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各方面都很顺利，但是等这场戏结束的时候，天还是已经黑了。
姜茉整个人就如同从水里被捞起来的一样，湿淋淋的。
许芝带着人将一边早就准备好的担架抬了过去，立刻将姜茉抬进车里，送去了医院。
姜茉其实现在已经不觉得怎么疼了，因为已经麻木了。
她想反握住泣不成声的许芝的手，却没有什么力气，只能扯了扯唇角，轻声说：“哭什么，真没事，皮外伤。”
许芝一言不发，死死咬着嘴唇，用消毒湿巾去擦她伤痕边缘的妆粉。
小半天的时间过去，这些伤痕更恐怖了，有的甚至肿起了几毫米开始发黑，有的已经渗出了血迹。最恐怖的是她肩膀上那一记棍伤，她现在半个背都是青的。
“早知道就不让你自己上了。”许芝嘟哝，“用替身多好。”
姜茉乐了：“替身的命也是命。”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啦，知道你心疼我。”
许芝用力抹了抹眼睛，不吭声了。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不管姜茉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反过头来安慰她的。
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她更没用的明星助理了。
而片场，顾季臣依然坐在那个椅子里，没动。
他看着前方的沙地，上边有一个人形的坑。坑里的沙子颜色比旁边的深了许多，因为已经湿了——被那个女人身上的汗，弄湿了。
顾季臣单手抵着下巴，半晌，颇为荒谬地笑了一声。
不是，那女人有病吧？
哪有这么拍戏的？为了拍戏连命都不要了？
她就不怕刚才被吊着那么久，压迫到了内脏，给她来个内出血什么的？
早知道不接她了，直接给她摔晕过去多好。
顾季臣“啧”了一声，心头涌现出一股说不清的极度不耐烦。
侧首看向旁边的骆红峰，她在浏览今天的拍摄内容，现在正在看的，就是姜茉的表演。
不得不说，今天她的表现，不管是文戏还是武戏，她都呈现得非常好。
尤其是最后那场重伤的戏份。骆红峰已经想好了，等剧播出的时候，就将今天发生的小插曲放出去，让大家都看一看，“敬业”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还能顺便帮姜茉固固粉。
见顾季臣也在看，骆红峰将监视器往他那边转了转：“顾总，姜茉真的是个好演员。”
其实身为一个拿过影后、有过流量的大花，她能不骄不躁，依然谦卑认真，就很难得了。
在这个浮华的名利场中，多的是那种小有名气就飘得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的人。
顾季臣薄唇微抿，从喉间发出一声沉沉的“嗯”。
坐在他身边的程怡心中警铃大作。
她不禁想，姜茉真是太阴险了。她才没有所谓的敬业精神呢，她肯定是在顾总面前故意表现！
受伤后强撑着拍戏，让顾总看看她多敬业多拼，以后好从顾总这里得到更多的资源！
程怡握紧了椅子扶手，将姜茉的心机唾弃了一万遍。
但是大家现在都在肯定姜茉，她也不能说什么扫兴的话，只能应和着大家说：“是啊，茉姐真的很努力呢，我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得多疼啊。顾总，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茉姐？”
听到这话，顾季臣忽然想到了他第一次来片场，程怡说要去看脚踝扭伤的姜茉，然后两个人就打了一架的事情。
于是他说：“我没时间，会派人去看。你也不用去了，不是说还有夜场戏吗？”
“那我也让我的助理去看一看，不然我晚上睡不好，总担心。”
程怡松了口气，顾季臣懒得去看姜茉，也不让她去，可见姜茉在他心中还是没有什么重要地位。
至于他为什么会去接她……纯粹是因为顾总人好，估计就算不是姜茉，换做别人，他也会去接的。
从顾季臣给她的温和与包容来看，程怡就知道，顾总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远没有他看起来这么冷。
顾季臣离开的时候，骆红峰送他。想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说：“顾总，我知道您忙，但我还是想着您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多来片场转转？”
“怎么？”
骆红峰笑了：“还是今的那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要您在，姜茉就能发挥得特别好，大概是您老板的威压能激发出她的潜力，所以……”
想让他多来看看姜茉。
不过这句话骆红峰没有说出口，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季臣现在的兴致，在程怡头上。
“再说吧。”顾季臣淡淡回答，“有时间会来的。”
骆红峰目送那辆劳斯莱斯离开了片场。
总摄影师在旁边打趣：“骆导是真的喜欢姜茉啊，这么帮她在顾总跟前说话。”
骆红峰笑，眼尾挤出了淡淡的细纹：“漂亮努力还不作妖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总摄影师点头：“也是。”
姜茉绝对是她见过的大牌演员里，事最少的了。
而骆红峰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开机那晚，姜茉来她房间找了她。
她说：“骆导，白七娘这个角色我非常喜欢，虽然她只是个女三，我依然接得十分开心，一点都不觉得委屈。我想将这个人物呈现好，希望您能多多指点我。我知道，《青日》是您想用来冲奖的片子，说实话，我也想冲奖。”
她说得真挚而诚恳，丝毫没有掩饰她的野心。
自打五年前捧起那座影后奖杯后，她一路滑坡直至低谷。而现在，她终于说，她也想冲奖。
她演了那么多剧，别说奖了，爆款剧都没有一个。
“你想冲最佳女配角吗？”骆红峰当时问。
姜茉点头：“是。”
“就算得了奖，也和你当初的影后含金量差多了。”
所有人都知道，大荧幕优于小荧幕，电影咖是比电视剧咖的地位要高的。
虽然现在，这二者有明显的交汇趋势，不少电影咖都“下凡”拍了电视剧，但是壁依然存在。况且以前，这二者可是泾渭分明。许多国内出身，在国际上活跃的影后影帝，都是只出现在大荧幕里的。
“含金量代表不了什么。我拿过影后，现在不是依然很烂吗？”姜茉笑得依然坦然，“奖项是认可、是肯定、是证明。只有拿了奖，我才能重新找回我自己。”
她朝着骆红峰深深一鞠躬：“骆导，拜托您了。”
当时，骆红峰觉得她有些异想天开。
但是今日之后，骆红峰觉得，她未尝做不到。
不对，是有朝一日，她一定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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