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奇虎率土司兵献城投降,对黑旗军来说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此次黑旗军西征,以夺取思恩府、镇安府、泗城府为目标。步兵二团长毛人杰专司夺取思恩府,进展顺利。陆师参谋长亦率领西征军主力,基本控制了整个镇安府。
一方面,黑旗军骁勇善战,清军无力抵挡。另一方面,农民起义军纷纷响应,老百姓翘首期盼黑旗军
剩下的泗城府,却与镇安府、泗城府颇有些不同。泗城府北与贵州相接,西与云南相接,辖凌云县、西林县、西隆州三城。其中,凌云县又与泗城府同城。
表面看来,泗城府不像镇安府、思恩府那样有着许多州、司、厅等土司故地。但实际上,泗城府却曾是土司势力最强的地方,也是岑氏土司的统治核心。
田州岑氏的投降,将对泗城岑氏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
西南少数民族地区多土司,这些土司里有很多汉人。而汉人土司的祖先,大多都是唐宋时代的中央军后裔。
譬如广西岑氏土司,其先祖便是宋朝大将狄青的军师岑仲淑。
狄青平定侬智高叛乱后,岑仲淑留在广西管理当地军政事务,积功至殿前武卫怀远大将军、沿边溪峒军民安抚使,受封粤国公。“凡岭西有岑氏者,皆自公始也”。
岑仲淑死后,岑氏继续代朝廷统治桂西,除在名义上归服朝廷外,俨然已是当地的土皇帝,其统治中心正在泗城府。
元末明初时,桂西岑氏大一统局面被打破,岑氏逐渐分裂成泗城、田州、思恩、镇安等多个小土司。这些岑氏土司虽然系出同宗,却为了争权夺利而互相仇杀,朝廷也趁机实施改土归流,不断打压岑氏土司。
从宋朝至清朝雍正时期,岑氏担任泗城土司长达674年,统治区域一度伸展至贵州、云南,也成为清廷的重点打击对象。
原属泗城府的多个州县被划入贵州、云南,泗城土司也被褫夺了土司称号,成为改土归流的牺牲品。
即便如此,岑氏仍然长期当任泗城府的“土知府”,形如世袭。所谓土知府,是在土司故地,任命土司为知府,作为改土归流的过渡产物。
到了道光、咸丰年间,泗城岑氏开始寻求转型,向读书科举方面用力。日后,泗城岑氏果然飞黄腾达,家族中兴。这其中的关键人物就是西林岑氏岑毓英。
岑毓英(1829年6月26日-1889年6月6日),字彦卿,号匡国,广西西林人,清末大臣。他幼年是个神童,苦学成才,却以军功起家,后担任云南巡抚、贵州巡抚、云贵总督。
其胞兄、儿子均得他的相助,成为清朝总督,这就是“西林岑氏三总督”的由来。
作为土司后裔,岑毓英熟悉西南边事,文武双全。他以土司家丁为骨干建立团练,先后与太平军、回民军、苗民军、法军作战,为巩固西南边陲、维护华夏西南领土完整做出了突出贡献。
《清史稿》评价他:“毓英与滇事相终始,跋扈霸才,竟成戡定伟绩,信乎识时之杰,能自树立者已。”
黑旗军此次西征,杨烜特意叮嘱陈虹,要他费心笼络岑氏豪杰。对此,他和陈虹有过一番推心置腹的深谈。
彼时,陈虹原本有些不以为然,说道:
“黑旗军自创建至今,已有两年时间。这两年来,黑旗军人才辈出,不少人从底层脱颖而出,又有很多人千里迢迢过来投奔。
“除此之外,军政府亦创办了四所大学堂,开始大批量的培养人才。大元帅所说的西林县岑毓英,不过是个旧式人才。这种人在黑旗军一抓一大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岑毓英16岁应童子试,列西林县第一,参加泗城府试又是第一。当然,泗城府地方偏僻,文教不盛,府试第一的含金量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高。
但他是土司后裔,却能发奋读书,又取得这样的好成绩,就显得难能可贵。
1851年,太平军金田起义爆发,广西民变四起。官府鼓励各地办理团练,西林县令亦任命22岁的岑毓英为西林团总。
岑毓英以岑氏家丁为骨干,捐出家资招兵买马,在泗城府镇压了几支农民起义军,颇有知兵的名声。
此刻,杨烜见陈虹理解偏了,便说道:“正如老弟所说,岑毓英是个旧式人才。这样的人才,我们黑旗军中一抓一大把,并不一定非他不可。
“但岑氏土司自宋朝起便开始经略桂西,势力盘根错节,非一般的米饭主、天地会可以相比。我们要想快速夺取泗城、镇安、思恩三府,理应争取岑氏的支持,最起码不能让岑氏激烈反对我们。
“岑毓英是岑氏土司后裔中的佼佼者,所处泗城府曾是岑氏土司的统治中心,百姓多畏服岑氏。若我们坚持武力消灭岑氏土司,势必要遭到激烈抵抗,得不偿失。”
陈虹与杨烜交情极深,彼此可以无话不谈。此时,陈虹若有所思,说道:
“岑氏土司一直都是桂西土皇帝,历经六七百年而不堕。满清推行改土归流,费尽心机削弱岑氏势力。我们争取岑氏反正,会不会让岑氏坐大,影响军政权建立基层政权?”
这个问题,杨烜已经考虑了很久,便答道:“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我们黑旗军、军政府始终坚持为民谋利,不腐化、不堕落,我们就能降服岑氏土司这样的地头蛇,完全可以放心收降他们。
“满清历时两百余年,典章制度日趋崩坏,覆亡在即。别的不说,如今云南回民起义,亦有满人参与。云南武定州的满人德参将,就公然违抗云南巡抚舒兴阿的灭回命令,公开庇护回人。
“岑毓英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另外,我们与满清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我们与地方豪强,是一种既合作又斗争的关系。只要地方豪强认同我们,我们便可以把他们收为己用。
“那么,收编地方豪强会影响军政权基层政权吗?短时间来讲,是肯定会影响的。但放长远了看,我们会在战后实施均田免赋,把土司的土地平分给农民。
“这一招犹如釜底抽薪,将对土司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就如那句古话说的那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些敢于叫板军政府的土司,都将在‘均田免赋’的浪潮中灰飞烟灭。
“土司如此,其他地方豪强亦是如此。不管黑旗军到哪一地,都将温言争取地方豪强,收编地方豪强的军队,争取他们为我所用。只有这样,才能加速我们的事业,尽快统一全国。
“待形势稳定、战事结束后,我们将开展均田免赋,平分地主豪强的土地给农民。那些衷心拥护军政府的地方豪强仍将受到重用,在黑旗军、军政府中得到一席之地。至于那些敢于反叛的地方豪强,都将被坚决镇压、逐一消灭。
“有人骂我们卸磨杀驴,我们都无需理会。因为此举将改变华夏几千年来‘皇权不下乡’的传统,彻底摧毁地方豪强,将帮助我们建立一个强有力新国家。像岑毓英这样的地方豪强,哪怕已经盘踞地方六七百年,也无力改变这一大势。”
这番狠辣果决的言论,杨烜并未对其他人说过。
陈虹是个聪明人,对此早有领悟。
从南宁、太平两府的均田情况来看,那些不可一世的大地主、米饭主都被黑旗军整得灰头土脸。军政府虽不在村庄一级设立政权,却通过民兵连牢牢控制村庄,政令极其通畅。
听杨烜亲口说出,陈虹更为震动,最后叹道:“大元帅英明神武,非我等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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