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旻虎潜往澳门,历尽艰辛,终于说动了海盗,请海盗驾船来到三水县,向黑旗军售卖军火。
不过,海盗毕竟是海盗,手里的军火有限。黑旗军想购买两万两白银的洋铁炮,海盗并没有这么多的存货。
尽管如此,杨烜依然很振奋,对海盗的到来非常期待。他不顾道路泥泞,骑马前往西南涌,与海盗展开面对面的交易。
西南涌连接西江与珠江,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水道。黑旗军水营就靠泊在西南涌北岸。杨烜将在那里与海盗展开交易。
陈家堡距离水营泊地并不远,但道路泥泞难行。杨烜和亲兵们骑马前往水营泊地,马蹄不时陷入污泥中。
雨已经停了两天,道路上开始有零零散散的行人。这年头,老百姓怕盗匪,更怕当兵的。
盗匪只会小打小闹,当兵的个个穷凶极恶。官军有时候比天地会叛军还要凶恶,他们不仅会抢劫村庄,还会屠杀百姓,以此向上级邀功冒赏。
行人远远地看到这队骑兵,立马吓得逃离大路,跳入齐膝深的水田里逃命。
有人腿脚不灵光,避让不及,只好跪在路旁的水沟里,浑身瑟瑟发抖,生怕军爷突然发怒,抢了他们的钱财,要了他们的小命。
杨烜见状,内心哀伤不已。国家大乱,社会秩序急剧动荡,受苦受难最深的,还是这些普通老百姓。
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满清已经无药可救。只有推翻满清,只有实施均田免赋、大力发展工业,才能改善百姓的生活。
路上都是泥水,战马根本就跑不起来。杨烜骑马小心翼翼地向西南涌走去,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
缺少革命理论、缺少政党组织、缺少革命同志,想要造反成功,必然面临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他只能暂时向传统帝王术求助,维持黑旗军的团结。
他熟知未来历史的走势,只要黑旗军听他的话,只要黑旗军团结一致,他就有把握发展壮大,进而割据一方。
士兵都盛传他是哪吒三太子转世。杨烜认真考虑过,能否在这方面做文章,借助封建迷信笼络将士呢?
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封建迷信也好,宗教也好,本质上就是谎言。
拜上帝会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洪秀全声称自己是上帝的次子,杨秀清就搞天父下凡的把戏,萧朝贵就假装自己可以天兄下凡。
洪秀全明知杨秀清、萧朝贵在说谎,却只能承认,帮助他们圆谎。谎言越来越大,就像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迟早有一天会爆炸。
天京事变,王杀王,谎言破碎,太平天国也走向了灭亡。
杨烜知道,自己固然可以声称是哪吒转世,吸引那些底层群众追随自己。但要想造反成功,必须吸引争取这样的读书人。
读书人熟悉历史,知道刘邦斩白蛇起义的把戏,自然不会买“哪吒三太子”的账。
与其大张旗鼓地宣称自己是哪吒转世,不如避而不谈,或者矢口否认。这样反而更能吊起普通民众的胃口。
办大事以得人才最为重要,人才的事急不得。等忙完了这一阵,可以先在黑旗军中办个“讲武堂”,培训军官,选拔人才。
当前最要紧的,还是要抢购一批军火,特别是要买到一批洋铁炮。有了洋铁炮,黑旗军的火力将得到本质提升。哪怕黑旗军疏于训练,杨烜也有把握打败官军。
越是想要什么,越是得不到。
前来西南涌的海盗名叫张黑仔,中葡混血,父亲是个葡萄牙水手,母亲是个以船为家的胥民。
此人胆识过人,旗下有一支小型船队。英国人派军舰扫荡广州城外狮子洋附近的海盗,海盗们都驾船四散而逃。张黑仔自幼在澳门长大,躲到了澳门海面。
广州是华夏领土,狮子洋是华夏领海。要打击海盗,怎么着也应该由广东水师出面。英国人怎么能越俎代庖,跑到狮子洋上打击海盗呢?
