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寒冬，灌过钢水的炮模散发出阵阵暖意，把现场气氛烘托得十分温暖。火炮刚刚成型，后面还要经过淬火、打磨、刻蚀膛线等工序，方能制造出一门合格的火炮。
周锋虽然年轻，却从小充当炮厂学徒，铸炮经验丰富。他指着逐渐冷却的炮模，说道：
“大元帅，钢铁厂仅用十分钟就把生铁变成了钢铁，真是一项了不起的奇迹！这种钢铁比铁匠千锤百炼打出的钢铁质量还好。
“有了这种好钢，我们枪炮厂就能制造性能优异的火炮，咱们黑旗军就能与洋人一较高下。”
杨烜大胆起用周锋为枪炮厂厂长，原本有些不放心。因他有过鸦片瘾，大家都担心他旧病复发。好在周锋十分争气，在枪炮厂厂长任上干得红红火火。
杨烜笑道：“你小子可不能骄傲。实话告诉你，洋人已经开始使用切削法制造火炮了，铸造法已经落后了。你什么时候能用切削法制造火炮，才算是真本事。”
周锋并不示弱，答道：“大元帅，等那条枪械生产线到位后，我们先用切削法制造火枪。能制造火枪，就能制造火炮。”
枪械生产线购自普鲁士，最早将在1852年1月抵达广州。
杨烜笑笑，离开钢铁厂，前去弹药厂视察。
弹药厂厂长由新宁公司董事长廖坤兼任。新宁公司的前身是黑旗军兵工厂，而兵工厂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制造弹药，尤其是制造黑火药。
现在，新兴公司成立没多久。钢铁厂、枪炮厂还处于筹建阶段，尚未投产。只有弹药厂已经运营起来，为各部队生产弹药。
弹药厂最重要的产品自然是黑火药。黑火药是我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历史悠久。它的制作方法很简单，只需使用木炭，配以硝、硫磺。
这三种原材料都很容易制取。因此，黑火药制备简单，从宋代起至十九世纪中后期，一直都是火枪、火炮的装药。
中外各国均使用黑火药作子弹、炮弹的装药。只不过，洋人探索出了最佳配比，又使用了抛光、制粒等工艺，把黑火药的潜力挖掘到了极限。
但黑火药也有着非常明显的缺点。它热值不高，为了扩大威力，不得不增加装药。由此造成火枪口径过大，火枪十分沉重，威力却很有限。
譬如，当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步枪，当属普鲁士的德莱塞步枪。这款步枪口径高达15.4毫米，简直就是一门小型火炮。清军大量装备的抬枪，口径更是达到惊人的41.3毫米。
现代枪支口径变小、子弹变小，各国主流步枪口径已缩小至5.8mm。但现代小口径步枪的威力却大于以前的步枪，奥妙正在于火药。
黑火药的另一大弊端，在于燃烧后产生的残渣太多、烟雾很大。
当时欧洲流行排枪战术，可以最大限度地集中步枪火力。一排火枪射击过后，会产生白烟，久久不能散去。这种白烟既呛鼻子，又遮挡视线。
除此之外，黑火药残渣还会带来子弹卡壳、腐蚀枪管等问题。
发明新式火药迫在眉睫。
历史上，取代黑火药的正是无烟火药。所谓无烟火药，顾名思义，就是燃烧后没有烟、没有残渣的火药。
无烟火药热值高，不腐蚀枪管，是取代黑火药的不二之选。正是有了无烟火药，金属定装弹才得到普及，进而产生了机枪、冲锋枪、速射炮等高射速武器。
事实上，早在1845年，德国化学家舍恩拜就已经发明了无烟火药。舍恩拜发现，只需将浓硫酸、浓硝酸混合，加入棉花等植物纤维，就能制成无烟火药。
这其实便是硝化纤维，属于无烟火药的一种。但这种硝化纤维很不稳定，极易爆炸，无法大规模推广。
直至1884年，法国化学家维埃利将硝化纤维溶解在乙醚和乙醇里，在其中加入适量的稳定剂，成为胶状物，通过压成片状、切条、干燥硬化，制成了世界上第一种可推广的无烟火药。
之后，无烟火药迅速得到推广，小口径无烟火药步枪逐渐取代大口径黑火药火枪。早已发明的马克沁重机枪，在无烟火药的加持下，才具有了实战价值。
杨烜认为，发明无烟火药比发明新式步枪、火炮要简单得多，也重要得多。无烟火药消耗量大，使用广泛，若抢先发明无烟火药，将有助于新宁公司尽早营利。
当今世界上最有价值的科技奖项为诺贝尔奖，为富豪诺贝尔所创。诺贝尔是无烟火药专家，持有355项火药相关专利，一生创办了一百多家炸药方面的企业，并借此成为世界大富豪。
若新宁公司能够抢先发明性能稳定的无烟火药，则有望抢在诺贝尔之前，创造无与伦比的财富。
杨烜令廖坤兼任弹药厂厂长，意义正在于此。他这次来弹药厂视察，主要是为了催促廖坤抓紧研制无烟火药。
目前，弹药厂主要为前线部队供给火药、炮弹。火药方面，仍以黑火药为主。
经过杨烜的指导，廖坤把黑火药分为枪用发射火药和炮用发射火药，前者配比为“硝75%、硫10%、炭15%”，后者为“硝78%、硫8%、炭14%”。
这项数据是歇夫列里在经过多次实验后，最终确定的黑火药最佳比例。实际上，这两种配方也是西方各国确定的标准配方。
弹药厂还改进了黑火药制造工艺，增加了抛光、干燥、制粒等工序，使黑火药的性能得到提升，得到了黑旗国部队的认可。
但杨烜更关心的是无烟火药的研制情况。他几次来新宁公司，都曾面对面与弹药厂的工程师沟通交流，向他们传述制造无烟火药的技术决窍：
先制作硝化纤维。把棉花等植物纤维融入浓硫酸、浓硝酸混合溶液中，即可得到硝化纤维。这是一种无烟火药，但极不稳定，非常容易引发爆炸事故。
为此，要把硝化纤维溶解在乙醚和乙醇里，在其中加入稳定剂，成为胶状物，通过压成片状、切条、干燥、硬化等工艺，即可得到稳定的无烟火药。
这种方法并不难，所需原材料都能制取。譬如浓硫酸，早在汉朝时，我国炼丹术士就能制造浓硫酸。不管是煅烧黄铁矿加铅催化氧化，还是蒸馏胆矾或绿矾，都可直接蒸馏得到浓硫酸。
有了浓硫酸，便可用Mannheim方法制备浓硝酸，即化学上的基础反应：“高沸点酸制低沸点酸”。
按照杨烜所说，弹药厂已经制作出无烟火药样品。当着杨烜等人的面，他们点燃了一小堆无烟火药。
如预期中的那样，无烟火药燃烧极快，没有残留，没有烟雾，效果也很好。弹药厂已经测出了无烟火药的威力：在同等体积下，无烟火药的威力至少是黑火药的三倍。
问题的关键是，在于如何使用工业方法制备无烟火药呢？
廖坤说：“黑火药易于制取，生产工艺较为成熟。无烟火药虽然效果极好，却很难制造。譬如最重要的浓硫酸，制造难度很大。”
这个问题，自然难不倒杨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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