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的头忽然有些痛。是那种太多的信息忽然涌入，即将超过她现在仅剩的精神状态最大负荷范围的痛。
她揉着太阳穴，重新点回了上一条视频最上边的那条评论。
她仔细看着那个楼主的回复。
洋洋洒洒说了很多，最后得出了一个笃定无比的结论：这把琴的确是顾季臣订的。
顾季臣订的？可是周嘉年说是他订的啊。
这个时候，许芝推门而入，后边还跟着徐景同。
“茉茉，你醒啦？”许芝急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过来摸了摸姜茉的额头，“我刚去买饭了，买了不少，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周嘉年。”姜茉说。
“啊？”许芝一愣，“他……”
许芝已经从徐景同口中得知了事情所有的前因后果，包括周嘉年和顾季臣的实际关系。
但是现在，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向姜茉解释。
因为她不知道姜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怎么说，会给她造成的冲击力小一点。
许芝求救般地看向了徐景同。
“你先去休息吧。”徐景同对许芝说，“我来。”
许芝点点头，对于徐景同她当然很放心。
徐景同将椅子拖到姜茉对面，坐下。
“顾季臣没有死。”徐景同说，“他好好的。”
姜茉漆黑的眼珠微微动了动。
徐景同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红色的本本，打开，递到姜茉跟前：“你看。”
递到眼前的东西，看与不看不容拒绝。和她上次在周嘉年家里见到的那本，名字一样，日期一样，除了照片，所有东西都一样。
照片上的她是一样的，但是她身边的人变了。
变成了顾季臣。
“周嘉年这个名字，是顾季臣曾经用过的。他或许和你说过，他父亲不想让她母亲生孩子，所以他母亲怀孕的时候带着他跑了，被他……算是奶奶吧，救助了。他奶奶姓周，就是住你隔壁的那位奶奶，这个名字也是他奶奶给他取的。”
姜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照片，像是要看到天荒地老。
“至于你那个冒牌的老公，是顾季臣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完全是被他妈逼着，按照顾季臣的样子来培养的。他知道顾季臣喜欢你，所以顶替顾季臣和你相认，想以后拿你来威胁顾季臣。”
“这次顾季臣遇到的麻烦，也有不少是他带来的。就包括他来看你，其实也带了不少人，倒不是为了防你和顾季臣，毕竟在他眼中顾季臣已经死了，是为了防顾伯廉等人。但是他还是给了他安排好的狙击手信号，向你开了枪，顾季臣替你挡住了。”
姜茉的目光终于动了动。
“不过我说了，他没事，他穿着防弹衣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一回国就找程怡，是因为他把程怡当成了你……后来他知道了，但是那个时候你讨厌他，他怕失去你，也怕关系暴露后给你带来麻烦，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实情。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
徐景同记得上午在回国的飞机上，他问顾季臣后不后悔没有早早和她相认，他说不后悔。否则，还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会麻烦成什么样。
他在国外的那些对手、那些仇家，没有查到姜茉的，她在好好地拍戏，这已经是让他心满意足的状态了。
徐景同当时不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说顾季臣做得不对，其实，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能说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波折不断。
“妹……”
“我去看看他吧。”姜茉说。
“他在休息。”
姜茉的声音很慢，却很笃定：“他受伤了。”
“没有，我说了他穿着防弹衣的。”
“他要是不受伤，现在就会在这里。”姜茉说，“别骗我了。”
徐景同无法反驳。
顾季臣那么着急地赶回来，要是身体允许，他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
姜茉和徐景同一起来了医院，顾季臣的病房。
彼时顾季臣正趴在床上，阖着眼睛，听见开门声，他还以为是祁焕，头也不抬地说：“不吃，出去。”
久没听见动静，顾季臣微微侧头。
看清来人是谁后，他下意识抬起身，却因为不小心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他一开口，嗓子像是堵了一团沙，轻咳着清了清，“没想到你会过来。”
姜茉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让顾季臣莫名有些心慌。
他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能游刃有余，除了面对姜茉的时候。
他知道姜茉应该已经全都知道了……但是他不知道她会给他下一个怎么样的判决。
顾季臣撑着病床翻了个身，而后靠在了床头。伤口的撕扯让他出了一头的冷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虚弱不堪。
这是姜茉从来没有看见过的顾季臣。
在她印象里，他一直都意气风发、无坚不摧，几乎没有什么能难倒他，更没有什么能击垮他。
他瘦了不少，脸颊线条愈发的冷冽锋锐，却因为太过苍白而削弱了些凌厉感，显得平易近人了不少。
姜茉张了张嘴：“周嘉年。”
顾季臣喉头一紧，全身的神经都在这一刻绷了起来，他微微挺直了身子：“是我。”
抿了下干涩的唇，他又说：“抱歉，我……”
一时间竟然哽住了。
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是为一直没有和她相认？还是和当初的相见不相识给她带去了那么多的困扰？还是他没有尽到的丈夫责任？
应该说，都有。
即便他后来在弥补，他却觉得，还不够。
姜茉慢慢地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一直定在他脸上，细细打量着他，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地，要将他看个透。
明明是几十天不见，却好似过了千万年。
经历过生死的危机，更是有种恍惚感。
顾季臣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姜茉垂眸看了一眼，并未挣开。
顾季臣松了口气，胆子大了点儿，将她拉到床边坐下。
“茉茉。”他叫她的名字，小心翼翼地问她，“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顾季臣是真的怕了。因为之前不管哪一次问到她，如果他是她老公会怎么样，她的回答都是：“离婚。”
毫不犹豫、立刻马上离婚。
现在她真的知道了，顾季臣真的怕她还是那么说。
姜茉还是没说话，就看着他，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出来。
顾季臣急忙抬手给她擦泪，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停地道歉：“抱歉，抱歉，茉茉，是我的错，你别哭。”
她的泪怎么都停不下来，顾季臣索性抱住她，将她按在自己胸前。
她的泪水将他身上缠着的纱布打湿，后来的伤口也因为突然的动作而再度传来痛意，撕扯着他的每一块儿肌肉每一根神经，但是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因为他听见一句，他做梦都不敢梦的话。
她说：“顾季臣，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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