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航出来的时候，林盛正站在院中抽烟。
他叫住了边航，顺便把烟盒递给他：“来一根？”
边航摇了摇头。
他沉默地矗立在那里，像是一尊静立的雕塑，没有知觉，也没有情感。
林盛蹲了下来，眯眼看着不远处的幕色：“这就是你改剧本称呼的原因？”
原来的剧本里，乔城对女英的称呼就是名字，是边航主动找他，说要改成姐姐。
他还以为那是边航对剧本的理解，然而等第一幕开拍，边航望着姜茉叫出那声“姐姐”时的样子，林盛才知道他是在借着角色，表达他本人的情感。
但是显然他的姐姐对他是陌生的。
边航缓缓低下头，鞋尖不断刨着脚下的一个雪坑，不解地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她见过的人太多了。”林盛说。
“那些人……”边航抿了抿嘴角，闷闷道，“都是假的。”
“是啊，假的多，可是也有真的。而且只要真的足够好，其它的一切就什么都不算了。”
边航看向他，眼睛黑漆漆的宛如空洞的夜：“你是说，她的那个……老公？”
“你没有看到网络上的消息吗？他们已经结婚很久了。”
“那更证明他不够好，她之前过得很难。”边航说，“更何况，他还敢……”
林盛扬起眉梢，边航却闭口不言了。
算了，背地里说别人算什么好汉。
“他还敢什么？”林盛接过他的话，“害死他的父亲？”
边航别过头：“别人都这么说的。”
一个连自己父亲都能害的人，边航并不觉得会是个什么好东西，尽管他看起来人模人样，有权有势。
更何况，连自己的父亲都害，他真的有心吗？真的会懂得爱人吗？连亲情都不珍惜的人，真的会捍卫所谓的爱情？
林盛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不紧不慢地说：“可是那是她的选择。”
边航咬紧了下唇，更觉得烦闷无比。
他不理解，她为什么要选那个男人。
分明三年前，在海边，她还对他说：“如果这个剧院呆不下去，就换一个吧，不要让自己一直处于危险的环境中。”
难道呆在那样的男人身边，就不算危险吗？
边航向来沉默寡言，他很久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大概是今天的心情实在不好，而林盛又是一个很好的交谈对象，他的倾诉欲很旺盛。
想到刚才姜茉望着他的那种陌生又迷惘的眼神，他就憋闷到喘不上气来。
耳边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像是远处的山脉骤然崩塌，石流滚滚而来。
轰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逐渐变为割裂空气的螺旋桨声，一架直升机出现在了探照灯的射程范围内。
许多人听到声音，纷纷跑到院子里，仰头看天。
姜茉正在改下一场戏要用的妆，化妆师歪头听了听，说：“好像是直升机。”
姜茉想到什么，猛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直接朝着外边跑去。
她掀起门口厚重的帘子，一眼就看见了那架悬停在空中，正在寻找降落地点的大型商务直升机。
直升机缓缓降落，然后剧组所有人都看到那个正处于北城舆论中心、深陷杀父风波的人，从机内大步迈出，然后朝着一个方向抬起了手，舒朗地笑了。
姜茉急忙朝他跑了过去，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顾季臣抱住她，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望着她的眼神温柔缱绻。
“我不是每天都在和你开视频吗？”
他勾了勾唇角：“开视频怎么能和看到真人一样？”
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人，所以刚处理完北城那边的事情，他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一刻都不想多等。
他带来的助理和剧组的工作人员正在从直升机上往下搬东西，宽敞豪华的商务直升机承载了数十个泡沫箱，全都是各式各样的新鲜食材。
林盛走过去扫了一圈，“呦”了一声：“可以啊大外甥，我这剧组是真的跟着姜茉沾光了。”
“知道就好。”顾季臣斜斜扫了他一眼，“以后好好供着你们的财神，懂吗？”
“在供了在供了。”林盛道，“不信你问姜茉，我对她怎么样？”
“林导对我特别好。”姜茉立刻说。
顾季臣掐了掐她的脸，将她抱紧。感受到怀中这个柔软的躯体，他才有种真实而充盈的感觉，过去几日的劳累与疲惫，也终于有了慰藉的地方。
“很想你。”他又说。
姜茉反手抱着他的腰：“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说不够，要多说几遍让你记住。”
他垂眸盯着她，目光深邃又柔和。
姜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胸口。
“这段时间，是不是很辛苦？”
“嗯，很辛苦，很累。”他将她的胳膊环在自己腰上，“你没发现我都累瘦了吗？”
姜茉：“？”
这突如其来的卖惨是怎么回事儿？
顾季臣趁热打铁：“拍完这部，我们休假，好吗？你休息，我也休息。”
“你之前也说过了，我答应了。”
“我是说，休假的时间长一点。”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其它什么都不管，只把以前我们没有在一起时间都补回来，好吗？”
他话语中带着祈求，竟然显得有些可怜巴巴。姜茉抬头看向他，他微微抿唇，眼巴巴地看着她，显得更无辜了。
一直都高高在上的人忽然卖惨，即便姜茉知道他是故意的，她也没办法拒绝，只能一脚迈入他的圈套中。
“好吧。”她说，“我多休一段时间，陪着你。”
顾季臣瞬间笑了起来，心情愉悦，心满意足。
林盛笑着看了两人一眼，又看向边航。
边航也正看着他们两个，整个人愈发地静默了。
这样也好，林盛想，他还小，陷进去得也不够深，可以尽快抽出来。
介入别人的爱情是不会有结果的。更何况那两个人之间，也没有缝隙让他进去。
自己的外甥他了解，而姜茉这样的人，他也了解。
动情很难，但是心里一旦装上什么人，就再也不会有别人的位置了。
他亲眼所见，总该明白。
而边航也的确明白。
因为自打姜茉从摄影棚跑出来，她的眼里除了那架直升机，那个人，就再也没有看到其它了。
而那个男人……
边航收回对他的偏见。
他的喜欢浓烈而直白，即便是旁观者也可以清晰感觉到。
他们的确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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