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片场。
四周升起的白烟在风中飘曳。
道具师、化妆师正在往地上撒血。
演死尸的群演已经在指定的区域中就位了,有的身上插着好几支箭矢,有的手中依然紧握那断了的长枪,有的断手断脚与自己的战马倒在血泊之中……
眼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还原了真实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烈。
但,因为人数关系,震撼程度只有十分之一。
垓下之战,刘邦的汉军“约十万人”,韩信的齐军“约三十万人”,英布与彭越的军队各为“约五万人”,也就是说,汉军的总人数大约为五十万人;而项羽的楚军人数为“约十万人”,且都是残部;最后汉军牺牲数十万,楚军全军覆没,你想想看,这场战争有多么震撼,又有多么的惨烈。
所以,2万人的群演,如何能展现得出来。
“唉……”
高园园忽然听到吕布发出一声长叹,抬头一看,发现他正神色复杂的望着片场,于是问道:“怎么了?”
吕布眼前是另一幅画面,血红的晚霞,密密麻麻的军队……沉默良久之后,喃喃道:“那天曹贼率十万大军抵达下邳城下,而我只有三千士卒,与这垓下之战中项羽、刘邦的兵力之差更甚,即使我能以一敌万,也终是难逃一死啊。”
高园园也听他讲过不少以前的事情,但没有俞飛鸿那么相信他是真【吕布】,可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有心痛,有心酸,有落莫,有不甘,心中一痛,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看过来时露出一个如春天般给人温暖的和煦笑容,柔声道:“但是,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你还有我……我们。”
吕布长吐一口气,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旋即昂起头来,恣意的放声大笑,笑声中有对前尘往事、挚爱亲友的道别,然后道:“是啊,我还活着!”
“二哥怎么了?”
“我咋听着像是苦笑啊。”
“是不舍吧。”
“可能入戏太深,今天项羽和虞姬要上演经典的‘霸王别姬’共赴黄泉。”
“说得我都想哭了。”
“近六个月的相处,转眼就要分别,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
吕布的大笑,引来了大家的关注和议论。
不过。
除了高园园外,都不知道他此时的真实心情。
很快,拍摄开始。
虞姬在帐中自杀在前,是夜晚的戏,而项羽自刎乌江在后,是白天的戏。
但在拍摄中是反过来的。
只见,镜头中,吕布发丝杂乱,面容憔悴,将那种已诀别爱姬的心痛完美演绎。
“尔等随我一起杀出去!”
吕布一声令下,率麾下骑兵800多人,挥戈突出重围,逃至乌江岸边。
这场戏依旧突出的是精彩和惨烈。
精彩是项羽万夫莫敌的武力,楚兵以一敌十的战力。
惨烈是这场突围,800多骑兵仅仅剩下28了。
接着是一个长镜头,以空中一只鹰的视角,从后面追杀的汉军骑兵开始,一路来到江岸边扫过所有人脸上的表情。
不止是吕布,另外这28个群演,演技都非常到位,把那种绝处逢生后的状态演得十分到位。
当然了,他们可不是普通的群众演员,而是张缙的张家班成员和颇具经验的特约演员。
短暂休整了片刻,乌江亭长驾舟前来迎接,见他心灰意冷不肯上船,当即劝说道:“大王,江东虽然偏狭,也有千里方圆和数十万人口,足可划地称王。”
吕布咬牙叹气道:“早年我率江东八千子弟渡过长江,西进灭秦,至今兵败势穷,竟无一人随我生还,纵然我能够渡江称王,又有何颜面去见江东父老!”
