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焕。”顾季臣淡淡开口，“外公累了，你带外公去酒店休息吧。”
祁焕急忙上前，十分殷勤地道：“徐老先生，您这边请。”
“外公长途奔波，所以累了。”顾季臣一本正经地对站在他身边的姜茉说，“你听外公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姜茉：“……”
“顾小子！”徐生隔空用力点了点顾季臣，“老头子这次非得把你……”
“徐老先生，您慢点儿！”祁焕大声打断了徐生的话，“对对对，在这边儿！”
徐生不想走，但是祁焕架着他，由不得他不走。
他气势再盛，也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当然无法和祁焕这样的年轻人的力量抗衡。
“祁小子，你也在找死！”徐生逐渐远去的声音同样凶巴巴的。
“是是是，我找死。”祁焕不停地点头，态度好极了，“等到了住处，您怎么收拾我都行。”
“徐景同！”徐生又喊，“看着你妹妹，让她悬崖勒马，千万不要误入歧途！”
姜茉看着自己身边的“歧途”，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
看见自己的手腕一直被他拉着，姜茉试着挣了一下，没挣开。
“你不要听外公的。”顾季臣和她说话的时候，语调分外柔和，“他担心你，的确出于好心，但是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外公之前因为这件事找过你吗？”姜茉问。
顾季臣诚实点头：“找过，但我没答应，以后我也不会答应。”
他的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里边写满了深情与坚定。
“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许多话，都是真的。”
那些告白，那些袒露心迹，那些假设，那些试探……都是真的。
喜欢是真的，想对她好也是真的，想和她过一辈更是真的。
姜茉看着他，忽然扬唇笑了笑。
她明媚的眼睛弯了起来，笑容清雅，却让人觉得比这明媚的夏光还要灿烂。
“我也对你说过，我早就不讨厌你了，甚至对你有些好感。但是那个时候不知道你的身份，我煎熬了好长时间。”
顾季臣微微低头：“抱歉。”
这样的话，她昨天晚上也说过一遍。但是现在和昨天晚上还不一样，昨天晚上她是混沌的，而现在，她无比清醒。
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而且不会再忘。
“那你喜欢我吗？”顾季臣试探着问。
想在她清醒的状态下，再次听一遍那句话。
姜茉没有立刻回答，而顾季臣的一颗心，也瞬间提了起来。
他又想到了那该死的“三千佳俊”，她不会真的心动了吧？
顾季臣抿了下岑薄的唇，睫羽垂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鸷。
没关系，就算真有，他也能一个一个地收拾干净。
姜茉忽然“嘶”了一声，是顾季臣在无意间，捏痛了她的手腕。
“不好意思。”顾季臣急忙放开她，在她手腕上的红痕处轻轻揉了揉。
姜茉看着他紧促的眉头、一脸紧张的样子，笑了笑：“没事的，就是刚才痛了一下。倒是你，赶紧回医院去休息吧。”
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可看见了，他身上那纱布一圈一圈缠得严严实实，可见他受伤并不轻。
“你下午还有戏要拍吗？”顾季臣又问。
姜茉摇头：“今天的戏份结束了。”
顾季臣再次轻轻握紧了她：“那你和我一起回去。”
徐生来了，顾季臣真不愿意再放她一个人乱跑，省得徐生再跑到她跟前和她胡言乱语些什么。
“好。”姜茉点了点头。
她换了衣服，和顾季臣一起离开了片场。
顾季臣不想在医院里边呆着，但是姜茉不同意，他也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回了病床上。
刚才那个她没有回答的问题，一直抓心挠肺刺得顾季臣难受。他想再问，但是又有些不敢。她刚才没回答，很可能就是一个否定的结果。
但是昨晚她分明说了喜欢的……
顾季臣忽然有些委屈。
姜茉坐在沙发里，拿着剧本在看，顾季臣看见了封面上的《烈冰》二字。
“我听说了，舅舅选了你当她的女主角。”顾季臣说，“恭喜你，你靠你自己的表演拿下了这个角色。”
“谢谢夸奖。”
她笑吟吟的，神情淡然而美好，好似已经全完忘记了两人当初因为这个角色而阴差阳错产生的诸多芥蒂。
手机上来了廖冬的消息，她说她已经到了医院，问姜茉楼层。
姜茉将顾季臣的病房号报过去，外边很快响起了敲门声。
姜茉开门口，廖冬将手里装着织了一半的围巾的袋子递给她：“你上次织错的地方我已经替你改过来了，接着往下织就好。”
“好的，谢谢！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我去片场，顺路的。”廖冬说罢朝她扬了扬下颌，“我先走了啊。”
姜茉点头。
她将剧本放在一边，从袋子里把毛钱扯了出来。
“廖冬怎么在这里？”顾季臣忽然问。
“咦，你认识她？”
“她之前一直在我三哥家里做家政，帮我三哥整理房间、处理一些琐事。”
“是吗？我不知道诶，我是来这里后才遇到的她。她是我的半个师傅，天天教我织毛线。别看她不怎么搭理人也不怎么爱说话，其实她脾气可好了，又温柔又有耐心，说话声音还特别柔，可好听了。”
廖冬的气质是那种看起来很御的，但其实她性格软的很。不光声音软萌，脾气也好，一见到人就会露出微笑，从来没有见她不耐烦过。
相处起来特别舒服，所以姜茉很喜欢廖冬。
对于别人的私事，顾季臣并无窥探的兴趣。但是顾叔珩是他三哥，这就不一样了。
而且顾季臣知道，顾叔珩那人毛病其实一点儿都不少，难伺候得厉害。他找过的家政不下三百个，但是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廖冬一个。而且在顾季臣出国前，廖冬就在顾叔珩家里做事了。
现在算算最少也有六七年了。
廖冬忽然进了组，不在顾叔珩家里干了，那顾叔珩现在的生活质量得下降成什么样子？
为了表示兄弟情谊，顾季臣发了条短信，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顾叔珩现在正躺在阳台上画夕阳，听见手机震动，也没拿过来看。
画笔在纸上勾勒，一开始还有些章法，然后越来越混乱，简直像是鬼画符。
顾叔珩不耐烦地将这一页也掀掉，伸手又去旁边够白纸，摸了半天也没碰到，转头一看已经没了。
“小葡萄，把纸给我拿过来！”
房间里空寂了几秒，并没有传来任何回音。
鱼缸内氧气泵咕嘟嘟冒着泡，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顾叔珩将手里的画笔随手一扔，仰面躺在了一堆画纸里，狠狠搓了搓他那张沾了无数油彩水粉已经乱糟糟的脸。
几天没怎么睡好，他眼里血丝遍布。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他摇摇晃晃地踩着铺了一地的画儿进了客厅，一头栽进了沙发里。
环视一圈儿，顾叔珩差点儿没认出这是他的家来。
有多少年，他家里都没有这么乱过了。
心烦意乱，顾叔珩抽出根烟叼在嘴里，又去拿手机。
瞧见了顾季臣的消息，回了三个字：“还活着。”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很快锁定了一个电话，直接拨了出去。
那边很快接起，传来廖冬轻轻柔柔的软萌声音：“顾教授。”
“小葡萄啊。”顾叔珩仰头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没了你还是不行。”
廖冬沉默了。
过了良久，她才回答说：“顾教授，是你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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