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皇帝,也是和寻常父亲一样,希望自己的子孙们和和睦睦的。
眼瞅着太子和九皇子在自己跟前打言语机锋,皇帝不免眼皮抽搐,额角发疼。
眉宇之间,也不似方才那般慈爱了。
燕皎皎敏锐地感受到皇帝情绪的变化,也不敢扎手舞脚地动弹了。
她这一僵直,皇帝也察觉到了。
低头看了看,小丫头雪白的小脸上也没了笑容,咧开的嘴也抿上了,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这孩子……是在担心自己?
【皇帝伯伯不要生气!】
【好心疼,老父亲的心呐,可别被刺激坏了。】
燕皎皎演技是不错的,眼睛里都有泪花儿了。
皇帝心头一软,简直也要哭了。
他是天子,百姓万民,朝中文武,包括后妃皇子们,都以为他是无坚不摧的哪。
可是谁能体谅他也是个普通的父亲呢?
俩儿子年纪都不算大,当着自己的面都能打机锋了,再过几年,翅膀更硬了,那还了得啊?
皇帝简直能够看到,等太子九皇子乃至于其他几个皇子都成年后,各自拉拢起人脉,为了这个皇位厮杀得血流成河的悲惨景象。
天哪,这和他当年夺嫡的时候,又有什么区别!
这叫他一颗慈父之心,可怎么能受得了呢?
皇帝心中长叹,觉得果然还是女孩儿更贴心。
南安侯府这小丫头,如果是自己的公主,该有多好哪。
皇帝陛下默默地抚平了自己的心酸,还得装出君父的样子来,含笑道,“阿泽不许取笑你大哥!”
说着起身,对两个儿子说道,“走吧,咱们一同去慈宁宫。”
太子和九皇子都答应了一声,面和心不和的兄弟俩,一人走在皇帝一侧。
而皇帝陛下呢,怀里抱着个跟自己啥关系没有的燕皎皎,父子三个就这么到了慈宁宫。
当纪氏看见自己的女儿被皇帝抱着走进来的时候,本来跪着的她好悬没晕过去。
这,就这么会儿功夫,她闺女就又给自己找了棵乘凉的大树?
还是树林子里最粗壮的那一棵!
纪氏自问虽然会做人,也没如同她女儿这般,简直是……她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丫头了。
郭太后同样一愣,随后便笑了。
从永安长公主去了静心庵后,皇帝明显与她离了心——倒不是说从前就和她真的如同亲母子,而是彼此都还保留着一份体面。
长公主去静心庵祈福,皇帝许久未曾进过慈宁宫。就连朝堂上替郭奎说话,弹劾长公主跋扈的小御史,都被当庭杖责后直接拖出了金銮殿。
郭太后知道,这是皇帝在表达他的不满。
对郭家,对她这个太后的不满。
不过,此时她的寿诞,皇帝愿意亲自来慈宁宫,却也叫处境尴尬的郭太后心下一松。
至少,表面上的情分还是可以维持住的。
皇帝来了,慈宁宫里除了郭太后安坐之外,从许皇后起,到各府诰命,又是一通忙乱。
好不容易等到礼数都尽了,皇帝与郭太后同坐。
郭太后看着他怀中快要睡着了的燕皎皎,温言道:“这是上次随着永安进宫的孩子不是?”
“回母后,正是她。小丫头认生,对朕倒是亲近。”
郭太后笑道:“哀家见过这孩子,瞧着就灵透有福气。”
在下首提心吊胆的纪氏听见这话,稍微松了一口气。
甭管怎么说,女儿被皇帝抱着,太后夸着,日后出门去,谁敢说她女儿半分不好?
但凡有一丝丝不好,能被太后和陛下看重?
太后寿宴,皇帝略饮一杯,便与太后告退,去了他处。
至于太子九皇子等人,也并不在慈宁宫里与女眷们一同领膳,而是在慈宁宫旁边的书雅阁里。
这回就不好带着燕皎皎一起去了,九皇子把人还给了纪氏。
一顿寿宴吃下来,纪氏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
倒是安国公世子夫人与她坐在一处,说了不少的话。
从世子夫人口中,燕皎皎知道了,坐在许皇后下首的,就是宫里著名的安贵妃和魏贤妃。
其中安贵妃膝下有一对双生子,四皇子和五皇子。
魏贤妃的儿子则是二皇子。
这二人,既是宫中位份除皇后外最高的,也是从皇帝潜邸时候就做了侧妃的。
因此,在宫里地位还是比较高的。
不过,魏贤妃前不久因错被皇帝斥责了,还令她闭门思过来着。
燕皎皎对这些宫妃没啥兴趣,但听到魏贤妃的名字,还是精神一振。
她还记得,魏贤妃有个哥哥,就是那位她特别崇拜的昭勇将军魏钊啊。
想起魏钊,燕皎皎就觉得好生心痛啊。
不知道她二哥哥,还有没有机会拜到这位牛人手里做弟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寿宴结束,纪氏带着燕皎皎回了侯府。
这一路上,燕皎皎睡得挺香,纪氏想起了有几个诰命的酸言醋语,就很是好笑。
她家孩子招人喜欢,碍着谁了?
再瞧瞧燕皎皎手里头攥着的那块儿白玉佩,只要一看雕工,纪氏就知道这是宫用之物。
不用想,肯定是财迷闺女从皇帝身上薅下来的。
见惯了王妃公主对女儿的宠爱,纪氏过了最初的震惊后,倒也平和下来了。
马车到了侯府门前,纪氏下了车,还没进大门呢,里头燕双双就哭着迎了出来。
“大嫂,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自从气病了燕鸿飞后,燕双双实在害怕,老老实实地藏在芍药居里没敢出来。
这是怎么了,又跑了出来?
燕皎皎被这一声哭嚎惊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
瞧着女儿睡得好好的被吓醒,纪氏眉头皱起,轻声斥责燕双双:“挨着大街,你这又胡闹什么?有话就不能到府里说?”
燕双双脸上的脂粉已经被泪水冲刷得斑驳了,看着有些可笑。
她眼泪一对儿一对儿往下掉,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对着纪氏跺了跺脚,也不知道是撒娇还是抱怨地说道:“大嫂你不知道,王家那些个没良心的,已经为王玮相看好了良妾,择日就要进门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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