说罢,后方隐隐约约传来了阵阵马蹄声,显然是汉军骑兵追杀过来了。
吕布抬眸望向江对面,那复杂的眼神再现。
心痛,
心酸,
落寞,
不甘……
就在这时,28名骑兵翻身上马,留下一句“大王快上船,吾等去为您争取渡江的时间”,便往汉军骑兵来的方向冲去。
吕布在乌江亭长的呼喊声中,骑上黑风,心意已决,选择战至生命最后一刻。
然而寡不敌众,28名骑兵转眼就战死。
吕布面对成千上万的汉军,挥舞着手中的剑,仿佛在用鲜血画画一般,那颗永远不曾低下的头颅,是所有楚国人的希望,好像一面屹立不倒的旗帜。
几个回合下,黑风身中数十箭倒地。
他边杀边退,汉军死伤数百人,他身亦被十余创,鲜血已经染红了盔甲。
场地一换,又来到江岸边。
镜头下,吕布瞧见汉军骑司马吕马童,旋即笑道:“你不是我的老朋友吗?”
吕马童背过脸,指给中郎骑王翳道:“这就是项王!”
吕布面无表情道:“我听说汉王悬赏千金买我的头颅,分给万户的封地。”
此话一出,汉军人人露出贪婪目光,但是却无一人敢上前。
因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霸气不减反增,震慑力太强了。
虽然这是剧情设计,但是所有的群演在这一刻,心头皆是升起了一种恐惧。
演戏而已,怎么像是真的一样?
怪不得都说他最适合演【吕布】、【项羽】、【李存孝】这类角色了,气质太贴合。
就在众人愣神时,吕布高呼:“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奈若何?”
然后,挥剑自刎。
高稀稀非常满意的道:“咔!我们再补几个镜头就好了。”
汪海淋自言自语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陈道民感慨道:“有气场,能收能放,演技好,演什么都像,未来可期。”
段亦宏赞叹道:“这个项羽一出,直接就天花板了。”
忧勇竖起大拇指道:“演得真好,不愧是年轻一代演员中的第一人啊。”
秦兰眼中小星星跳动:“怎么有人能这么帅?”
嗯?你关注的点与众不同啊。
但话说回来,吕布的进步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都知道“四大小生”是媒体对内地最受欢迎的前四名新晋男明星的称呼。
而每一届的人选经常发生变动,不同的人上榜和下榜。
2000年第一届,是吕布、陆易、陈琨、李亚朋。
2002年第二届,是陆易、黄垒、李亚朋、黄烸冰。
2004年第三届,是黄小明、陈琨、李亚朋、邓朝。
2006年第四届,是黄小明、佟大韦、印晓天、聂元。
可以看到,吕布只入选了第一届。
这不是他不行了,而是太行了。
媒体从第二届开始就把“四大小生”改成了“一王四小生”,这个“一王”就是吕布。
出道的第二年,就成为了收视之王,并且拿到了白玉兰奖,确实是独一档。
这时补完镜头,收工吃饭,因为今天是白天晚上连轴拍,这会天色还没黑,正好先上晚饭。
高稀稀拿了盒饭,跟汪海淋一起,蹲在一棵树下,边吃边道:“最近这段时间,我时常在想,幸亏煤老板点名要吕布参演,才能拍出这么好的一部剧。”
汪海淋咽下嘴里的饭,想了一下,道:“他的能力的确强,而且跟其他演员不一样,在我看来,演艺圈无非四类人,一是靠人脉,二是靠长相,三是靠演技,四是靠身手,他呢,这四个全占不说,还有文化,有涵养。”
高稀稀笑道:“六边形战士。”
汪海淋跟着一笑,道:“很难得的一个好演员,希望能够一直保持下去。”
导演和编剧都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
夜幕降临,场地布置完成。
“各组就位,第一镜,Action!”
高稀稀举着对讲机指挥拍摄。
一二号机位。
帐中。
虞姬一边倒酒,一边安慰道:“大王别急,您骁勇善战,所向披靡,明日定能带我们突出重围。”
吕布饮下一杯酒,缓缓地道:“明天,我们一定能突围出去,一定能!”
三四号机位。
账外。
一个年轻的士兵忿忿地道:“粮草殆尽,我们已经坚持不了几天了,不如尽早投汉。”
一个中年士兵用鼻孔哼道:“胡说!大王征战多年,怎会被区区一个刘邦打倒,我们是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怎能不忠!”
