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话刺激她。
的确，沈鸢现在就能杀了他，一刀刺穿他的胸膛，他就会躺在自己的脚边，然后孤独地在那个她无数次梦中那个黑暗的世界尽头死去，就像她的梦里那样，黑暗的长龙会裹挟着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卷入无尽的黑暗。
他会在黑暗中腐朽，无人知晓，无人问津。
沈鸢从怀中拿出那把刀，他看起来没有任何防备，似乎也并没有打算防备她。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她杀过很多很多人，她对于刺穿一个恶魔的胸膛这件事习以为常，这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怎么了？你在犹豫什么？”他的声音中透露着挑衅，“你想杀我，我给你机会，现在拿起你手中那把刀，那是我赠给你的刀，我知道它有多锋利，如果你恨我所做的一切，那就用那把刀刺穿我。”
“而你会继续活着，”他的声音带着难掩的苦涩，“在没有我的世界里。”
沈鸢咬着牙，她把剑握得更紧了。
一瞬间就能结束，她只需要将刀举起，越过他们之间那本就不长的距离线，他那颗跳动的心脏就会立马停止。
她试着这么做，但手中的刀沉重无比，有看不见的枷锁束缚着她，有无数个看不见的东西在牵扯着她，阻止她杀死他。
萧行云刚才告诉她，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她会继续活着。
可她做不到。
她的整个身体都拒绝执行这个命令，所有的一切都在阻止她
，就好像她的身体里早就住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这个人只属于萧行云，一点也不属于她。
萧行云意识到她在犹豫，他冷哼了一声，“看来你已经做不到了。你的刀现在变钝了，沈鸢。”
沈鸢现在讨厌他叫她全名，这样的称呼，让他们之间似乎隔了十万八千里，是她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的距离。
萧行云拔出了腰上的长剑，“机会没了，可惜。”
沈鸢看到他对她拔剑，意识到萧行云是认真的，他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心中唯一的侥幸消失了，绝望感像翻涌的洪水，巨大的浪层淹没了她。
一切就该就这样结束，她宁愿从一开始就没有遇见过他。
沈鸢闭上了眼睛，眼中开始浮现起前世的种种。真不甘心啊，难道每一世都注定要栽在一个男人的手里吗？
沈鸢啊沈鸢，你真没出息。
她就这么安然地准备迎接死亡。
看到沈鸢放弃，萧行云叹了口气。
他看起来很失望，“你真的迷失了，鸢儿，我对弱者和失败者不感兴趣。”
沈鸢抬头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的确，她迷失在了他捉摸不透的感情旋涡之中。
萧行云没有放弃，他非常清楚她的痛点在哪里，他决定最后一搏。
他盯着沈鸢的眼睛，“怎么，你不敢杀我？你可想好了，你不杀我，我必定会杀了你，而那之后，你所守护的人，全部都会奔赴他们应有的
命运，你的家人、朋友，通通都将不得善终......”
沈鸢像被一道雷电击中了，前世的种种一桩桩地浮现在脑海之中，手中忽然有了强大的力量，那把刀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地朝着萧行云的胸膛而去。
那么轻易地，萧行云就这样倒在了沈鸢的面前。
而沈鸢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回忆，那些简单的，美好的，单纯的回忆。
回忆之中是难得入秋之后迎来的一个大太阳天。
渔船收蒿依次停在一条桥边上的小码头上，一堆壮汉打了赤膊捞鱼捉蟹的，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张主管起了个大早来买活鱼鲜虾，身后跟着三个小厮，两个是斯斯文文的，另一个是热络赔笑的。
桥边一家农肆生意出奇的火爆。一早便挤满了妇孺老少。
张钱领着三小厮走了进去。
“风铃，你虽然人小，但是脑子挺灵光的，作为一个刚到府中的新人，千万别学那些老油条整日就在府里偷尖躲活，每每瞧着我过去，就扒拉两个算珠子，假意算个三瓜两枣的，以为我当真看不出来？”张钱冷笑一声，“我的眼睛就是尺！”
沈鸢不知说什么回答他好，这明显的指桑骂槐，难道张钱以为她听不出来吗？
张钱想了想，又道：“不过呢，我料想你也不是那样懒惰的人，毕竟是三少爷亲自引荐过来的，一定是有些天大的本事，比如讲价的本领一绝？”
沈鸢幽怨地看着他
，这老家伙的话可真多。
“依我说，这二少爷永远别回来了才好，他那副懒人身子，谁能伺候？”张钱在下人面前说话一向口无遮拦，毕竟他们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大可以放心地宣泄心中的不满，不出他所料的话，那些下人们甚至还会奉承他的话。
果然，另一小厮嘿嘿一笑，贼眉鼠眼地上前：“张大主管说得对啊！”
“那懒家伙躺在摇椅上，蜷成一团，像个毛球，成日里只会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成天窝在家里吃闲饭，还要刁难家中的下人，真不知道堂堂一个萧府怎么养着这样的废物！”
另一小厮弓着身子上前：“到时他若娶不上媳妇，着急的恐怕还是他那老爹，他自己有什么所谓？”
“也是，他的婚姻大事，多的不是人操心，反正与我们这等人毫不相干就是了。”
“三少爷就不一样了，一表人才，做事沉稳，实在是很叫人安心啊，”张钱斜睨着沈鸢，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恶气，“怎么？你什么表情也没有，莫非是觉得我们说得不对？”
沈鸢算是看明白了，这是背后嚼人舌根还得逼着站队？
她表现得有些慌，拱手讨饶，“初来乍到，对府中事情不甚了解，不敢妄自推断。”
“哼哼，能被我们三少爷看上，那是你沈鸢的福气，可抓点紧吧，成日里只会讨人嫌弃讨人烦可是不行的哦，三少爷要不了多
久就会厌恶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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