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在下午,去了隔壁,她自己家。
她对这个院子一直有恐惧感,所以回来的这几天,她都没有过来。
要不是顾季臣提出想过来看一看,她是不会打开那把锁的。
久久无人居住的院子依旧整洁干净,就连积雪都没有。因为周奶奶隔几天就会过来打扫,那次下雪后,周奶奶先扫了这里的雪,才回去扫自家的。
进了正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久无人烟的凉气,姜茉立刻后退了两步,顾季臣揽住她。
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别怕,我陪着你。”
热量从他的手心传递到她身上,驱散了一些阴冷。
房间太过安静,两人走路的时候都有隐隐的回声。
“这里是客厅,小的时候,家具会比现在多一些。后来我不在这里住了,处理了一部分家具。”姜茉说。
“这边是琴房,我妈妈会在这里弹琴。”姜茉指着旁边的一扇门问,“你要进去看看吗?”
“一会儿吧。”
“那我们上楼。”
楼上有三间卧室,楼梯旁边就是那个卫生间,姜茉在经过这里的时候,步子明显放慢了,就连呼吸也放轻了。
虽然她的手一直被顾季臣握着,但是那股遍布四肢百骸的恐惧从内而外地弥散出来,有些超出她的控制,让她还是克制不住地轻微颤抖了起来。
她咽了咽喉咙,艰涩道:“这里是卫生间,是……”
“我知道,不用说了。”顾季臣打断了她。
他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别怕。”
他牵着她,快步经过那间洗手间,到了走廊尽头她的卧室里。
她的卧室很大,很宽敞,从现在仅有的不多的家具摆件中,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明显的少女风格。
顾季臣记得姜茉不止一次说过,她的妈妈很好,她的妈妈很爱她、很疼她,所以她一直被照顾得很好。她想要的东西,妈妈都会给她。她想做的事情,妈妈都会支持。
小时候,妈妈喜欢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她买各式各样的衣服和首饰,对她说美丽也是人生的必修课之一。
小学有一次,老师留的作文是《我的爸爸》,她不知道该怎么写,所以写了《我的妈妈》,老师给她的作文打了一个大大的叉,还用红笔写了个大零蛋。她拿着作文本哭着跑回来,和妈妈说这件事。
妈妈把她抱到琴凳上,安慰她说:“我的女儿做得对,你不想做的、做不出来的事情,不要强迫自己去做,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一定要做的。”
妈妈看了她的作文,笑得特别漂亮:“宝贝写得很好哦,原来妈妈在宝贝心里这么好啊,妈妈很高兴呢。宝贝不需要爸爸,妈妈也可以把宝贝照顾得很好,宝贝相信吗?”
妈妈说到做到,而她也真的相信,因为没有爸爸真的没关系,她过的比班里很多有爸爸的小朋友幸福多了。
站在这个位置,许多有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潮水一样扑面而来,无法遏制。
姜茉环视着房间里的物件,每一件,她都能想起和妈妈有关的事情。
妈妈帮她整理衣柜、帮她把长耳朵兔子拆开清洗干净又缝上、帮她换上她想要的白色毛绒床单、帮她把她偷偷买的少女杂志按照发行日期整理好摆在书架上、帮她把她的日记本换了一把更精巧更难打开的小锁、帮她在床头柜上点上薰衣草的精油……
每一个角落,都有妈妈的影子在。
姜茉站在床边,往院子里边望去,好似又能看到妈妈在院子里浇花,在绳子上晾衣服,或者是铺一张垫子练瑜伽……
她那么好的妈妈,那么疼她那么爱的妈妈,最终还是离开了她。
姜茉眼眶发涩,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妈妈不在之后,她就很少回这里了,因为思念真的无法遏制,思念像刀刃,仿佛要将她凌迟。
她对不起妈妈,要不是她做错了事情,要不是她让妈妈失望了,妈妈现在一定还好好的。
她还是会每天练琴,每天问她第二天想吃什么,精心呵护她的蝴蝶兰,经常去隔壁找周奶奶聊天。
街坊四邻都夸她,说徐老师温柔漂亮又好心,有文化有素养,养出来的女儿也这么优秀。
不,不是的,她一点都不优秀,优秀的人怎么会害死自己的妈妈呢?
姜茉站在窗前,哭得难以遏制。
顾季臣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拥抱她。
姜茉揪着他的衬衣,伤心啜泣。
顾季臣知道来到这里会让她难过,但是,她还是得来,她一定得来。
这个承载了她童年无数欢乐与幸福的小院,成为了她的梦魇,一度困着她,让她挣扎、窒息,却无法逃脱。
他走进来,会让她暂时觉得安全,可是这究竟不是长久之计。
最好的办法是,让她走出去。
她必须跨过这道坎,跨过这道心魔,她才能有以后。
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这个心魔引起的。所以她会生病,会拍不好戏,会一次次尝试着自尽。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她哭着哭着,又开始呢喃着自责。
“妈妈对不起。”
“是我害了您。”
“是我不好,应该死的是我,不是您。”
“我真的没有当小三,您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我没有喜欢那个男人,我真的没有插足别人的家庭……”
她一边哭,一边说,仿佛现在在她面前的不是顾季臣,而是徐檀,她是个罪人,只能不停地自责忏悔——像过去几年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
顾季臣没有打断她,也没有阻止她,她说,他就静静地听着。
负面情绪是不能压抑的,总要倾泻出来。
她说了好久,也哭了好久,最后神思都有些恍惚。
顾季臣带着她回了奶奶家。
今天起得太早,顾季臣看出她有些累了,于是让她睡一会儿。
等她睡着之后,顾季臣才再次回到隔壁。
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是从奶奶那里拿到的,可以打开这里的每一个房间。
他想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东西。
他觉得,既然徐檀那么爱她的女儿,总不该什么都不给她留下。
于是他去了书房,去了琴房,去了徐檀的卧室。
徐檀的卧室一片白,因为所有东西,全都用白布蒙上,上边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奶奶说,她也没有打扫过这个房间,因为姜茉说过,不需要打扫。
顾季臣是徐檀去世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进入这个房间的人。
因为姜茉除了慌张地用白布将这个房间盖起来后,再没有在这里做过任何停留。
顾季臣扬起房间里的白布,激荡起满屋的灰尘。
他沉默地打开了这个普通的房间里的每一个柜子、每一扇抽屉。
还真的找到了。
一封信,就压在枕头下边。
但凡姜茉轻轻翻一翻,早早就能找到,但是她没有。
所以这封信沉寂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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