
这话明显在针对惇亲王。他是咸丰的哥哥,并不服咸丰的指责,么呼呼地带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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