忽然,众将士打了个寒颤,因为耳边传来了阵阵歌声。
这是一种炙热得让人热血沸腾的声音,一种温暖得让人想起家乡的声音,一种阴冷得让人害怕的声音。
楚地的歌,东西南北此起彼伏,越来越清晰,独卧帐中的吕布,惊问道:“是不是汉军悉数占有楚地,为何四面都是楚歌?”说完,披衣坐起,凝目四望,帐中有爱妾虞姬侍立一旁,面现恹恹之容,帐外爱驹乌骓马,也一失多年驰骋疆场的雄风,登时感触万端,连饮数杯酒,慷慨悲歌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将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只见高园园悲不自胜,微启朱唇,低展歌喉,唱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哇,这是高园园的原声吗?”
“不然呢?”
“也太好听了吧,婉转悠扬,诱人神伤。”
“前阵子有专业的声乐老师来教的,我看到二哥和园园姐一起学的。”
“这完全不用后期找人来配音了。”
“是啊,用原声就可以了。”
……
账外围观的众人,小声的议论着账内的拍摄。
高园园且歌且舞,又美又怜。
她反复数遍,泪水早已经盈满眼眶。
就在大家沉浸于这哀伤的歌声中时,她忽地拔剑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不!”项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从她手里夺过宝剑,可是已经太晚了,鲜血顺着她的脖颈流下来,染红了她颈上的璎珞,也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裳。
高园园的眼睛缓缓闭上,嘴角却是笑着的。
项羽悲痛万分,拳头拽的咯咯作响。
左右侍卫唏嘘流涕,悲愁至极,不能仰视。
如果说白天是吕布的个人表演秀,那么晚上就是高园园的高光时刻。
高稀稀:让她演虞姬,开始只当作是邀请吕布参演的赠品,没曾想是一块宝。
汪海淋:她有种莫名的高级感,身上的文艺气质是很多女演员无法比拟的。
陈道民:这段表演很好啊,台词扎实,情绪表达收放自如也非常自然。
段亦宏:令人眼前一亮!
忧勇:被低估的演员。
秦兰: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高园园出道以来,一直被贴着“花瓶”的标签,被说是外形大过于演技的演员。
而今天这场戏,她用演技征服了在场所有人。
她或许天分差,但在努力之下,演技愈发细腻了,也越来越有层次感了。
“咔!过了,恭喜,杀青!”
高稀稀起立鼓掌。
随之,大家都毫不吝啬的送上掌声。
“谢谢各位!”
“谢谢大家!”
吕布、高园园鞠躬致谢。
终于结束了。
这是他们拍得最久的一部戏,也是最累的一部戏。
但拍摄并未结束。
只是吕布和高园园的戏份杀青了,后续还有好几场戏,估计得再拍半个月。
两人出了营帐,高稀稀便举起扩音器控场,招呼剧组人员准备下一场戏。
吕布把戏服脱下,见高园园正在拿纸巾擦脸上和脖子上的道具血,可是怎么都擦不干净,于是道:“这玩意不好擦,忍一忍吧,等回酒店了再洗。”
高园园并未停止手上的动作,口中道:“我知道,就是流进衣服里了,有点难受。”
因为是抹脖子,道具血放了非常多,整个人差不多成“血人”了。
这会内衣里黏黏的,十分的不舒服。
她并不娇气,在被提前告知会是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半点含糊,甚至让道具师、化妆师往狠了来。
吕布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后,递到过去道:“纸巾用水打湿了好擦一点。”
高园园照做,简单的处理好后,见他手上和脸上也沾了不少血渍,当下道:“我帮你擦。”
吕布无所谓的道:“没事,我回去再洗。”
与大家一一道别,两人准备返回酒店。
这时,秦兰跑了过来,对着吕布道:“二哥,你们要回去了吗?”
吕布点头道:“嗯,回去洗漱一下,这身贼难受。”
秦兰略微不好意思的道:“能载我一程吗?”
没等吕布回答,高园园就抢先道:“兰姐,我的车有位置。”
秦兰眼中闪过一抹失望,转而面带微笑的道:“那麻烦你了。”
吕布望着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看似融洽,但实际上是各怀心思的两人,摇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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