原来,广东水师在鸦片战争中被英国人打残,从此一蹶不振。海盗猖獗,公然抢劫洋商货物、绑架洋人,满清官府不能禁止。
最严重的海盗事件,发生在1847年2月7日。当晚约八点半,在福建泉州府深沪湾进行鸦片贸易的英国洋行双桅纵帆船(schooner)“卡罗莱”(Caroline)号和“欧米加”(Omega)号同时遭到广东海盗的袭击,船上的鸦片、钱财被抢,超过30名船员被杀。
英国人向满清官府抗议,满清却无能为力。据野史记载,上峰曾命令满清水师出海剿匪。水师官兵惊恐万分,连夜凿沉水师战船,次日托说战船受损,拒不出海,上峰无可奈何。
刘旻虎此行去广州、澳门,一路接触了好几拨海盗。
海盗贪财好利,大多以走私鸦片为“主营业务”。听说黑旗军公然造反,要购买大量军火,交易地点又放在三水县内陆,不少海盗都打起了退堂鼓。
唯独张黑仔胆识过人,心里还有些忠义,欣然接受刘旻虎的邀请。除了洋铁炮、击针枪,张黑仔基本上备齐了黑旗军所需的物资,随刘旻虎前往三水县交易。
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刘旻虎一再向张黑仔夸耀杨烜,吊足了张黑仔的胃口。
张黑仔见到杨烜,一脸欣喜,说道:“您真是杨大帅?杀教民、夺三水、奇袭三清观那个杨大帅?真是少年英雄,我辈楷模!”
杨烜只是笑笑,说道:“正是敝人。”
刘旻虎在一旁夸赞道:“咱们黑旗军别说夺三水,日后还要夺天下呢!”
张黑仔若有所动,产生了投靠杨烜的念头。但英国人在狮子洋打击海盗,自己如同丧家之犬。此时投靠黑旗军,岂不让他们轻视?
他犹豫片刻,转而说道:
“不敢隐瞒大帅。洋铁炮乃重型火器,价格昂贵,一向都由洋行垄断。如今,英国海军正在打击海盗,我们没法与洋行取得联络,无法采购洋炮。
“小的擅自做主,从别的海盗那里筹了两百支燧发枪,价格约合两千两白银。若大帅不满意,小的退回去便是。”
一支枪合十两银子,这价格着实贵了。加上与之配套的弹子,岂不要三千两银子?
况且,燧发枪已经落伍了,西方军队已经开始装备击针枪了、定装子弹了。
不过,杨烜已经听说,海盗在广州、澳门一带处境艰难,走私活动大受打击。看张黑仔欲言又止的样子,杨烜灵机一动,说道:
“我此番准备用两万两银子买洋炮。听旻虎说,广州一带局势紧张,连火枪都很紧缺。老兄为我们买到两百支燧发枪,就是雪中送炭,我们当然要照单全收。
“不过,本帅倒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黑仔不明所以,慌忙说道:“大帅请讲。”
杨烜笑了笑,说道:“我如今刚起义军,最担心水营问题。既然洋炮不好买,我这就剩了一万多两银子。我想把这笔银子送给老兄,邀请老兄加入黑旗军,帮我们渡过此段难关。你看如何?”
张黑仔大喜过望。他旗下有十来艘战船,面临着被英军追剿的风险,正没地方去呢。
当年,艇军张钊、罗大纲等人都是广东洋面的水勇。战后,官府裁撤水勇,张钊、罗大纲等人扯旗造反,各自拉起一支队伍,在两广威名赫赫。
张黑仔早就想效仿他们,苦于没有机会。
现在杨烜说破了他的心思,搔中了他的痒处。
张黑仔当即表示:“谢大帅美意,我张黑仔愿意追随大帅建功立业,扬名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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